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說,而這個秘密守到十年前,武師傅帶著這位小姐突然造訪,我就知道秘密已經走漏了,雖然當時在心裏非常責怪武師傅的不守信約,但是卻沒有辦法。所以那一晚武師傅先行離開,而酒席上這位小姐提出要看扇子,我就知道,這將是我保護好扇子的最後一班崗了。


    啞巴對我師姐說,很抱歉小姐,雖然你是武師傅的學生,但是你的心境卻跟武師傅相差太遠,你浮華戀世,總讓巧計奪走了扇子,將來也絕不會振興你的師門,而是給你們門派帶來滅頂之災。所以我才先讓你看一眼,你看到了扇子,就自然會成為最大的嫌疑人,而你掉落在老大屋裏的手鐲,算是我對你這種邪念心腸的一種懲罰吧。


    師姐冷笑著說,你是說你一早就知道我是打扇子的主意是吧?你還知道我拿扇子,是為了振興師門對吧?啞巴沒有說話,隻是微笑著點頭,眼神裏有智慧,也有看透般的蒼老。師姐說,那你是怎麽偷到我手上的手鐲的?啞巴說,我沒有偷,而是你自己去放下的。


    師姐一驚,問道那怎麽可能。我能傻到那種地步嗎?師傅也很驚訝,但是他很快好像想到了什麽,於是師傅對啞巴說,你是學到了那師傅他們一脈鬼師的絕學了對吧。啞巴點頭說沒錯,接著對師姐說,我隻是閉眼看了你,然後讓你自己去做的。


    他這話一說完,在場所有的人都嘩然了,尤其是我,更是覺得驚訝,掃地僧的一幕又出現了,還真實出現在我的麵前。啞巴說,那師傅是古滇族人,往大了說,他還是土司的兒子,也就類似是王子的地位了,但是他自幼勤學,也不願受到自己這種尊貴身份的束縛,遊曆四方,學了很多東西,最終選擇在這裏安身,是因為那師傅堅信,一個人的一生,那就是一種修行。修行可以無止盡,但生命卻終究有個盡頭。“活著是一種修行”,雖然這句話多年以後我在馮小剛老師的電影裏看到過,但是第一次聽說,卻是從一個我原本以為不會說話的啞巴嘴裏。在那之後我曾多次琢磨這句富有深意的話,也許是當時歲數小,想事情很幼稚,不成熟,而在我如今看來,活著豈止是一種修行,更是一麵用於檢視自己一輩子所走過的路的記憶u盤,活著,永遠都是一個單選題,一旦選錯,就沒有後悔的機會。所以當我回想起自己時,那個改變我一生的單選題,就是踏上了那趟南下的列車,我們需要的不是後悔,而是不斷的自省。


    啞巴說,在古滇族的鬼師裏邊,有種類似通靈的方法,叫做“借手借眼”。鬼師和祭師的職責差不多,都是透過自身的本領和一些常人無法企及的神明或鬼魂交流,以下對上的姿態,換取風調雨順,換取健康福氣等。而在漢族地區,例如我後來認識的黃婆婆和吉老太,某種意義上來說,都屬於靈媒這一類的。他們往往不會主動去製裁,而僅僅是起到一個兩個不同世界相互溝通的作用。而在中國的北方地區,也有很多水碗婆,丟米婆一類的,實則都是差不多的職業類型。而鬼師的借手借眼,就是指透過自己的力量,去觀察另一個人或者鬼的世界,看到他們所看到的,甚至還能操控他們去做一些事情。


    啞巴一解釋,我們就明白了。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和師姐有過什麽正麵的交流,隻需要稍微控製下師姐,師姐就會自己把手鐲丟到那家老大的房間裏,神不知鬼不覺,這才叫牛逼。啞巴接著說,如此一來,勢必被懷疑的就隻有師姐一個人,而在那之前,他早已進入那家老大的房間,偷走了扇子。他再次強調,這把扇子到了今天,已經是個不祥的東西了,所以自己要帶走它,暗中處理掉。


    他說道這裏的時候就停下來了,沒再說話,於是屋子裏都陷入了一場可怕的安靜裏。我心裏想的是,如果這個啞巴是個大惡人的話,那麽他可以操控別人去做任何事,自己完全還不會被懷疑,與此同時也明白了,所謂的術法,一旦用作歧途,後果實在是不堪想象。也第一次明白了為什麽他要阻止扇子掉落到其他任何有可能用扇子做歹事的人得到它。


    師傅問道,那扇子呢,現在在哪裏?你說處理掉了,你是怎麽處理的。啞巴不說話,而是看著我和董先生。師傅大概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對我和董先生說,你們倆沒有參與到這件事當中,不是局中人,你們還是先回避一下吧。我有點不情願的跟師傅說,師傅我想聽,能讓我呆在這裏嗎?師傅眼望向啞巴,啞巴微微搖頭,我也就沒再繼續說了,跟著董先生一起,走出了房間。


    出門以後,有點鬱悶,就在院子裏踢石子玩。遠遠看到一個小孩,大概五六歲的樣子。這個孩子之前我看到過,是那家老二還是老三的孩子。他一直躲在牛棚下的木樁子那兒,探出半個腦袋偷偷看著我。我衝他喊道,小朋友你在看什麽看!快回家去寫作業!誰知道那個小孩衝著我吐舌頭,還做了個鬼臉,然後撿起地上的小石塊丟向我。於是我就嚇他,衝了幾步好像要去抓他一樣,他就趕緊跑掉了。


    董先生在一邊笑著問我,你幹嘛要嚇唬小孩子啊。我也笑著說,逗著孩子玩玩而已。於是我開始抽煙,抽到一半的時候,董先生碰了碰我說,看樣子你沒嚇到啊。說完他朝著我身後努了努嘴,我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那個小孩又跑到我背後悄悄看著我。


    我突然覺得很好笑,就摸出一根煙,朝著他走過去,他又要跑,我說小朋友你不要怕,我不打你。他才停下腳步。我走上前問他,你抽煙不?他說不抽,說的漢語。我說來一根吧,清熱降暑,開胃健脾。然後我伸手把煙遞給他,順便吐出一口煙噴在他臉上,他嗆了幾下後,把我遞給他的煙給掰斷了,扔到一邊,我說叔叔給你的東西你怎麽弄壞了,他說你是壞人。


    我問他,我怎麽是壞人了?他說他爸爸說的我和我師傅都是壞人。看來上一輩的恩怨誤會已經延續到了這麽小的孩子身上。我對他說,叔叔不是壞人,叔叔是好人。他說他不信,我說我有辦法證明給你看。他說你怎麽證明啊,我指著那家老屋的那個門梁說,好人跳起來會撞到門梁,壞人就不會。然後我做出一副懷疑的表情,對他說,小朋友,我看你就是個小壞人。


    小孩始終是小孩,我這麽一逗他就著急了,他生氣的擺手說,我不是壞人,我是好人,我是好人!我心裏好笑,但是還是逗他,我說好人跳起來才能夠用腦袋撞上那個門梁,你肯定不行。他大聲說,誰說我不行的!我說你肯定不行,不要狡辯了,你就是個小壞人。他急得快哭出來的樣子,氣呼呼的跟我說,你看著,我可以!說完還沒等我拉住他,他就助跑朝著門梁跑去,用力一跳,就把腦袋朝著門梁上撞去。哐當一聲,我聽這都覺得疼。然後他包著眼淚水揉著腦袋,帶著哭腔對我說,你看吧,我是好人吧?


    我和董先生簡直笑得不行,我說好,你是好人,好人現在要回去寫作業,否則還是壞人。於是那孩子歡天喜地蹦蹦跳跳的走了。


    我跟董先生繼續在院子裏聊天,突然那家老屋門廳的門被哐當一聲打開,那家老大衝了出來,氣勢洶洶的,路過我們身邊的時候還把我推開了一把,我正想要破口大罵的時候,看到他一路小跑衝到祭壇裏去了。我跟董先生對望一眼,也跟著跑進了祭壇,這個祭壇不大,中間有個類似墳堆一樣的土包包,上麵橫七豎八的纏繞了紅線,紅線每隔一段就拴著一顆狗牙,地上有蒲團,在土包的背後有一個石頭樁子,上麵也有鏤空的雕了個小人,就跟我起初在村口看到的那個差不多,但是這個要大得多。


    那家老大站在那個土包跟前,低頭自言自語了很久,任憑我和董先生怎麽叫他,他都不答應,接著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並沒有跪在蒲團上,然後把頭磕下去,卻沒有抬頭,而是雙手抱著腦袋,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幕看得我們莫名其妙的,這麽莽撞的一個漢子,竟然能夠這樣放肆的哭喊。我雖然一直不怎麽喜歡那家老大,總覺得這個人莽夫一條,體形和智力成反比,但是此刻看他哭得這麽傷心,頓時覺得有點不忍心,但是他又不聽勸,我們也無可奈何。


    很快,那家其他幾兄弟都趕來了,啞巴在幾兄弟身後也走進了祭壇,也跪在了土包前,不同的是,他是跪在蒲團上的。最後趕到的是師傅和師姐,除了啞巴一如既往的淡定以外,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嚴肅的表情。但是師姐有一種釋懷的感覺,而這一切,我都不知道到底因何而起。


    於是我走到師傅身邊,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問他,師傅,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這家夥怎麽哭成這樣。師傅歎了口氣說,他弄丟了父親傳給他的東西,而今又得知了真相,覺得愧對了父親。我說現在啞巴不也在這裏嗎,他知道扇子藏在哪裏啊,讓他交出來不就可以了嗎?


    師傅說,晚了。我說怎麽晚了?師傅說,那扇子,永遠都找不到了。


    第十六章 棄扇


    聽到師傅這麽說,不知為什麽我突然結巴了。按理說,我雖然年輕,但是卻沒有師傅和師姐他們那種心思。他們或許覺得這把扇子若是不見了消失了,將會非常可惜的話,我卻覺得這種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是趁早脫手的好。並非我不想要這把扇子,而是我覺得我自己沒能力用這把扇子。所以既然我用不到,那麽別人最好也都別用到,否則的話,我的心裏是會非常不平衡的。


    很賤,我知道。可是沒辦法,我確實沒有想要把擅自據為己有的心思。這跟師姐不同,師姐雖然口口聲聲說她找扇子是為了振興師門,但是咱們平心而論,如果要說師姐一點沒打自己的主意,我還是不信的。


    當我正想要問師傅,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的時候,師傅對我比了個閉嘴的手勢,然後就走到跪著的那家老大身邊,伸手想要扶起他。那家老大哭得很是傷心,一邊哭一邊在嘴裏嘰裏咕嚕的說著什麽。我注意到雖然這個古滇族的村落生活習慣和彝族差不多,甚至連文字都很像是彝文那種類似象形文字的東西。進村子的路上,我曾指著附近電線杆上的標語問師傅,這種文字就是彝族的文字嗎?師傅告訴我,彝族的文字是根由漢藏語係的藏緬語族,個別詞匯的發音和漢語很像,而漢族流傳過去的那些新詞匯,對於彝族人民和古滇族人民來說,就相當於是外來詞匯,所以發音和漢語非常相似。例如電視機,收音機這種有特定所指的。說到後麵師傅還是不免惋惜,說古滇文明輝煌一時,但是到最後,血脈正統的越來越少,現在幾乎是找不到了。甚至連那師傅那種純正古滇族土司的兒子,也不敢說他們的習慣依舊沿襲了先民們的習慣。


    師傅伸手去扶起那家老大,那家老大卻整個人看上去軟綿綿的。在那之前,這個大漢給我的印象並不好,還欺負我。此刻看他哭得這麽傷心,我心裏也怪不是滋味的。想來也難怪,自己幾十年來,就為了辦好父親交待過的唯一一件事,卻在自己手上給辦砸了。起初還抱有能有朝一日找回扇子的希望,但是自打啞巴說了扇子再也沒辦法找回的時候,似乎是那家老大的信仰徹底崩塌了,他辜負了自己的父親。


    那家幾兄弟幫著師傅一起扶起了那家老大,走出了祭壇裏。我們全部走到外麵的石階上坐下,隻留下啞巴一人還在祭壇裏麵念經。既然師傅沒能回答我的問題,而我又迫切的想要知道,於是我就去問師姐,我說你們剛剛在屋裏到底說了什麽了,怎麽這個大漢一下就崩潰成這副模樣了。師姐把我和董先生拉到一邊說,這個啞巴把扇子給扔了。我驚呼,這種寶貝竟然弄去扔了,他傻了吧?是熔掉了嗎?師姐說,不是,是把扇子給拆分了,然後鑄了銅,再扔掉了。我問師姐,他扔哪了,還能找回來嗎?師姐說,啞巴還沒說具體丟到那的時候,那家老大就開始崩潰了,於是我們不得不中斷然後出來,具體丟到哪裏,我們現在還不知道。


    而後突然傳來撲通一聲,接著是眾人的驚呼。我循聲看過去,那家老大已經直挺挺的跪在我師傅跟前了,任憑自己的兄弟怎麽拉都不肯起來。那家老大是他們這一族的帶頭人,雖然分了家,也都是農夫,但是他這一跪,卻是在誠心向我師傅道歉。師姐和他是同輩,他若是跪我師姐肯定是不合適的,況且師姐起初是真心打算偷取扇子。那家老大對我師傅說,武師傅,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在咒罵你,認定了你是指使自己徒弟來偷扇子的人,坦白說,今天你們的造訪,雖然我口頭上是一直怒罵著,但是我心裏卻還是很高興的。我並不是在高興你們重新回來,而是我知道你回來肯定是為了扇子,扇子失蹤了十年了,我覺得好像又有點找到它的希望了。直到你們告訴我真相。


    這時候啞巴也從祭壇裏走了出來。他走到那家老大的身後,拍著他的肩膀說,你不需要自責,其實為了守護你對你父親的承諾,這些年你做得也夠多了。我相信你父親的在天之靈是不會怪罪你的,因為扇子被我毀掉,你父親其實早就料到有這麽一天了。


    啞巴這句話一說出來,大家又是一片嘩然。聽他那意思,似乎是在說那師傅生前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扇子最終隻能落得個如此下場。啞巴也坐在身後的石階上,依舊沒有放下他隨身帶著的兩個包包。他慢慢的說,你們一直想要知道扇子最後被我丟在了哪裏,我告訴你們吧,扇子被我按照扇脊,總共拆分了六份,而這六份都被我鑄了銅座,座子是倒錐形的,全都被我丟到撫仙湖裏去了。


    撫仙湖,離我們當時所在的村莊並不算很遠,除去交通不方便的因素外,直線距離,也就幾十裏而已。而撫仙湖是雲南的幾大高原淡水湖之一,早在我來到雲南前,我就在地理課本上學到過。滇池我是去了,是跟著師傅一塊去的,而撫仙湖,一直是仰慕,卻沒能去過。在我看來,它大概是也跟滇池差不多,是個巨大的湖,大得好像是內陸海一般。而我也一直都知道撫仙湖的位置就在玉溪市附近,盡管近,盡管常常聽說,但是此刻從啞巴的口中說出來,我還是不免振奮了一把。


    啞巴說,這個湖,原本並不叫撫仙湖,而是叫做“羅伽湖”,古滇王國早年興盛的時候,這個地方甚至沒有名字,大家都稱之為“大池”。意思是很大的池塘。古滇國的獨有文明在一時間得以興盛,西漢的時候就沒落了,說是沒落,卻也沒有消失殆盡,而是被大範圍的漢化了。屬於本民族的東西就逐漸失去了而已。而到了唐宋時期,則將撫仙湖稱之為羅伽湖,那是因為當時的政府設立了羅伽部,而當時的羅伽部,隸屬於大理國,而大理國雖然皇室成員大多為如今的白族,但在其統轄範圍內,也包括了不少古滇族的遺民和被分化出來的彝族先民。所謂的羅伽部,看似指的一個地區,實則是在指這些由各民族混居的地帶,是一個統稱。而古滇族算是比較固執的一族,幾千年來,我們一直沒有因為戰亂而離開家園,而是選擇了在這裏世代繁衍,是因為我們相信我們的族人隻有在故土上,才能夠得以昌盛。


    啞巴歇了歇說,而我之所以要把扇子拆分,選了六個不同的位置丟到湖裏,有三個原因,其一自然是了了那師傅的遺願,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避免扇子落入歹人的手上。其二,是在告慰先人的在天之靈。其三,因為我本身是古滇族的人,把扇子沉在湖底,也算是認祖歸宗了。


    他這麽一說,我就糊塗了。我在想把扇子沉在湖底,怎麽就告慰先人了,怎麽就認祖歸宗了。師姐跟我想的是一樣的,於是她就把這個問題給問了出來。啞巴笑了笑說,你們都知道這把扇子是我的師祖鑄造的吧?我們都點頭。他又說,造這把扇子的傳說,想必你們也都知道了。師傅說是,早年那師傅曾告訴他,打造這把扇子,是吳三桂為了抵抗永曆皇帝調動陰兵回來複仇。啞巴搖搖頭,師祖當年這麽跟吳三桂說,是為了讓他心裏要永世內疚。而事實上當初回來大鬧吳三桂府上的那些鬼魂,並不是所謂的陰兵,而是被永樂皇帝的皇帝令牌召集而來的古滇族先民的亡魂。


    啞巴接著說,古滇國,自打滅國以來,就一直屬於漢人管轄,所以漢人的皇帝是能夠調動的,當然這一切也都是傳說,幾百年的事情,誰又能分得清真偽呢。師傅不解的問啞巴,古滇國的先民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經全部消亡了,怎麽可能還有亡魂呢?這確實是大實話,我跟著師傅這麽長時間,我也問過師傅,曾經遇到過的最久遠的鬼魂有多少年了,師傅卻說都沒能超過200年。啞巴笑著對師傅說,請問武師傅,這世間可有一種法子,能夠讓亡魂得以千萬年的禁錮?師傅想了想說,有,水就能禁錮亡魂,使之不得超度。啞巴點頭說,這就對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當初我師祖打掉的那些鬼怪,就是在水裏禁錮了幾千年的亡魂,古滇族先民的亡魂。


    師傅先是很驚訝,接著突然好像想明白了一樣。他問啞巴說,你指的是,十年前的那場傳聞吧?啞巴點點頭。我趕緊問師傅,是什麽傳聞,師傅說,這麽說吧,啞巴說的那些古滇族先民的亡魂,如果我猜的和他說的一致的話,那應當是來自撫仙湖湖底,對嗎?


    師傅說完就看著啞巴。啞巴沉默了一會,然後歎氣說,武師傅啊武師傅,難怪那師傅和你成為至交,你的學識和思維,確實不是一般人所能及。師傅拱手,一副謙遜的模樣,其實我知道,他心裏得意的很。師傅轉頭對我說,十年前在昆明和玉溪一帶,有個傳聞,恰逢那一年大旱枯水,撫仙湖原本是雲南境內最深的湖泊,水位也下降了不少。而後有些湖心居住的孩子遊泳的時候,在湖邊上發現了幾具屍體,說是屍體其實就已經是白骨了,經過水的浸泡,骨頭已經不是鈣質的,無法浮上水麵,而是被浪花給衝到了岸邊,奇怪的是,這些屍體身上還殘留了部分衣物,衣物卻意外的沒有被腐蝕。當局派遣專家了解查勘以後,得到一個結論是,這些屍體,年代可以追溯到兩千多年前的秦朝時期,因為秦朝時候老百姓的裝束已經以布料為主,而這些屍體上的衣物,卻是類似現在的脫纖麻一類的,所以抗腐性好,而且從服飾上來看,屬於少數民族。


    師傅接著說,後來當局組織了大量的水下調查,發現湖底有數以千計的死屍,全都出自那個年代,而奇怪的是,這些死屍並非好像那些尋常溺亡的人一樣,會浮到水麵,或是掩埋在湖底的泥沙石縫裏,而清一色的是腳陷在泥裏,身體卻因為水壓的關係而直立起來,就好像是有人在水底站立行走一樣。


    說實話,長這麽大,雖然沒多少文化,但是也覺得這件事聽起來太過匪夷所思。先不說這些死屍是怎麽站立起來的,單單是為什麽這湖底下有那麽多死人,就算每年都淹死不少人,也絕不至於清一色的都變成這樣才對。師傅說,很快當局就封鎖了消息,於是這件事就被最早期得知的人們,一傳十十傳百,最終變得神乎奇乎,更像是一段傳聞了。直到後來另一個傳聞出來,才佐證了前麵的真實性。


    說到這裏的時候,師傅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啞巴,接著說,後來聽說,那撫仙湖底下,有一個龐大的人工古城,並且在幾次水下探查中,發現了大量的圖騰和青銅器,同樣擁有我們身後這種祭壇,隻不過大了幾百倍,甚至還有宮殿類的建築。從市井到宮殿,一應俱全,而那些站立在水底的死屍,則很有可能就是當時隨著這個城市一起被淹沒,沒來得及逃走的人民。


    師傅說的這些,在我聽來真像是一個神話。盡管我多年來不斷聽說類似亞特蘭蒂斯,或者千島湖水下古城,或者在台灣和日本之間的與那國島海底古城,但是這次的事情離我這麽近,甚至說我已經身在其中,這不免讓我異常興奮。


    於是我問師傅,但是這些和那師傅的六葉八卦扇,有什麽關係呢?啞巴說,古滇國文明盛極一時,卻在一瞬間消亡。現在的雲南境內,到處都能夠找到當年古滇國的點點痕跡,也出土不少墓穴青銅器等,卻始終沒能找到當年滇王莊蹻創立的都城。


    啞巴說,所以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非但那些淹死在湖底的死屍就是我們古滇族的先民外,那個水下古城,就是我們古滇族的古都。啞巴歎氣說,先民們死在水裏,亡魂被禁錮,千百年不得翻身,是以當年被皇帝一召喚,就以陰兵的方式重新出來,即便是被我師祖用扇子打得魂飛魄散,也好過永遠呆在湖底千年萬年的不得超生。


    我問啞巴說,所以你覺得當時湖底那些死屍站起來,並不是偶然,而是因為早年被借了陰兵的關係嗎?啞巴點點頭,卻沒回答。


    事實上多年後我曾經試圖了解過那個水下古城,發現衣物不腐,是因為湖底沉積的泥沙和石塊富含礦物質,加上水深和水壓,使之與空氣絕緣,達到了防腐的功效,而撫仙湖下的水底城,並非是因為逐年增長的水位而淹沒,而是在那個年代,一場可怕的地裂,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地震,造成了原來撫仙湖的範圍擴大,而古城所在的位置,恰好也是在湖邊,因為地陷的關係,形成一個和撫仙湖相連的堰塞湖,突如其來的災禍,難怪那麽多人都沒能夠逃走,從而長眠撫仙湖底。


    啞巴說,他將六葉八卦扇除去天陽咒和地陰咒以及兩個八卦所在的正背兩脊單獨拆下,把裏麵的其餘四葉,按照一個半弧形,在他所了解到的古城周圍,鑄銅,然後租了小船沉下。他說,自打當年師姐逃走以後,整個那家都在想辦法追回師姐和扇子,幾乎沒人注意到他,他才有比較多的機會,把扇子偷偷帶出村子,找鐵匠做工,然後將其沉到湖底。


    師傅問他,你這麽做的意圖是什麽,啞巴說,那四片扇脊上的咒文經文,恐怕現在還在世的人,隻有我知道是什麽內容了。我其實做了個結陣,以此鎮壓尚在湖底的那些,當年沒被借走的亡魂。


    我點點頭,其實當時啞巴這麽說的時候,我就知道是這樣的目的了。很顯然,師傅也是知道的,他這麽問啞巴,肯定是有別的原因。果然師傅頓了頓,接著問啞巴說:


    “那剩下的天陽咒和地陰咒呢?還有那兩副八卦,你丟到哪裏了?”


    啞巴說,也沉了,沉在界魚石附近較深的水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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