我轉了一圈又一圈,胖子都急了,催促道:快走吧,再不走天就黑了。


    可胖子哪知道我此刻的心情,離家多年,越是近了,越是心緒難平,這難道就是人家所說的近鄉情怯嗎?


    終於回到我出生的那個村子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對於這個村子,其實我並不是很熟悉,我的出生本就不光彩,後來外公死了,外婆抑鬱,母親又要照顧地裏家裏的活計,基本沒有時間帶我出去玩。


    我憑著點滴記憶,找到了外婆家的房址,母親送我走的時候,外婆家的房子是塌的,現在哪裏蓋起了一口新房,一扇大鐵門緊緊的閉著,我琢磨著,按照子承父業的傳統,這裏應該是舅舅的家吧!


    就是這裏?胖子問道。


    我點頭,應該是!


    胖子抬腳往裏走,被我一把拉住,“要不先等等看看,這麽多年了,或許他們都搬走了!”上樂雙劃。


    說著,我拉著胖子躲到了房子不遠處,一個不顯眼的位置。


    胖子似是理解不了我的行為,瞪著眼睛道“等啥等,你找你媽,又不是來幹啥見不得人的事情,還得躲躲藏藏?”


    “你以為我想躲……”我把事情的大概,和胖子說了一遍,繼而苦笑道:“我媽多半是嫁人了,這裏應該是我舅舅的家,當年因為我的原因,外公外婆都死了,我怕我這麽進去會被舅舅給轟出來!”


    胖子聽我這麽籠統的一說,似乎有點兒懵,低著頭想了很久道:“那來都來了,總不能一直在這裏蹲著吧,要不咱先找個人打聽打聽你媽的下落?”


    我一想,也是這麽回事,這麽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這時候,不遠處正巧走來一個放羊的老頭兒,胖子走過去,點頭哈腰的遞給老頭一根煙,道:“大爺,我們是外地來走親戚的,想跟你打聽個人!”


    老頭八成是有點耳聾,接過煙,伸著耳朵喊道:“啥?”


    胖子趴在他耳朵上喊:“跟你打聽個人兒!”


    老頭這回聽清楚了,喊道:“打聽人啊!你們要打聽誰?”


    哎呦,別看這老頭聾,聲音倒是真不小,估計他自己聽不見,就以為人家都聽不見呢。


    “你媽叫啥?”胖子扭頭問我!


    “新蘭。”我說道。


    “啥?”老頭又喊。


    “叫新蘭!以前住這家的!”胖子也喊。


    老頭似是恍然大悟,喊道“哦!新蘭啊……”


    我真是後悔啊,我在這兒半天了,找個誰問問不行啊,咋的就找了這麽個聾老頭,他這麽一喊,地裏幹活回來的人兒,都往我和胖子這兒瞅,一邊瞅還一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而這時那扇鐵門也‘咣當’一聲開了。


    一個三十多歲的高瘦男人走了出來,歪著頭往我們這了瞅。


    “呦!新民啊!正好你出來了!這倆外地人是來找你妹的!”老頭見到男人,高喊了一嗓子,叼著煙,攆著羊走了。


    “你是……”男人走到我身邊,疑惑的看著我。


    “舅--”我小聲的叫道。


    男人正是我的舅舅,他還和以前差不多的樣子,隻是多了一些成熟與滄桑。


    “你是-小安!”男人盯著我,上下打量了半天,試探著問道。


    我點頭,怯怯的看著他,麵前這個人是我的親舅,是與我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可我不知道接下來,他是不是會把我當成不祥之人趕走,於是我趕緊道:“我--我隻是想來看一眼我媽!”


    出乎預料,舅舅沒有趕我,他激動的拉著我的手,道:“小安--快-快跟舅舅回家!”


    這時,又打門裏出來了一個女人,舅舅趕緊給我介紹,說那是舅媽。


    然後回頭跟舅媽道:“這就是小安啊!新蘭的兒子,你知道的……”


    沒想到,這舅媽聽完舅舅的話,比舅舅還要熱情,拉著我就往家裏走。


    屋裏,桌前,舅媽給我們泡了一壺茶,舅舅這才幽幽開口道:“你走之後不久,你媽就走了,這麽多年音信全無,我們都以為她找到了你,與你在一起了……”舅舅在給我們倒茶,可手卻有些抖。


    “她雖然是把你送走了,可卻三天兩頭的跑去偷看你,看你過的好她挺開心,可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你們離開了,然後她就執意要走,誰都攔不住…我知道,她心裏對你有愧,可當年那事鬧成那樣,她也是為難……”


    舅舅一邊說,一邊用粗糙的大手抹著眼睛,而我早已是泣不成聲,一番悲悲戚戚下來,舅媽在一邊似是坐不住了,她道:“都別哭了,能回來這是好事兒,哭啥,我--我這兒正好有點事兒要問……”


    “孩子才來,你就不能等會!”舅舅對著舅媽豎起了眉毛。


    “這事怎麽能等得?你倒是不急,可我這當娘的,心都要碎了!”舅媽說著,竟也紅了眼睛。


    我一看這指定是有事啊!連忙問道:“舅媽有啥事盡管說,跟我還客氣啥。”


    舅媽聽我這麽說,有些迫切的問道:“小安,這麽些年,你一直跟著那個先生?”


    我點頭,心說,這事情難道還跟叔有關?


    卻不想舅媽激動道:“那太好了,那你一定跟那先生學了不少本領,你快點兒看看你弟吧!”


    第139章山鬼


    我自然知道我弟,是指我舅家的孩子,難道他家孩子出啥邪乎事了?


    想著,我們就跟著舅媽去了另一間屋子,那間屋子拉著窗簾,密不透風飛。也看不清裏頭啥情況,不過我卻聽道一個粗聲粗氣的男聲,嘟嘟嚷囔道:“我要吃雞腿,我要吃麵條,我要……”


    那聲音應該是正處在變聲期的男孩發出的,可那聲音不急不緩,上下一個調調,就跟電視上常演的智障人士說話時的樣子。


    我心中生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難道我表弟是個傻子?這時胖子和我對視了一眼,看那樣子,他跟我想的也差不多。


    屋門鎖著,舅媽一邊開門一邊歎氣,道:“不鎖著不行。小順光想著往外跑,跑出去就找不回來……”


    門開了,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半倚在床頭,我們進來,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一直在重複著那兩句話兒,並且嘴角還一直往下流哈喇子。他的脖子底下還圍了一塊毛巾。毛巾已經被流出的口水給浸濕了。


    屋裏光線比較暗,舅媽一邊開燈,一邊說道:“唉,本來好好個孩子,趕了一趟山回來。就成這樣子了,小安,你跟的那個先生,當年在咱們這一片兒,是出了名的靈。你跟了他那麽多年,能不能給看看,你弟這是這麽了啊!”舅媽說完,滿臉期望的看著我。


    中邪倆字說起來簡單,可實際上也分很多種,有些中邪的人,總能聽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那些聲音能準確的說出自己弱點與隱私,會慫恿自己去做某些事情,例如自殺。有的人則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看到死去的人,看到以後的事情等等,總之就是言行舉止極為反常。而中邪的人,如果把自己所聽所看到的跟別人說,別人多半會不相信,從而他們當成了神經病。而我表弟現在這樣兒,還真像是中邪了。


    我看了看他的額頭,果然他額頭正中間的地方有一條黑線。莫非在山上衝撞了什麽邪祟的東西?


    想著我便問道舅媽:“他身上有沒啥奇怪的淤痕啊?”


    舅媽聽我這麽問,眉梢一喜,連連點頭道:“有~有,還真神了,隻看了一眼,就知道身上有淤痕……”舅媽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擼起了表弟的袖子,我倒吸一口涼氣,他那胳膊上,赫然是幾個青手指印子!就像被什麽東西,強行硬捏出來的。


    我走近看了看那淤痕,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心下一沉道:“他這樣有多久了?”


    舅舅沉思片刻道:“是從上個月十六,到現在---正好二十八天了!”


    我心下鬆了一口氣,想著幸好沒過七七四十九天,否則我這表弟,這輩子可能都要這樣了。


    舅媽在旁邊看著我變了好幾變的臉,問道:“到底咋樣啊?能看好不?”


    我點頭道:“還好,衝撞了邪祟,少了一魂,要招魂,驅邪!現在先驅邪吧,準備些柳木或桃木,燒紙,另外準備朱砂三錢,銅盆一個,……”


    舅媽聽我說完,道:“這些咱家都有,就是朱砂得去買,我出去買,你們先在家坐坐。”


    我問舅舅:“丟魂的地方你們知道嗎?他這魂丟的時間有點兒長,得去丟魂的地方招魂。”


    舅舅聽了我這話,皺著眉頭想了想道:“知道是知道,就是那地方……咱們是要白天去,還是晚上去?”


    “自然是晚上。”胖子回答道。


    舅舅道:“行,隻要能給小順看好,晚上就晚上!”


    “舅,聽您這話音的意思,這丟魂的地方好像不是啥善地兒啊!”胖子問道。


    舅舅點頭道:“那個地方有山鬼,小順這樣,就是被山鬼給害得!”


    關於山鬼,各地應該有很多不同的傳說,一般都是在深山古林中,尤其是走夜路的時候,會遇上的一些山魈鬼怪,有人說那是木、石、禽、獸變的精怪,有人說是山神爺爺養的看門獸,有人說山鬼專吃美女,還有人說它們不吃人,隻是愛捉弄人,會把人們放在山上的牛給偷偷牽走,或者把帶飯下地幹活的人的飯換成石頭,自己則把飯吃掉。


    “咱們這片,都知道帽兒山有山鬼,一般沒有人敢上那兒去,可這幾個孩子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然結伴去那裏趕山。”舅舅一幅無奈的樣子說著。


    趕山我知道,就是上山采集,打獵等,白泥窪地處深山,山裏物產也很豐富,蘑菇,野果,山雞,野兔應有盡有,小時候三五成群的孩子們,都挎著籃子,拿著扣兒,去山上采蘑菇,下扣,第二天再去,就可能逮到野兔或山雞,那一直是我很向往去做的事情,可叔給我不知的功課,讓我無暇去幹那些。


    “那一起去的人,就小順自己出事兒了?”胖子問道。


    舅舅一臉晦氣的樣子,道:“可不咋得!那天下午,一起去的孩子都回來了,偏偏不見小順回來,我跑去問道,那些孩子們都說,小順在帽兒山的時候,就和他們走散了,我一聽他們去了帽兒山,急了眼,想著找幾個人幫著去找找,可那時候天已經晚了,人家一聽要去帽兒山,誰都不敢去,最後我和你舅媽倆人去找了一晚上……”


    舅舅說到這裏,打了個哆嗦,才繼續說道:“天快亮了的時候,我們才找到小順,他躺在半山腰的一塊大青石上,耳朵和嘴巴裏塞著黃泥,身邊還有一堆殘碎的死蚯蚓,和一隻少了一部分的蛤蟆。”


    “我跟你舅媽叫醒他的時候,他還一直嚷嚷著,吃雞腿,吃麵條,我們本來以為他是嚇壞了,回來休息一下會好,可誰知打那天回來後,他就變成了這幅樣子,我也找了個先生給他看過,也給叫了魂,可卻沒有用,唉!”


    “那蚯蚓和蛤蟆,都被小順當麵條和雞腿吃了?”胖子一幅惡心的樣子,問道。


    舅舅點頭,道:“應該是吧,村裏老人都說,山鬼不吃人不殺人,就是愛捉弄人,尤其喜歡折磨小孩子。”


    ……上丸縱才。


    我們又說了幾句,舅媽就回來了,進門就喊買到了,買到了,隨即遞給我一個袋子,我一掂量,覺得那朱砂起碼得有二兩,感情舅媽以為這東西越多越好了。


    驅邪其實挺簡單,跨個火盆,喝點兒符水就能搞定。


    舅舅找來了些桃木枝,在院子裏引火,這個引火得使用火柴或者引火木,是萬萬不能用打火機或其它自然物質的,所以舅舅引火,也是一番煙熏火燎。


    其實這個火最好是燒檀木,可檀木那東西,一般人家也沒有,所有隻好用桃木或者柳木代替了,而桃木與朱砂都是驅邪物品,邪祟之氣屬陰,用火一烤,自然就驅散了,當然也是需要驅邪符一類的東西。


    火終於引燃了,舅舅把火盆端進來,我則準備了一個水碗,用火盆點燃了一張符,念叨:“丹朱口神,吐穢除氛。舌神正倫,通命養神。羅千齒神,卻邪衛真。喉神虎賁,炁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煉液,道炁常存……”


    我一邊念,一邊任由符灰落在水碗裏,與此同時,舅舅和胖子把我表弟從床上弄起來,架起他就要邁過那火盆。


    可這時,一直傻愣愣的表弟,忽然大力的掙紮了起來,一邊掙紮一邊哇哇大叫,簡直就是潑婦撒潑打滾的樣子,舅舅和胖子兩個人都按不住他,愣是讓他把那火盆給踢翻了!


    第140章肚子裏的東西


    火星字迸的滿屋子都是,胖子蹙眉罵道:“娘的,這邪咋的驅不了啊!”


    驅邪雖然是場小法事,可半途中斷,也是預示著做法失敗,也就是說表弟身上的邪氣依然在。難道這不是撞邪那麽簡單,是被什麽邪物纏上了。要說這邪物纏人,總應該有個是非因果把,難道小順無意間得罪了它們,與它們下了仇?心裏這麽想著,眼前的場景就已經不受控製了。


    小順踢翻了火盆也沒善罷甘休,麵上一幅魔怔了的樣子,雙眼放光嘻嘻笑著,整個往外一竄一竄的,那力氣根本不像是一個孩子能使出來的,舅舅和胖子兩個大男人愣是沒抓住他,讓他掙脫開來,撞倒站在門口的舅媽。就往外跑。


    “不能讓他跑了啊……”舅媽伸著手驚叫著,卻一時也是爬不起來了。


    我一看這架勢,‘嗖’就竄了出去,跑了這麽多年的步,速度早練出來了,幾個大步就堵在了小順前頭。


    小順迎麵迎麵撞進我的懷裏,我清楚的看到他眼中急速凝聚的驚訝,隨後轉為一抹戾氣,繼而整個人。狠狠的往我身上推來。


    他的力氣確實很大,我這練了十多年了,還差點被他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推了一個趔趄,這麽大了力氣,也難怪舅媽天天鎖著他。


    “上哪去?!”我怒喝一聲。


    這一聲喊,蘊含著道家真氣,就如同當年叔見鬼之後,常喊的那聲‘滾’一樣,這聲音對於常人來說沒什麽,可對邪魔鬼祟來說,卻如洪鍾一般。


    小順果然愣在了那裏。這是胖子跑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張符。一下子就貼在了小順的腦門上。口中快速的念完定身咒,道:“嘿嘿,這回跑不……”


    胖子這話音還沒落呢,小順咧嘴一笑,伸手就把符紙給扯了下來,隨手丟在了一邊。


    胖著一臉不相信的模樣,看著符紙輕飄飄的落在一邊,道:“這--這他娘的咋--咋回事啊!”


    我也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冷笑一聲,照著小順的肚子就來了一腳。


    小順悶哼一聲,抱著肚子彎下了腰,隨即順勢躺在了地上。這時,就見一個黑影風一樣的遁向門外,我隨快速丟出一張五雷符,五雷符擊在那黑影身上,黑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逃了。


    舅媽見小順被我踢了一腳後暈倒了,忙不迭的跑過來抱起小順,嘴裏念叨著:“順啊,順!你沒事吧!小安,你--你咋的還踢小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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