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不清在這種哭聲的煎熬裏過了多長時間,直到我聽見一聲嬰兒的啼哭,伴隨著這聲啼哭的聲音,老板娘和老板的哭聲就更加讓人心裏不是個滋味。他們倆都是普通人,卻無緣無故飛來橫禍。就算今後僥幸全家都活了下來,卻也因此留下永不磨滅的傷痕。


    我聽見那醫生走到外麵對魏成剛說,生了,是個妹妹,已經清洗幹淨了,孩子沒足月,比較虛弱,不要呆在戶外,找個房間生堆火,給孩子做好保暖。魏成剛說,可以了,產婦情況怎麽樣?醫生說,本來這個手術不算大手術,但是由於產婦情緒很不穩定,一直在哭,所以現在有些虛脫,我建議你在火燒旺之前,還是把孩子放到母親身邊,這樣一是能相對給孩子保溫,二是適當平複下產婦的情緒。否則繼續這樣下去,產婦的生命是有危險的。魏成剛說,行了我知道了。醫生又說,那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魏成剛說,把你電話給我,我給你個號碼,你下山以後就打這個電話,這是我公司的財務,他接到你電話會把錢給你打到你的賬上的。


    那醫生就這樣走了,從頭到尾,我都沒見到人長什麽模樣,不過他應該慶幸他沒被我看到他的樣子,否則的話我也一樣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醫生離開以後,我從門縫下看到幾個馬仔朝著我們的房間走來,於是我輕聲叫胡宗仁,讓他跟我站一塊,雖然是困獸之鬥,但是我說什麽也要發泄一下。胡宗仁懂了我的意思,他也早就心癢癢了。於是我倆站在門後麵,兩個馬仔一開門,我們就開始衝上去一陣腳踢,直到最後被圍上來的人按在地上。我一輩子都沒受過的幾種窩囊氣,在那半天時間裏,統統嚐了個遍。


    接著魏成剛要那些人把我們拉起來,但是還是抓著我們。魏成剛抱著手裏的嬰兒,似笑非笑的跟我們說,你們放心,我不會讓這孩子有什麽生命危險的。然後他頓了頓說,至少在15號以前我能保證。接著他笑嘻嘻的跟我說,你也一樣,別著急,很快就會輪到你。


    說完他把孩子遞給身邊的夏師傅,對夏師傅說,你聽見剛剛醫生說的了,快把孩子抱到老板娘那裏去。夏師傅接過孩子就去了,進去放好孩子以後,他從廚房探出頭來說,醫生給產婦掛的藥水,完了該換哪一瓶?魏成剛說,你按照從大到小的瓶子換吧,把她們母女給我照顧好點,我可不想搞出人命。


    付韻妮對魏成剛說,我能夠進去看看嗎?人都在你手上了,孩子也生出來了,我掙紮也沒意思了,能讓我進去嗎?魏成剛猶豫了一下,心想付韻妮畢竟是個小女孩,要打的話也打不過夏師傅。於是魏成剛點頭答應了,我想他這個舉動依舊是他所說的在給付強麵子。看樣子他還真是對付強有些防範,生怕得罪了付韻妮,失去了威脅付強的砝碼不說,還會遭到付強日後瘋狂的報複。


    付韻妮進了廚房以後,魏成剛找來一張布擦了擦粘在自己手上血跡,跪在地上的老板已經泣不成聲,我想他一定在埋怨自己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家人。其實作為我個人來說,我是欠他一聲抱歉的,因為雖然並不是我直接導致了他們家的遭遇,但是卻是我加速了這場悲劇的到來。如今自己卻被捆在地上,自己的老婆孩子就在離自己不到20米的地方,那些傷害他們的人就在身邊,他卻什麽都做不了。老板曾經是個軍人,本來應該是條硬漢,卻在麵對他從所未知的玄學世界裏,他實在是太無助。


    魏成剛示意身邊的人把老板帶到一邊去,其他人也開始從牛棚後麵找來一些幹柴,開始在院子靠樓梯避風的地方架起柴堆打算生火。魏成剛轉身走到魏成健的輪椅邊,扶著魏成健的肩膀,低聲耳語了一陣,我沒聽見他說的什麽,隻是在說到一半的時候,魏成健那冷漠的眼光突然看向了我,於是我知道他們大概是在討論接下來該怎麽處置我了。心裏冒起一絲寒意,魏成剛說完以後朝著我走過來,對我說,這喇叭裏響起的聲音是你安排做的吧?他朝著天上一指,老君洞道士們誦經的聲音依舊還在,我說我被你們捆成麻花了怎麽會是我安排的,就算我想要安排,我連打電話的手都沒有怎麽安排。魏成剛突然一把抓住我的左耳,用力的扯著,凶神惡煞的對我說,不是你做的最好,不要做一些無謂的爭鬥。


    孩子取出來了,魏成剛也就沒有再繼續把我們關回屋子裏,隻是讓我們在院子裏的條石上坐著,依舊捆著我們的雙手。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院子裏的其他人包括魏成剛兄弟倆,都在各做各的事,活著在聊天。就在這個時候,哐當一聲巨響,驚呆了我們所有人。我順著聲音望去,差點沒感動得哭出聲來。


    這聲巨響就是從農家樂的大門處傳來的,是司徒開著他的豪車連鐵門以及堵在門口的那兩台轎車一起撞進來的聲音,但是顯然撞一次還不夠,於是看見他倒車一段後,又猛力撞上來了一次,盡管是價值不菲的豪車,車頭也被撞壞了,引擎蓋翹起了一大半,保險杠也拖在了地上。老江湖還是夠義氣,不過這番義氣也是下了血本的。


    那群馬仔還是很敬業,見勢不對,立刻聚攏保護魏成剛,我和胡宗仁都站起身來,因為這時候已經沒人顧得上我們了,之間司徒打開車門,下了車來,手裏拿著一塊令牌,另一隻手不斷在用一條灰白色的布條把令牌跟手纏在一起。


    “我的夫君是個蓋世英雄,總有一天他會踏著五彩雲朵,駕著五彩車來接我。”這是朱茵當年在西遊記裏等周星馳的時候說的一句話,不誇張的說,當我見到司徒下車走出來的時候,就是這麽個感覺,唯一的區別就是他不可能是我的夫君。司徒進門以後,從邊上魚貫而入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大多40多歲的樣子,總數得有20多個,那群人當中還有道士模樣的人,那群人衝進來,不由分說就開始朝著魏成剛的馬仔一頓毒打,刹那間整個院子裏亂成一團,我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司徒走到魏成剛和魏成健身邊,一腳踢在魏成健的輪椅上,輪椅被踢翻,魏成健哼哼兩聲就癱軟在了地上。此刻的魏成剛大概是沒了主意,他竟然朝著我和胡宗仁跑過來,撿起地上的小木板凳,繞到我們身後,打算挾持我和胡宗仁來威脅司徒。我和胡宗仁也算是最愛這種雞飛狗跳的場景了,而眼見司徒帶著人來,立馬就占了上風,我們的心情也就大受鼓舞,哪裏還會怕魏成剛這個混蛋。於是在魏成剛走到我們背後的時候,胡宗仁再次發揚了他鐵頭功的優良傳統,在這一刻少林足球裏的大師兄靈魂附體,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胡宗仁迅速轉身,狠狠一頭撞在了魏成剛的胸口上,把魏成剛撞得踉蹌後退,然後胡宗仁大步衝上去,用自己的身體把魏成健撞倒在地,接著他又連滾帶爬的壓到了魏成剛的身上,跟昨晚對付韻妮的姿勢大概是一樣的。然後他大喊道,快來抓住他!


    我見勢也立刻衝上去,謹記小時候那群小混混教我的打架真諦,打人要打臉,擒賊先擒王,我開始像踩滅火苗一樣在魏成剛的臉上蹬踏著,期間誤傷了胡宗仁好幾次。人的鼻子是五官中最脆弱的部分,即便撞擊的力度不大,也會痛得掉眼淚,魏成剛就這麽被我踩了十多腳,已經是一個半昏迷的狀態了,無力反擊。我才把胡宗仁蹬到一邊,伸腳踩住了魏成剛的脖子。司徒走到我身後,給我解開了捆了我大半天的繩子,我本來想要騰出手來再補上幾拳,因為這一天我受的惡氣夠多了,我想要狠揍他一頓來發泄。卻發現自己的手因為長時間的向後捆綁,臂膀的地方隱隱作痛,不能使力。隻能又含恨補了幾腳。


    這時候周圍的打鬥基本上停止了,那些馬仔該捆的也都捆了,司徒就把魏成剛拉起來,讓他坐在凳子上,冷冰冰的對魏成剛說了一句“初次見麵,我叫司徒xx,多多關照。”接著他又把被他踢到地上的魏成健給拉了起來,對他說,“又見麵了,還記得我嗎?對不起,這次還是我。”諷刺的是,魏成健每次都想要對付我,卻每次都是被司徒給製服。


    司徒把魏成健也弄到輪椅上坐好以後,走到我們身邊,問我他帥不帥,我說老帥老帥的。接著我問司徒,付強人呢?司徒告訴我,這些人都是付強叫來的,嗯……都是刹無道的人。付強說自己腿腳不方便,就沒跟著來,在遠處等著呢。我頓時有一次從背脊上冒起了一陣寒意,我帶著驚慌的眼神看著司徒,司徒寬慰我說,付強說了,這次是要清理門戶,這些師傅雖然作風都不怎麽好,但是這一次是不會針對我們的。我才些微放心下來。


    這時候那群我不認識的人當中其中一個塊頭很大的看上去一身橫肉的人走過來,很沒禮貌的對著我大聲喊道,喂,夏x哪去了?我知道,他是在問夏師傅,盡管他很不禮貌,但是畢竟也是救了我們一把,於是我朝著廚房一指,說他們在廚房裏。大漢帶著一群人就衝進了廚房,看樣子付強在刹無道還是很有威信的,既然他親自開口說了夏師傅是自己門派的敗類,這些人就一定會幫忙清理門戶,因為鏟除一個自己人,就少了一個行業上的競爭對手,對於他們這類人,這麽做是非常願意的。


    沒過一會,夏師傅就被人拖了出來,他已經昏迷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群人給揍的。那個大漢對我說,裏麵那個女人,快他媽死掉了,你們要不要管一管?胡宗仁一聽就驚了,他趕緊跑到廚房去,然後在廚房大聲對我喊道,付韻妮哪去了??


    我也吃了一驚,跑過去一看,先前因為做手術的關係,灶台上的東西全都丟到了地上,灶台上搭起了一個木板,老板娘就躺在板子上,雖然沒有什麽大出血,但是嘴唇已經發白,吊瓶裏的水早就流完了,血液從手上的針管倒灌了上來,人已經昏迷了。但是付韻妮不見了,孩子也不見了。


    也許是我想多了,但是那一刻,我真的有種如墜冰窖的感覺。付強叫了人來救我們,救下我們以後,我才意識到付強壓根就沒有出現在這個院子裏過,此刻付韻妮也不見了蹤影,還有那個剛出生的早產女嬰。


    我讓胡宗仁快去找那個夏師傅問問,先把他弄醒,我就憑著一點僅存的醫學常識,給老板娘換了個吊瓶,然後想辦法用筷子把塑料輸液管纏啊纏的,利用空氣的壓力把倒灌出來的血壓回她的身體,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對還是不對,接著我捏了捏輸液管比較粗的那一塊,讓新掛上的吊瓶裏的藥水能夠流下來,一切都處理好以後,我出了廚房的門,繞著道跑到了被捆住的老板身邊,給他解開了繩子,讓他趕緊去看看他老婆,然後打120叫急救。老板娘在情緒遭受重創的前提下被人強行開腹取孩子,不知道這麽嚴重的打擊她還能不能活下來。


    接著我跑到外麵夏師傅身邊,胡宗仁剛剛才猛扇耳光打醒了他,夏師傅迷迷糊糊的呢喃著,吐詞不清。胡宗仁又給了他幾個耳光,瘋狂的搖著他問道,付韻妮哪去了,孩子哪去了?夏師傅緩緩睜眼,虛弱無力的說,她跑了……帶著孩子跑了……


    第四十四章 自滅


    胡宗仁抓起夏師傅的領子,狠狠地搖了幾下,大聲問道,她是怎麽跑的,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否則的話我立刻讓你再昏迷一次。


    夏師傅先是一愣,然後把眼仁上翻,看著胡宗仁,隨後眉頭一皺就開始哼哼哼的哭起來。他顯然是情緒比較激動,因為人在激動的時候哭泣,聲音會比較大。他邊哭邊說,你說我到底是做了什麽孽啊?明明是受人之托來辦事,一天之內被你們打了這麽多次,還是輪流打的,我都一把歲數的人了,我也要賺錢養家糊口,我不過就是別人的走狗,打狗有什麽用,我這隻狗沒有了,主人自然還會再養一隻。胡宗仁對夏師傅說,你知道自己是走狗就好,現在快點回答我的問題,她是怎麽跑掉的,你難道沒攔住她嗎?夏師傅哭著說,我怎麽攔啊,本來當時她就比我後進廚房,我看她是付老大的女兒,我又不敢對她做什麽過分的事情,還一直對她唯唯諾諾的。她本來也沒和我說什麽,隻是給那個孕婦換藥水的時候才叫我幫幫忙,我本來都一直在按照魏老板交待的,好好照顧這個孕婦,準備等她緩過勁來還是跟她道個歉什麽的,等到1月15號把法事一做,今後我和魏老板也就沒了關係了。誰知道剛剛外麵哐當的響,我擔心出什麽意外了,就湊到門口來想看個清楚,付小姐她就從後麵用什麽東西砸了我的後腦勺,砸了好多下,我當時就不行了,然後什麽都不記得了。


    胡宗仁問夏師傅,這麽說你是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也沒親眼看見她抱走孩子嗎?夏師傅搖搖頭說,我都昏迷了,什麽都不知道了。你別打我了,我真的能說的都說了,這件事我再也不插手了,我求求你們饒了我吧,我這一天已經過得夠慘了。


    胡宗仁站起身來,臉上滿是疑惑的看著我,我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別著急,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也有懷疑,還是打個電話問問吧。於是我摸出電話來打,通了卻始終沒人接聽。這時候那個刹無道的大漢對我說,喂,後麵的事情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姓夏的我們帶走了。我攔住他說,不行,人你不能帶走,很多事情都還沒有交待清楚,把人留下,我完事再給你們親自送來。因為我知道很多道士先生,如果一旦法事起了頭,就有一個收官的儀式,雖然我並不知道夏師傅在我和那個孩子的法事上做到了什麽程度,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打算暫時把人扣押了。誰知道那個大喊突然一把伸手卡住我的脖子,惡狠狠的跟我說,我們都知道你是誰,這次是付老大交待了我們才來的,你不要不識趣,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一聽就來氣了,於是雙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的手從我脖子上掰開,我也對他說,我知道你們是什麽人,不怕告訴你,你們付老大現在跟我們已經把有些事情化解了,我不曉得你們內部的情況怎麽樣,但是你別跟我來這套,今天這事我都沒怕過,我他媽難道還要怕你們?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我和那個大漢麵對麵的站著,互相怒目瞪視,一副恨不得吃了對方的樣子。周圍的那群人也都準備好,大概就是等那大喊一聲令下,恐怕下一個被收拾的就是我們幾個了。


    司徒走到我們中間,一隻手護著我,另一隻手用拇指食指和中指輕輕抵住那個大漢的左邊胸部,語氣冷淡的對那個大漢說,怎麽了,你還沒打得夠所。要不要連我一起打嘛?那個大漢呆了幾秒說,司徒前輩,我們說什麽也不會動到你頭上的,隻是和這個小子本來就有過過節,這次幫忙都是不得已才來的,這你是知道的。如果人還不讓我們帶走的畫,我們恐怕回去沒辦法跟同伴交待。司徒沒有說話,隻是轉身看著我。好像是在問我,讓他們帶走算了你看行不行。那個大漢又說,這個夏x,這麽多年來一直我行我素,規矩被他壞得差不多了,而且目中無人,長期擠兌欺負我們這些相對低調的人,付老大多年來一直睜隻眼閉隻眼,他卻越來越放肆,我們雖然都不是撒子好人,但是我們絕對對付老大還是不敢亂來,這個人卻連幫著外人來對付付老大,還讓付老大的女兒陷入危險,他必須因此付出代價,我們帶下山就馬上要開香堂,這是我們自己的家務事,司徒前輩還請你不要插手。


    於是我心想,他說得其實也在理。不管這群人到底是不是好貨色,起碼他們都是刹無道的人,我確實是沒什麽立場來留下夏師傅。就好像自己家的孩子再怎麽調皮搗蛋,讓人想揍他,但是別人要是揍了我的孩子,我說什麽也要討回來。於是我對那個大漢點點頭,態度和緩了許多,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說,這位師傅,人你們帶走吧,剛剛激動了,多有冒犯,請你原諒。那個大漢見我都這麽說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也不好意思不給自己個台階下,於是他說,小朋友,來日方長,後會有期。我對他說,請你答應我,這個夏師傅不要讓他有好下場,但是也不要讓他逃脫自己的責罰。我的意思很明確,首先傷害人命說什麽都不對,所以我是在要求他們刹無道的人,要給夏師傅足夠重的懲罰,卻要讓他不會因此喪命。他這樣為非作歹的人,必須要痛苦的活著,接受上天的審判和良心的責罰。


    大漢答應我以後,恭恭敬敬的對司徒行了禮,然後一群人押著夏師傅就離開了山莊。司徒說,他們的車都停在不遠的地方,先前為了不引起注意,刻意停的稍微遠了點。司徒歎了口氣說,不管怎麽說,都要感謝他們幫了忙。


    胡宗仁還在繼續糾結付韻妮離奇失蹤的事情,因為他跟我想的差不多,雖然當付韻妮是個戰友,卻在這關鍵時候失去了蹤影,加上她本身的身世背景,這很難讓人不懷疑,不過懷疑畢竟隻是懷疑,我們不能把這個當作證據。店老板肯定已經撥打了120急救電話,說不定甚至還報警了,我們是當事人之一,也是這件事情直接的參與人,我們必須在警察趕到之前離開這裏,而且魏成剛魏成健兄弟倆也絕對不能留給警察,這樣知會為虎作倀,即便是受到了法律的製裁,也會因為部分證據不足而草草了事。所以我們必須帶走他們。臨走前我並沒用忘記把昨晚的房前塞到老板手裏,並且告訴他我們會給他一個交待,人我們得先帶走,而他此刻卻是救自己的老婆要緊。他問我他的孩子該怎麽辦,我告訴他,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的。


    店老板雖然在我看來懦弱了點,但是他還是明白是非的。所以當我們提出要帶走魏成剛兄弟倆這兩個罪魁禍首,他也並沒用強力阻攔,而經過那天的事情,他也算是知道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種無法被常理束縛和控製的力量存在,而我們雖然也是那股力量之一,但是我們卻是好人。於是他哭著放我們走,還主動幫我們把被司徒撞壞的山莊大門拉開,我們七手八腳的綁了魏成剛魏成健,正如同當初他綁我們一樣,扔到司徒車的尾箱,因為是越野車,所以空間是比較大的,然後胡宗仁也坐在尾箱裏,看管著他們。跟老板道別,我們反著方向繞了很大一圈,從公墓後邊繞路去了茶園,最後才在茶園新區一個偏僻的地方把車停下。


    雖然時候不早,但是天也沒有黑。所以就這麽明目張膽的把人給拖下車的畫,難免會被人看見。於是我和司徒繞到車後,打開後備箱的門鑽了進去。魏成剛自從被海扁以後老實了很多,隻是因為疼痛的關係,一直在哼哼卿卿的叫喚著。魏成健則一直在那裏一聲不吭,看我們的眼神已經從起初的冷漠變成了害怕,他本身差不多是癱瘓的人,此刻更是蜷縮著瑟瑟發抖。看他的樣子,我也覺得實在是可憐,其實當初他被師門收了去,如果好好修行,悔過自新,即便今天依舊是一身殘疾,也絕不至於活得這麽畏畏縮縮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怪不得別人。


    司徒注視了他們良久,眼神裏又是惋惜又是憤怒。最後他長長歎了口氣,對魏成剛兄弟倆說,你們原本就是社會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們有沒有想過,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究竟是因為什麽。魏成剛兄弟倆都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不知道怎麽回答,甚至說是壓根就沒想過這個問題。司徒接著說,人的一生是靠著自己的真本事來過的,你能有多大的本事就能給自己創造多優越的條件,你可以賺很多錢但是也許你並不快樂,或許你一貧如洗但是你卻知足常樂,人是活的,很多人都很自私,包括我在內,但是所謂的為自己謀私,不代表要有違天道的去傷害他人,而且這條路極其危險,你一旦踏入,若非無限循環的成功下去,否則就一定會遭到反噬。今天若是你們成功的續命,來日你們將會遇到比這更大的麻煩,到時候你就需要更厲害的師傅來替你化解危難,如此反複,誰能夠保證一輩子都沒有失手的時候?一旦失手,你們怎麽自救?


    魏成剛和魏成健都沒有說話。司徒問魏成剛,上次帶你師門的人來抓了你,本來我完全可以製住你,讓你被薛家人發泄毒打,即便是當時你不死,你也一定會被抓起來坐牢,殺人是重罪,我是怎麽對你的?我非但沒有讓司法部門來抓你,反倒勸誡薛家人給你一個自贖的機會,這才讓你師門的人來帶走了你,本來一是因為不便介入你的門派之事,畢竟貴派曆來爭議頗多,二是因為你因為師門技藝而闖禍,該當由師門的人來加以約束。盼你改過自新,卻因此害得你半身不遂,於這一點來說,我對你是懷有歉意的。但是這不能成為你瘋狂報複的理由,既然重新回歸了生活,就該好好生活痛改前非,一味的去追逐那些邪門歪道,統統不會有好下場!


    魏成剛微弱的問道,師傅你是怎麽知道我們上山來了的?司徒說,這兩個小兄弟給我打過電話。我對魏成剛說,你們沒收走我們的電話,還不是你自己害自己的表現。魏成剛歎氣說,失算啦,本以為捆住雙手也就沒辦法打電話,誰知道你們還是這麽做了。是我低估你們了。我對魏成剛說,不是你低估了我們,而是因為我們求生的欲望比你的欲望更大,所以我們一直沒有放棄過而已。魏成剛問我,既然你都能夠打電話,你為什麽不直接報案讓他們來控製現場?那樣不是更有效嗎?我冷笑著說,讓他們來我要怎麽說?說你傷害人命是為了給自己續命嗎?就算警察真的相信我了,把咱們都帶走調查,我是知道你的財力的,關不了你多長時間,你就會繼續出來作亂。與其這樣,我倒不如跟你拚個魚死網破。


    魏成剛終於虛弱的笑著說,算來算去,還是把自己給算進去了,哈哈,哈哈……


    我們聽著他的苦笑,卻沒有幸災樂禍的心情。司徒告訴魏成剛兄弟倆,夏師傅給你們兩分別續命的法事都其實早已開頭,例如我的,就通過夏師傅下了兩個小鬼看著我的元神,付強也因此擺下了七星大陣,而那個孩子也在不該自己出生的時間出生了,這一切都隻是開始,因為咱們中途遭到破壞。有因無果,難道還會有好下場嗎?接受現實吧,一切都怪你自己。


    司徒所謂的“接受現實”,我猜想大概是在說,這事沒別的辦法了,即使不送你們去派出所,你們也很難有好下場。於是我問司徒,這兩個人渣應該怎麽處置。司徒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壞事從來都是人做的,你們幹的壞事,就讓我來替天行道吧。


    胡宗仁拉了拉我的衣袖,因為他大概認為司徒是要殺人滅口了。於是說打算如果司徒要動手的話,我們還得想法子攔下他,畢竟那是在殺人,盡管殺的人是個敗類。不過司徒從包裏拿出先前他來救我們的時候那塊令牌,上麵寫著一道符印,介於一些特別原因,為了防止被濫用,在此就不加說明。他讓我和胡宗仁抓住魏成剛和魏成健的身體,防止他們掙紮。他則用令牌在兩人的額頭上逆時針畫圈,再把符麵緊緊貼在兩人的天靈蓋上,接著念咒後,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令牌上按照符的字形用血畫了個一樣的,然後另一隻手啪的一下拍在符咒上,這種震動讓魏成剛和魏成健兩人的頭都跟著顫抖。隨後他再度重複了一次咒文,咒文的意思我大概能夠明白,就是求天地公斷,懲戒不肖弟子的意思。隨後他從魏成剛身上找到手機,問了魏成剛家裏人的電話,然後打了過去,告知了對方所在的方位,然後我們解開魏成剛手上的繩子,把他們兄弟倆趕下了車。


    司徒開著被撞壞的豪車,走在路上本來就很拉風,在丟下魏成剛兄弟倆的時候,我注意到他們委頓在路邊的台階,魏成健抽動著肩膀哭泣著。不忍再看,於是轉過頭,其實是不忍自己即將對於他們產生的同情,他們這種人,不值得。


    繞道回城的路上我問司徒,那道符到底能有什麽用,為什麽要放了他們。司徒每做一件事,幾乎都是有道理的。所以我一直沒有發問,隻是照做。司徒說,自作孽不可活,命不久矣,等著看吧。然後他搖搖頭說,可惜了,可惜了。


    於是我不再說話,車開到四公裏的位置的時候,我的電話響起,是付韻妮打來的,雖然她終於有了消息但是我還是無法控製心裏的緊張。於是我接起電話,在相互一聲喂之後,我確信電話那頭就是付韻妮本人。很奇怪為什麽她會打我的電話而不是打胡宗仁的。我問付韻妮,你上哪去了,我們找了你好久,電話也不接,還有,你到底把孩子抱到哪去了,那可是別人家的孩子!


    付韻妮隻傳來淡淡的一句:“對不起。”


    第四十五章 離散


    “對不起?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有些緊張的問付韻妮。她說,之前很匆忙,沒有接我的電話,直到剛剛看手機才看到未接來電。我說:“那些都沒事,誰都有漏接電話的時候,我是想知道,你幹嘛打來電話卻很我說對不起。”因為我實在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那種預感就好像是有些什麽東西即將離我而去一樣。付韻妮對我說:“當然要跟你說對不起啊,因為現在我在醫院呢。”我疑惑道,在醫院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不起?付韻妮說,因為她身上沒帶那麽多足夠的錢,而且這種早產兒沒有監護人的情況下是不允許掛號住院的人拖欠醫藥費的,隻能預先存錢進去才行。瞬間我心中有一隻烏鴉從右至左的飛過,不過也總算是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我說你現在在什麽位置的?她說在位於南岸區響水路附近的一家女子醫院。因為由於是私營醫院的關係,或許有些程序上相對要簡單一些。我說好,我們很快就趕過來,你呆在原地把孩子看好。有什麽事見麵再說。


    掛上電話的心情就如同一掃陰霾一般,同時也有些慚愧,慚愧自己對人的信任還是比較欠缺。我把付韻妮的畫轉達給了司徒,於是我們就在高速路四公裏處下到,把車停在一個加油站的附近後,打車去了這家女子醫院。


    我和胡宗仁還有司徒三人把身上的錢湊了湊,加上我卡裏的錢,作為備用,基本是足夠孩子的醫療費用。等繳費以後,孩子才被醫生推進了保溫箱,這一來我們才算鬆了口氣。於是我們坐在醫院走道的座位上聊起來。


    我問付韻妮為什麽會一聲不吭的就跑掉了,當時在廚房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付韻妮說,起初她對魏成剛說自己要跟著夏師傅進去,一起照顧那個老板娘,其實付韻妮的內心是覺得老板娘的結局已經是事實了,隻是在必要的前提下,確保老板娘不會因為傷重或是過度虛弱而喪命,加上她對夏師傅的為人十分不放心,尤其是當孩子跟他共處一室。所以她跟著進廚房也是為了能夠更好的保護好這個沒足月就因故早產的孩子。我點點頭,因為我覺得她做得對,要是換成我的畫,我或許也會這麽做。付韻妮說,進去以後她嚐試著想要從夏師傅身上套點話出來,但是夏師傅是老江湖了,自然對她的動機一清二楚,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夏師傅還是裝作不知道一般的回答了付韻妮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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