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科技的史詩


    經濟學的一些基本假設是值得懷疑的。稀缺是經濟學的基本假設之一。經濟學認為資源是稀缺的,所以我們才要優化配置資源,才有供給曲線。但實際情況是,幾十億年來地球的物質資源不增不減,而人類的財富、生活卻越來越豐富。在物質並沒有增多的前提下,是什麽驅動了增長?什麽是真正稀缺的? 答案是深科技(deep tech)!是深科技把幾十億年都沒有價值的“沙子”變成了今天十分珍貴的“半導體材料”,是深科技把有害的“大腸杆菌”變成了今天效率最高的“合成化合物工廠”,是深科技把普灑世界的陽光變成了永不枯竭的“光能”。什麽是深科技?我對其的定義是需求驅動的以基礎科學突破為依托的解決產業問題的科技體係!


    我把深科技分為平台型科技和專用型科技兩種。


    平台型科技:往往是劃時代的通用技術,它的出現會按照“創新擴散曲線”改變眾多行業,比如18世紀的蒸汽機、19世紀的電力、20世紀的互聯網、21世紀的人工智能和基因測序等。


    專用型科技:指某一行業的特定技術。比如今天的合成生物學技術、化合物半導體技術、無人駕駛汽車、軟硬件數據深度融合技術等。


    麻省理工學院(mit)作為全球最頂尖的理工科大學,一向注重基礎研究並以解決實際問題為導向,其多元交叉的院係設置和學科設置充分體現了其解決產業問題的良苦用心。每年美國高校科技創業中拿到a輪投資並製造出產品的“有效比率”約為20%,而麻省理工學院卻能達到50%! 我們在麻省理工學院設立了“源創力孵化器(crii)”,以每年孵化60個深科技項目的速度驗證了以上數據。


    《麻省理工科技評論》作為世界上最權威的科技媒體之一,其評選的“10大全球突破性技術”是每年深科技創新的典型代表。這個榜單涵蓋了未來5年內的科技價值創造趨勢,是企業和投資者不能忽略的內容。


    我無須在此評論每個入選技術,因為本書中的各位專家對各個技術有詳細的解讀和評論。這裏,我想表述三個觀點。


    一、全球8個深科技地理位置和科技創新鏈條的重構


    世界深科技的分布是環大西洋和環太平洋展開的。這和2017年的“10大全球突破性技術”領先公司的分布是一致的。科特勒谘詢集團(kmg)在2016年針對人工智能、基因測序、合成生物學、醫療技術、新材料以及下一代計算6個領域的深度技術和頂級人才進行了統計。我們發現,32%的全球化合物半導體的科技專利和創業公司匯集在美國太平洋地區,而美國西海岸已經是世界級的基因測序(ngs)和合成生物學產業的集群,有接近一半的全球相關專利和頂級人才匯聚於此。在全球人工智能的專利和數學頂級人才中,更有超過40%的人才都在泛大西洋沿岸,如美國波士頓、英國和法國,其中法國的數學技術和英國的無人駕駛車底層技術、後量子時代的“格密碼”技術更是領先於全球,那裏有最好的專家和最貴的人才(2016年,牛津大學人工智能博士生的畢業起薪為300萬英鎊/年)。當我們聚焦醫療技術的時候,從大西洋沿岸到德國的黑森林地區,歐洲的7大“醫穀”涵蓋了2016年全球醫療技術和器械申報的55%,深科技和深科技人才高度集群化。我們確定了8個“世界深科技集群”,這些集群占全球6大新興技術專利和應用科研轉化數量的75%以上。


    故事並沒有講完,如果我們再在這個“深科技地圖”上加上一層“產業地圖”,你就會發現一個巨大的反差——產業中心和技術中心的分離!在很多行業都會出現這種狀況,美國原創的深度技術,大規模產業化卻發生在中國,比如無線充電產業、化合物半導體產業、新能源車產業、顯示產業等。深科技的價值實現往往是跨區域的,深科技的市場價值創造需要不同的市場環境和產業生態。例如,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擁有全球最頂尖的光學材料技術和人才,在新型光學材料領域也有很多專利。但是,當麻省理工學院的創業公司在做量子點光學材料的時候,它們碰到了問題:美國沒有製作該材料的公司而且購買該材料的客戶也不在美國!整個大屏幕顯示產業的製造技術和終端客戶已經幾乎被亞洲的企業壟斷!因此,這家麻省理工學院的創業公司最終把總部設在了中國,貼近客戶的應用研發、生產、營銷全部在中國,而基礎研發留在了麻省理工學院。


    在我們進行全球科技產業戰略谘詢和科技投資的過程中看到的這種例子有很多。深科技的地理分布和科技產業的地理分布並不總是重合的,這是全球流動性增加和全球化分工的一個必然結果。其根本原因在於:在亞洲特別是中國市場,在需求高端化和傳統科技發達國家製造業能力虛無化的背景下,需求驅動的深度科技產業化正大規模地向中國轉移!這也是我要談的第二個觀點。


    二、中國在全球科技產業中的新角色:高端需求引領全球深科技產業發展


    知識到財富的轉化過程一直在演變。從知識創造端到需求實現端,全球深科技創新鏈條一直在演變的過程中。300年前,知識創造稀缺但需求巨大,現在則是知識創造端呈現爆炸性增長,而全球需求端增長緩慢,甚至美國經濟學家提出了“需求已死”的觀點。以前,深科技創新鏈各個環節的工作需要不同的創新組織完成,現在則是一個創新組織就能承擔深科技創新鏈的全部工作環節(如蘋果公司和華大基因公司)。這使得需求作用能夠直達科技創新鏈的源頭,並導致需求端在深科技創新鏈上的重要性日益增強。


    中國需求日趨高端化。經過30年的經濟發展,以深圳、上海、杭州為代表的城市對技術產品的需求逐步進化到足以拉動人工智能、基因測序、新能源等新一輪通用性技術的大規模應用創新。中國對新型技術產品需求的高級化和多元化已經超越發達國家,正在成為國際化科技創新的“力量中心”。


    中國正在吸引全球8大科技創新節點資源的匯聚。中國有深圳這樣的產業配套完備和個性化定製能力極強的城市,且深圳在國際科技創新鏈中的作用正日益凸顯。最近5年,僅深圳一個城市就吸引了2000多個來自波士頓、牛津、矽穀、慕尼黑、特拉維夫等地的國際級科技公司及人才到深圳創辦企業或設立卓越中心、孵化器,而且這在中國城市中並非絕無僅有的現象。這一現象背後的邏輯說明中國的發展路徑是從最早的全球低成本加工中心,到世界增值製造工廠,再到今天的正在成為全球科技產業的中心。中國在國際科技創新格局中的角色的重要變化為我們帶來了無限機遇。企業和政府需要更大的規劃和載體將中國的優勢放大,實現國際範圍內新一輪創新資源的聚合。


    三、中國如何行動:國際深度科技社會實驗區和離岸科技創新中心


    中國應鼓勵深圳等領先城市在建設國際化創新城市方麵實現跨越。關鍵是利用產業生態優勢演繹好市場需求帶動的故事,從根本上改變中國在國際創新格局中的角色,實現從製造者到重要創造者的角色轉變。


    2016年10月,我在深圳向李克強總理匯報了離岸創新和國際技術實驗室的核心思路:通過人大立法,在特定區域設立以深科技創新為主要內容的實驗區。利用深圳在需求端的特殊優勢構建國際新技術、新產品的體驗中心,重點解決國際範圍內的顛覆式創新產品的社會實驗瓶頸,進而帶動源頭型深科技和人才圍繞技術特區大規模聚集,使技術特區成為國際協同創新的重要平台,聚合全球的創新資源,實現打造國際化創新城市的戰略目標。


    中國的領先城市需要構架兩個關鍵平台。


    (一)國際深度科技社會實驗室


    目前,如無人駕駛汽車、機器人、新一代計算、超材料、腫瘤免疫治療、合成生物產業等顛覆式創新產品要實現大規模應用,都需要一個真實的社會實驗場景,以形成相應的社會管理規範和法規體係,同時利用需求端反饋,完善產品。一些生命健康技術也需要小範圍的社會實驗來改進技術、實現應用。這些工作在傳統的科技發達國家完成頗有困難,但中國的領先城市卻可以建立這樣一個特色小鎮或區域。2016年,我們聯合深圳前沿產業基金、源創力和招商局集團漳州公司共同發起的廈門灣“無人駕駛汽車新技術社會實驗室(小鎮)”獲得了來自有“無人汽車行業斯坦福”之稱的美國密歇根大學mcity以及包括福特、特斯拉、穀歌等近60個會員車企的積極響應,足以說明需求所在。


    (二)離岸科技創新中心


    如前文所述,深科技的源頭創新集中在8個“深科技集群”,這些集群占全球6大新興技術專利和應用科研轉化數量的75%以上。我們如果想獲得深科技和頂級人才,就必須深入這些集群,在這些集群中設立“國際離岸創新中心”,讓這些頂尖人才不用離開本地就可以參與中國產業鏈的創新,在加速階段再進入中國落地。這些離岸創新中心將扮演“研究院+孵化器”的角色,下載“大腦”,就近轉化人才。中國科協和深圳市已經率先行動,2017年,深圳市支持了以源創力(cri)為代表的10家機構在海外設立“國際離岸創新中心”,其分布在牛津、柏林、斯德哥爾摩、波士頓、矽穀等地。


    各位親愛的讀者,無數的研究和案例已經證明:真正推動社會和人類進步的是永不停步的“變革和創新”。科學技術是人類文明的瑰寶,也是一部人類不斷求新求變的萬年史詩!正如現代營銷學之父——菲利普·科特勒博士所說:“如果5年內你還在按照一樣的方式做著一樣的生意,那麽你就快要關門大吉了!”


    擁抱技術,用自己的努力和天賦去改變世界吧!永遠有一個未來在等著你去創造,永遠有一個承諾等著你去實現!


    祝閱讀愉悅!


    曹虎 博士


    科特勒谘詢集團(kmg)中國區總裁


    2017年4月4日,深圳小徑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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