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花柳巷除了名字讓人無語以外,其餘的倒是無不讓桃花滿意,當然,如果忽略那個名聲在外的世外高人,其實是個酒鬼的沈墨淵。


    這個人是否恃才傲物桃花不清楚,可他絕對是嗜酒如命的,天天一身酒氣,不是酩酊大醉就是醉臥花蔭,總之幾乎一整天沒一刻是清醒的,且偶爾不清不楚的說出來醉話還氣死個人!


    桃花自認跟人鬥嘴不是她的強項,尤其是這據說還曾如諸葛亮一般舌戰群儒說死王朗的被人傳的神乎其神的北淵!


    並且,畢竟是自己寄人籬下寄居在這酒鬼的一畝三分地上,她本著眼不見為淨耳不聽不煩的原則,自動屏蔽這酒鬼的所有的話,完全無視這毒舌沈墨淵。


    其實桃花一度極為疑惑她沒來之前這沈墨淵一個人是怎麽活下去的,桃花第一日來吃了一口他煮的飯菜後,當即無比慶幸的覺得,還好自己逃難時最難吃的東西都咽下去過了,不然當真就這般無意中被毒死了也未可知。


    那些飯食不難吃,而是根本無法下咽,桃花還以為自己在司徒別院山珍海味的吃了幾天,胃口被養叼了呢,可一見向來最好打發從不挑食的李子賢也是隻嚐了一口便皺著眉頭歎著氣將筷子放下了,便知道群眾的意見是一致的!這一桌子看不出樣貌已經沒法追究被行刑前是何種東西的菜肴,當真不是人吃的。


    桃花被柳惜言跟李子賢帶著一路快馬加鞭趕來這花柳巷避難,已是連夜奔波了四日,雖然路上多少都吃了些東西,但畢竟吃的不安穩,桃花倒還好,可這小板栗卻是挺不住了,好不容易坐下來吃頓熱乎飯竟然又碰到這樣的大廚師!


    桃花假裝看不到李子賢殷切注視著她的目光,卻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嘟著小嘴數著米飯粒的小板栗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無奈之下,深深的歎了口氣,隻得起身親自走進了廚房。


    曆時三個月,我們的桃花再一次走馬上任兼職起了她的廚娘一職。


    想來這沈墨淵因是平日裏極少出穀,這些個吃食用具卻還是一應俱全的,但都是可以儲存長久的東西,肉感雞蛋之類的多謝,新鮮的蔬菜瓜果卻是少見,當然,最多的還是大大小小的酒壇子,幾乎占據了廚房的一大半。


    桃花見那水缸裏遊著的幾尾鯽魚貌似是新捉來的,看著極為新鮮,便動手開膛破腹做了一道清蒸鯽魚。


    又用胡蘿卜跟僅有的幾根菜心煮了一盆上湯菜心,將肉幹切碎,炒了一盤紅椒肉絲,又蒸了一大碗的雞蛋羹,葷素搭配,看著就讓人食欲大振。


    這沈墨淵一吃,眼睛便亮了幾分,有些不可置信的盯著桃花看了半響,好似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這些菜肴是出自這個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美麗的女子之手。


    不過,等他回過神了,柳惜言、李子賢跟小板栗已是毫不客氣的將那些菜肴給搶了個七七八八了,這才反應過來,加入了這大快朵頤的男人軍團。


    桃花這個辛苦了半日的無奈的看著滿桌翻飛的筷子怎麽都插不下手,正瞅準了時機準備見縫插針的搶一筷子菜時,碗裏卻驀然間多了兩筷子菜,一筷子是雞蛋羹,一筷子是清蒸魚,夾菜的,一個是李子賢,一個是,柳惜言。


    桃花一愣,兩人已是若無其事的同時收回了自己的筷子。


    那沈墨淵卻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在一旁笑得聲音震天,連呼:“有戲――,好戲――!演下去,怕是比那些話本子精彩了不止幾分呢!”


    始作俑者的兩人恍若未聞的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菜,絲毫不理會這沈墨淵的調侃。


    桃花白了這沈墨淵一眼,看著自己碗裏那一白一黃兩道菜,頭也不抬的大大方方的吃了起來。


    桃花要跟李子賢、柳惜言等人在這裏小住,直到躲過這真風聲鶴唳的嚴查的日子才好想法子回大周。


    雖然柳惜言跟李子賢一再的跟桃花保證,這個地方是絕對安全的,那個整日醉醺醺的酒瘋子也嘲笑她是杞人憂天,可桃花的心就是不踏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隻要一日還在這昭國的地界,桃花的懸著的心就一日無法徹底放下。


    不過如此這般居住著,倒也清閑舒適,桃花除了每日做好幾個人的飯食,便領著小板栗,避開李子賢跟柳惜言等人,在這山清水秀鳥語花香堪比仙境的峽穀裏遊蕩,幾日下來,心情倒是平複了很多。


    隻是無論桃花躲到哪裏,那柳惜言幾乎都找到她,那人神色是一如繼往的冰冷,隻是偶爾桃花壓感覺到他看向自己的時候,眼睛裏有一抹化不開的柔情。


    可惜他的癡心桃花不能回應,不是不懂,因為桃花比誰都清楚,讓這個冰雪般的男子化作一腔春水的女子不是她白桃花,而是那個他一直固執的叫著的大周的公主――瓔珞。


    柳惜言到現在為止,都隻是肯叫她瓔珞。


    這個男子總是那般的寸步不離的跟著桃花,無論桃花是在那竹屋裏還是在溪邊,哪怕是桃花拎著籃子去挖野菜,這個男子也不惜屈尊降貴的跟著,但是,除了桃花問他,他向來甚少說話。


    桃花真的覺得那無處不在的灼人的視線讓她無端的壓抑心酸,幾日下來,她當真是忍不住了,便拉著柳惜言坐在那茅草小亭子中,想跟他開誠布公的好好的談清楚。


    “我的身子已經不清白了!”桃花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坐在對麵的柳惜言,說的很是開門見山!


    那般難以啟齒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仿若是在討論別人的故事,雖然,傷是自己的。


    “我知道!”


    “你不要再這般對我了,我不配!”


    “你怎知你不配?配不配是由我說了算!”


    “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必對這瓔珞苦苦執著?”


    “溺水三千,隻取一瓢!”


    “可我已經不是你以前那個青梅竹馬的瓔珞公主了!你為何這般的固執?”桃花終歸不敢說出自己借屍還魂這一事實,她不怕柳惜言不能接受,她是怕自己會被他盛怒之下給殺了好把他心心念念的瓔珞公主的魂魄給招回來。


    “瓔珞,你還記得嗎,當年皇宮中的那顆大大的櫻花樹?”那柳惜言對桃花的話仿若根本未曾聽見,隻是自顧自的說。


    “不記得了!”桃花回答的很是幹脆,幹脆的連她都覺得自己冷血。


    “小時候的你總愛在那個櫻花樹下拉著我的衣袍,軟軟糯糯的叫著我惜言哥哥,你說讓我等你,等你長大了,做我的新娘子。”


    “別說了!!我不是你的於瓔珞,我真的不在是當初的那個瓔珞公主了!”


    “那一年,在我家的葡萄架下,你第一次親了我,親得是我的側臉,輕輕的,軟軟的。”


    “你――,我,真的是記憶全無,我說了我不記得了!一丁半點都不記得了!以後也不會再想起來了,你死心好吧?”


    “我板著臉,故意裝作酷酷的,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心裏是歡喜的,歡喜的好似可以開出花來。”


    “你,柳惜言,我求求你,別說了,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好嗎?”


    “那一年,你才十歲,瓔珞,回宮你便向你父皇請旨,要我做你的駙馬,你說了,你於瓔珞,大周的灼華公主,此生非我柳惜言不嫁,那是小小的你,當著滿朝文武,仰著驕傲的頭,說的那般的篤定,那樣的認真!”


    “柳惜言,我很抱歉,可我,不是於瓔珞,真的,不是了!”


    “瓔珞,你知道嗎?宮變時我單槍匹馬日夜兼程的從邊關趕來,得到的卻是一個易主殘破的你的大周,而你,我的瓔珞,從此杳無音訊查無蹤跡,你可知,我當時是怎樣的心急如焚跟,跟怎樣的自責痛恨?”


    “柳惜言――”


    “可是,隻要一天沒見到你的屍體,我便一天不會放棄,瓔珞,當年我出征時,你曾對我說過,生不離,死不棄,瓔珞,當日誓言,言猶在耳,而那個將誓言刻在我心口上的你,正是生死未卜,我怎能放棄?”


    “惜言――”


    “瓔珞,我憑自己的一己之力跟殘兵舊部建立了南周,可卻始終沒有稱王封地,因為,這南周,始終是姓於,我是你於瓔珞昭告天下的駙馬,我拚盡性命,也要光複你的河山,還一個統一的大周,一個清平盛世給你,瓔珞,我還在努力,你怎能就這般輕而易舉的的忘記?”


    “你――”


    “不管你信不信,我柳惜言,始終是你於瓔珞的柳惜言,這大周天下,終歸是你於瓔珞的天下。”


    “我不是不信,我是根本什麽都記不起了,你明白嗎?對於一個那段記憶全無的人,我根本不在乎這江山天下鹿死誰手,根本不在乎――”


    “根本不在乎我柳惜言是不是?”柳惜言自嘲著反問了一句。


    “不,不,我,我――”桃花囁喏了半日,對著這個男子那悲傷的目光,她卻是說不出一個字。


    “你可以不在乎我柳惜言,可我柳惜言卻不能不在乎你於瓔珞,不記得了,不怕,瓔珞,我會讓你一點點的記起,真的,我不急,隻要你活著,我已是萬分的欣喜,其餘的,都不重要,我不逼你。”


    “若是我已經死了呢?”


    “我會窮其一生為你光複你的大周,然後,江山姓於,我來陪你。”


    桃花凝視著這個看著她的眼睛說的字字清晰的男子。


    柳惜言刀削的容顏上沒有半分的戲謔,他就是那般認真的看著她,認真的回答,認真的講著那應該是甜言蜜語的情話。


    生死相隨這種戲碼,白桃花是從來嗤之以鼻的,不知為何,這次她卻不忍心去懷疑一分,半分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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