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仁插嘴問謝店長說,那你們二樓上邊本來是幹什麽的?謝店長說,二樓本來也是餐廳,但是上邊因為沒有了點餐台,加上又是樓上,所以要安靜一些,地方也寬敞得多,有獨立的衛生間,還專門設置有小孩子的遊樂區。說完她朝著身後的店一指說,現在我們生意還必須得做,大家做事也都有點恍恍惚惚的,一樓能接待的人數太少了,我們的生意比以前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我還懷疑那個道士的符可能根本就沒什麽用,就在他來做過了手腳之後,還是很頻繁的出現一些怪事。


    我趕緊問她,還出現些什麽事了。謝店長說,大多都是出現在晚上,有時候就是晚上11點多,大概就是之前那個老奶奶經常出現的時間,有時候更晚,甚至淩晨三四點都有可能會出現。她說完這句後,我轉過頭去看了看他們店門口的招牌,上邊用很醒目的字寫著“24小時營業”。謝店長接著說,頭一次是在那個道士來做法後的第三天夜裏,第二天大家都很提防著樓上的動靜,卻安安靜靜的,當時大家還在說那個道士真厲害,這麽快就把這兒給弄幹淨了。但是後一天,是他們的廚師正在廚房給還留在店裏點餐的顧客準備食物的時候,突然聽到頭頂的樓板上,傳來那種咚咚咚咚的腳步聲,據說聲音的頻率很快,這就讓大家很容易就聯想起之前那個老奶奶跑上樓時候的樣子。況且廚房的機器噪音是相對比較大的,在這樣的環境下卻還能聽見這種腳步聲,當時我們那個廚師就伸出頭來跟外邊接待的同事遞了個眼色,意思是樓上怎麽這個時候了還有動靜,另一個同事也側耳開始聽,卻聽見了樓上傳來那種桌子椅子被人拖著走,在地上拉拽時候發出的吱吱嘎嘎刺耳的聲音。


    胡宗仁問,當時你們店裏還有客人嗎?謝店長說,當時還好,店裏就一個男人一邊玩手機一邊吃東西,可能是工作到很晚還沒吃飯的那種。胡宗仁又問,那那個顧客察覺到聲音了嗎?謝店長說,當然察覺到了,但是他並沒有多想,以為可能是我們員工下班後在樓上收拾東西的時候發出來的聲響,而且那個顧客很快就走了。謝店長接著說,當天晚上店裏的服務員都盡量湊到一起不敢分散,卻又誰都沒有離開。


    謝店長還說,我們餐廳的唯一的廁所就在二樓,底樓是沒有衛生間的,自從發生了這件事以後,連我們自己的員工想要上衛生間都得跑到旁邊的商場裏去,而且到了晚上商場是要關門的,他們想要上廁所就得跑更遠,得走到步行街上的公共衛生間才行。這導致很多顧客包括白天來的時候,想要上廁所卻沒辦法。有好幾次有客人不顧我們的勸說,私自上樓去上廁所,我們都覺得心驚膽戰的,還好他們走下來的時候似乎都沒什麽異狀,看樣子樓上的那個老太太,也沒對一般顧客做過什麽。胡宗仁問謝店長說,光是有聲音雖然是很有力的證據,但是沒有目擊,你又怎麽確定樓上的那個就是那個老奶奶?謝店長說,這就是發生在前天晚上的一件事了。


    她說,那個最初給老奶奶倒開水的那個學生小妹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離職,也許是因為本身是個有文化的大學生,似信非信,又或者是因為自己覺得從頭到尾都不曾虧待過那個老婆婆,老婆婆應該不會害她之類的。她甚至還主動要求擔當夜班,因為白天人氣旺,大家吵吵鬧鬧的,真是有什麽動靜也不容易被察覺。可就在前天晚上剛好是那個小妹妹當班,到了淩晨快三點鍾的時候,店裏已經沒有了客人,廚師也在自己的工作區裏打瞌睡,由於自己是前台她就一直坐在櫃台底下的小凳子上玩手機,打算說如果有客人進來的話自己能夠第一時間站起來服務。卻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頭頂上不遠的地方傳來當當當的聲音。


    她說,那個聲音好像是用筷子在敲桌子,但是又不是特別像,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察覺到那一定是樓上的那個老奶奶。於是一開始不敢抬頭,畢竟還是會害怕嘛。但是隨著那個聲音越來越大,好像就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一樣,她才慢慢抬頭,蓄著眼睛望向傳出聲音的地方。


    謝店長說,那個小妹妹就看見我們櫃台頂部的天花板上,有一個多餘出來的空間,那就是二樓的地板,一個倒掛著、隻從天花板轉角處露出半截身子的老奶奶,一隻手拿著當初那把白色掛鉤傘,另一隻手對著那個小妹妹招手,臉上全是笑容。


    謝店長開始模仿起這個姿勢來,一邊模仿一邊陰陽怪氣地說,小妹妹,來呀…來呀…


    第六十三章.【案十一】準備清場


    由於謝店長一直在刻意的模仿那個老婆婆那種詭異的腔調和語氣,這讓我感到一陣不舒服,於是我問她,這些你是不是也是聽你們那位小妹妹說的,你自己也沒親眼看見吧。謝店長說的確是沒親眼看見,不過第二天當那個小妹妹跟自己匯報過這件事,當時她形容的語氣就是這樣的。謝店長接著說,而當時把我們店裏的那個小妹妹給嚇壞了,她就哭著對那個老奶奶說,老奶奶我對你不差,你每次來我都給你熱開水喝,你別嚇我了。


    接著那個老奶奶就好像是受挫了一樣,緩緩的縮回去了,但是是倒著縮回去的。於是當天晚上剩下的時間裏,店裏就再也沒有發生別的值得奇怪的事情。可是當昨天小妹妹跟我說了這件事以後,我們店裏的幾個領班都覺得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租金這麽貴,沒理由讓那二樓始終這樣空著,先前請來的那個道士拍著胸口說有用,但這接二連三的怪事,可不像是有用的感覺。由於大家都很害怕,但是還是決定幾個人一起上樓去看個究竟。


    謝店長說,樓上幾乎全部設備的總控開關都在一樓,所以在她帶著幾個領班上樓之前,先打開了開關,好讓二樓的燈光全都亮起來,由於是餐飲服務行業,總不能無緣無故的拒絕客人進來消費或是以別的理由讓店裏的客人們回避,隻是她們在上樓之前,特意找了兩個男服務生把上樓的樓梯給把守住,不要讓人上去。


    謝店長說,這可是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忘記的一幕了。


    聽她這麽說,我就知道,她們這趟上樓,肯定是看見了一些除了桌子椅子以外的其他東西,還能是什麽東西,當然是那個奇怪的老奶奶。胡宗仁對謝店長說,你有什麽話就盡管說,咱們現在站在戶外,這光天白日的,加上我們倆還在你邊上,誰都不會對你怎麽樣的。謝店長平複了一下心情說,當時她帶著三個領班一起上了樓,因為大家心裏其實都知道樓上有什麽,所以這種自己主動一步步靠近真相的印象是很深刻的,尤其是她們明明就害怕,卻有不得不去求證的時候。結果走到二樓平層的時候,她們幾個人都看見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一下子從廁所的門口竄了出來,很快就不見了。


    謝店長告訴我們說,那個黑影動作很快,而且比較小,說是人倒看上去不像,說是野貓野狗也不可能這麽快。說完她用手懸空迅速的比劃了一下,意思是一下子就晃過去了,快到你根本沒辦法看得清。她接著說,當時在場的全部人都看到了這一幕,本來有一個膽小的女領班打算退卻,卻還是決定繼續跟著找。她們幾個人緊緊湊在一起,慢慢朝著剛才那個黑影消失不見的方向找了過去。


    謝店長說,消失的地方轉角就是而他遊樂區,有個滑梯,地上有很多彩色的塑料小球,為了防止孩子們摔到還特意在地麵安裝了軟軟的墊子,也害怕孩子們把球到處扔影響到別的客人用餐,餐廳還細心地在遊樂區的外圍加上了安全網。但是當她們幾個人轉過被牆壁轉角遮擋住的地方後,立刻就看到了那個彩色的塑料滑梯。


    謝店長告訴我們,當時第一眼,她卻沒有看到那個黑影。而是幾秒鍾以後,她身後的其中一個領班突然大叫了一聲,她趕緊問怎麽了,那個女領班一邊指著滑梯說在那兒呢在那兒呢!一邊倉皇的逃走了,其他人見狀後,雖然沒有看見到底是什麽,也跟著逃掉了,謝店長在她們逃出幾步之後,就順著最早那個領班說的方向看過去,隻看見以謝店長站立的位置為起點,透過滑梯中間的一些幾何圖形的小孔,看到滑梯後邊站著一個穿著花布上衣,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就是之前的那個老太太。


    謝店長說,她這一輩子從來都不曾像當時那麽害怕過,於是自己也顧不上那麽多,趕緊逃走了,在下樓梯的時候她不經意的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個老太太正伸出頭來側著在牆壁的轉角處看著她,其高度大約就是正常成年人膝蓋的高度,也就是最初看到的那個黑影的高度。謝店長桌,自從昨天大家看到了這一幕之後,自己頂著被加盟商痛罵的風險,吩咐店員們不再接單,等店裏的客人離開後,就關門大吉。


    可是關門之後,她卻又接到投資人的電話,對方在電話裏告訴了她一個電話號碼。謝店長說到這裏的時候就指著胡宗仁說,就是胡師傅你的號碼,說這位師傅就是專門幹這個的,有過老客戶能夠證明不是坑蒙拐騙之流,讓我今天接著開店,並且把當班的不當班的員工都找回來,盡可能的配合你的問話,說如果順利的話,你很快就能夠解決這件事。謝店長說,就這麽著我才給你打的電話,今天這樣見你,實在是很唐突。


    胡宗仁笑著謙虛了一下說你們老板實在抬舉了,這件事吧我覺得可能性雖然很多,但是又很多地方並沒有超出我起初的預想,要不這樣吧,我們這就到你的店裏去,你們現在的客人接待完了以後,也暫時關一下門,好讓我們安靜的檢查檢查,因為如果那個道士的符咒和銅鏡沒有作用的話,你們也無法保證那個老奶奶是不是下樓來了,順便你也給我們倆一點時間討論商量一下。


    可能是胡宗仁提到又要關門,謝店長臉上露出了一點為難的樣子,胡宗仁說,你別擔心,如果你的投資人再責怪你,你就說是我說的,不關門的話,我寧可不接這個單子了。這裏是商業中心,來來往往那麽多人,被誰看到了也不好,傳出去了,你們店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做生意?


    胡宗仁說得其實在理,就算是膽子再大的人,知道一個店裏確鑿鬧鬼的話,頂多也就是看看稀奇,內心還是會多少有一點排斥的。這個時候胡宗仁突然問我說,什麽聲音?我仔細聽了聽,說沒聲音啊!胡宗仁說我聽見了,咕嚕咕嚕的。接著他如他恍然大悟的說,啊,我知道了,是你肚子在叫啊,怎麽了,沒吃飯就出來了啊?


    謝店長聽胡宗仁這麽一說趕緊對我說,那麽兩位就快跟我進去吧,吃點東西,先休息一下再說。


    我對胡宗仁怒目而視,他則笑嘻嘻的對我比了個v的手勢。他這招跟趙本山的要啥自行車有什麽區別啊,明明就是自己想吃。不過這家店我和胡宗仁也算是老客戶了,雖然沙坪壩的這家分店從沒來過,烤翅和紫菜湯是每次必然要點的菜品。


    進店之後發現點餐的人還是很多,這樣也好,給了我和胡宗仁更多的時間商量對策,隻不過因為二樓沒有開放,所以一樓的位置都坐滿了,許多在我們身後進店的顧客看到沒位置了也就紛紛離開了。我和胡宗仁一人端著一份餐站著等了一會才等到了位置。謝店長也走到櫃台裏頭跟那些店員們吩咐了一下,很快後邊所有來的顧客都被告知今天已經沒有餐可點了。


    我和胡宗仁趁著這個時間空檔就討論起這件事來,胡宗仁說,目前事情根據從謝店長嘴裏掌握到的情況來看,很顯然,這個老太太是個鬼魂,這是毫無疑問的。隻不過它每天固定時間出現,又再被發現後躲到了二樓從此就不肯離開了,若非她本身和這家店有一些說不清的關聯的話,那我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可能性。再加上這個老婆婆從一開始出現到最後一次被人看見這期間,隻有幾個員工和幾個客人被她的怪異舉動所嚇到,卻並沒有誰因此遭受到傷害,那就是說,很有可能這個老婆婆的鬼魂並不是想要害人。她出現過的幾個地方,一個是進門處的那個座位,二是兩層樓的樓板之間,三是廁所,因為謝店長她們上樓的時候看到的黑影是從廁所裏快速閃出的,再一個,就是那個兒童區的滑梯。如此一來,這幾個地方必然是我們優先要檢查的地方。


    但是這還僅僅隻是被目擊到的部分,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可能性,隻不過我們現在既沒有看似檢查也沒有實際性的證據,所以隻能是猜測。漸漸的,店裏的客人少了起來,胡宗仁轉身對著櫃台裏的謝店長招了招手,讓她先過來一下,謝店長走到我們身邊以後,胡宗仁問她,第一個看見那個老婆婆的那個學生妹今天來了嗎?謝店長悄聲對我們說來了啊,就是知道你們二位今天要來,所以我們的員工都來了,本來就是快餐店,員工也不算很多啊。


    胡宗仁哦了一聲說,那麻煩你把那個妹妹叫過來一下,我有些話要跟她單獨溝通一下。謝店長應聲去了,很快餐區的門打開了,從裏邊走出來一個看上去就是學生的妹子走了出來,戶外雖然已經過了穿短袖的季節,但是店裏卻不知道為什麽還是挺熱的,姑娘穿著一身餐廳的短袖製服走了過來,走到我和胡宗仁身邊,眼神在我倆之間來回忽閃,她開口問,請問你們二位是誰要找我?


    第六十四章.【案十一】初次現形


    我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隻有三種人,男人,女人,胡宗仁。所以我絲毫不會意外當胡宗仁見到美女時候露出的那種猥瑣的表情。我承認我也算是個喜歡看美女的人,但是相較之下,我比起胡宗仁來說,算是內斂了許多,而且我隻是停留在一個對美好的欣賞程度上,胡宗仁則更可能滿腦子裏都是人欲橫流的畫麵。


    果然他看到小妹妹的時候,立刻站起來坐到了邊上的一個座位上,然後用自己的袖子把先前他坐的那個位子擦了擦,很殷勤的對那個小妹妹說,快請坐在這裏。小姑娘坐下以後,顯得有點拘謹,可能是因為歲數小,加上自己遇到了這樣的事,又和我們不熟的關係。胡宗仁等到她坐下以後就問她,我需要你仔細的跟我描述一下那個老奶奶的長相,具體一點,因為這個店裏就隻有你見到她的次數最多,而且她好像還主動跟你打招呼叫你過去,所以你應該最清楚才對,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多大了啊?


    小姑娘說她姓田,是重大的學生,湖南人,今年下半年才剛剛升到大二。來兼職打工也並不是因為家裏條件差什麽的,而是自己實在不想在課餘都把時間浪費在玩電腦和談戀愛上了。胡宗仁啐了一聲說,這談戀愛怎麽能是浪費時間呢,大好的青春可要把握啊!我看他有點偏題了,於是故意咳嗽了兩聲。


    小田說,那個老奶奶如果不是因為後來發生的這些事情的話,她覺得和一般在街上遇到的那些老太太們看上去是沒有多大區別的。頭發長度大約到了脖子的位置,有一個黑色的發箍,把頭發塞到了耳朵後邊,頭發滿頭都是白色的,看上去差不多70歲的樣子。我在心裏試想了一下小田說的老奶奶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麽,讓我直接想到了老年版的劉胡蘭。說完這句話之後小田就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


    胡宗仁問她,這就沒了?小田有點為難的說,一個老人的樣子還能有什麽好形容的,總之就是如果不是因為那杯熱牛奶的話,我恐怕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她已經不是人了,我本身就對這些事情有點難以置信,你現在要我不斷來回憶這些,這不是為難我嗎。胡宗仁有點無奈的看看我,嘴巴幾度欲言又止的,卻不知道說什麽好。過了一會他又說,那後來呢,我聽你們謝店長說前天晚上你值夜班的時候也再一次看見她了。小田說,那天晚上自己看店裏沒什麽客人,就坐在櫃台地下的小板凳上玩手機。說完她朝著櫃台一指說,台子比較高,一般來說客人站著是看不到我的,而且如果有人進來的話我也能夠聽見聲響。我當時是隻聽見一陣咚咚咚的聲音,直到我抬頭看見那個老奶奶,然後讓她別嚇我後,就再也沒見著了。我問她說,你說的那個咚咚咚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什麽東西發出來的。小田想了想說,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那個老奶奶用傘的把手在敲擊牆麵的聲音。


    我順著小田的目光看了看櫃台頂上的樓板,事實上從一樓我們坐著的位置朝上看的話,是可以看到一部分二樓的桌椅的。也就是說,兩層樓之間的隔斷緊緊是一層樓板和欄杆,如此一來,那個老婆婆從上邊倒掛著身子下來,我是能夠想通的,換成一個比較瘦的或是個子小的,也許都能夠做到這一點。小田接著說,由於最初是自己給老婆婆端了一杯熱開水,所以我想這也是老婆婆對我比較多關注的原因吧。因為她並沒有主動去嚇唬其他人,而是隻跟我有過那麽幾句話的交流。


    小田看著胡宗仁說,大哥哥,我覺得那個老婆婆不是壞人,如果你們要找到她,能不能不要做出傷害她的事,畢竟她歲數都那麽大了,而且已經死了。小田的這句話一出口,我和胡宗仁多少還是感覺到有點驚訝。如果換了別人,一開始可能也會和小田一樣熱心對待這樣的陌生老人,但是未必能夠在知道對方是鬼之後,還能夠有這樣的包容心和同情心,更多的可能會像謝店長那樣,在得知對方是鬼以後,主要想到的還是要請人來把它給收拾掉,至於收拾掉的方式和手段,對於她們而言,似乎也沒那麽重要了。所以小田這麽說,我還是有些動容的,她這個歲數的姑娘大多都比較嬌慣,作為獨生子女政策的一代人,大多也會比較自私,甚至連我自己都是如此,能夠在這種突然發生而且超出自己理解範圍之外的事情能夠保持冷靜的分析和客觀的判斷,這是非常難得的。


    說話間,店裏的客人已經幾乎全都走掉了。等最後一個客人離開以後,謝店長從工作區裏走了出來,把門用鑰匙給鎖上,掛了個停業的牌子在門口,為了防止被別人看見,她還特地把店裏用來打廣告的那些x展架或是易拉寶一類的東西放到了門口,擋住不讓人從透明的玻璃門看進來,隨後還非常細心的關掉了一樓的燈,卻打開了二樓的,接著就帶著七八個店員,一起走到了我們身邊。這個號稱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卻因為我和胡宗仁的到來,被迫關了門。


    我們做的位置在進門的右側最裏邊,所以如果拉下門簾後,外邊是看不到我們的。一群人圍在我們周圍,卻誰也沒有先開口,或許是覺得這件事太過於荒誕,誰先說話都不大對。過了好一會謝店長才對胡宗仁說,這就是咱們店裏全部的員工了,其中大部分都是親眼見到過那個老奶奶的,當然是在以往那段時間咱們還沒察覺到她是鬼魂的時候,你們二位師傅如果有什麽想要谘詢的就問吧。


    胡宗仁問了他們一點基本的情況,其實大多都是那個老奶奶進店以後是不是每天的表現都是一樣,他們當中誰和老奶奶有過直接的接觸例如給她端水之類的問題,其實答案之前已經在謝店長和小田的嘴裏大多能夠找到,所以這些店員的說法基本上隻是起到一個佐證的作用。除了其中一個男性店員突然說了一句,就是在事發的第二天,也就是請來道士做法的那天,樓下的飲水機突然壞掉了,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壓住了出水口,一直在流水出來,但是水卻一點都沒濺出來,大概到了一杯左右的位置就自己停下了。


    胡宗仁笑著跟我說,看樣子那個老婆婆壓根就沒把那道士放在眼裏啊,你做你的法,我自己倒水喝。胡宗仁這句話一說,不少人都笑了起來,原本緊張的氣氛就這麽輕鬆了不少。胡宗仁站起身來,走到靠近門口的那個位置,然後問大家說,在沒發現她是鬼魂之前,她是不是每次進來的時候都是坐在這裏的?大家齊聲說是。胡宗仁又問,那她是坐的哪一側的位置?因為那個座位並排有兩個,一個靠窗一個靠近櫃台,大家又都說是靠近櫃台的那個。胡宗仁一聲不響的在那個位置坐下了,然後微微蜷縮著身子,我知道那是他在模仿當初那個老婆婆的高度,接著他四下打量,計算了從進門的地方到座位的距離和夾角,再看了看這個位置是否能夠看到一些反光的東西,最後他得到一個結論,這個老奶奶之所以每次都在這裏坐著,不是因為別的原因,而是因為這個地方是唯一一個完全看不到任何反光的地方。


    我也站起身來,四處走著看著,發現還真是胡宗仁說的那樣,而且這個位置距離櫃台也是一個直線的距離,任何一個在店裏進進出出的人,都是必然會經過和看到這個位置的。胡宗仁繼續說,她選擇這裏,並不是一開始就扮鬼,而是根本就要讓你知道她是一個鬼。


    胡宗仁說完這句後,大家都嘩然了。隻有小田一個人悶在那裏不做聲,隻是時不時的抬頭望著二樓。胡宗仁對我招招手,說你來檢查檢查這裏的靈動,看看強弱,再根據大夥說的時間推算一下,看看能不能判斷出這個鬼魂的能力大小和是善是惡。我走到胡宗仁身邊摸出羅盤開始檢查,座位上有很強的反應,我所謂的很強,則是相較於一個老奶奶的鬼魂而言。按理說,70歲上下的人,早已知天命,即便是再怎麽怕死,也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會來,而且會越來越快的到來,所以如果說這個鬼魂留存了什麽執念的話,或許用詞就不大恰恰當,這把歲數了還能有什麽想不開的,所以不一定是執念,而是某種記掛。


    老伴兒?兒女?為什麽會突然在那麽一個毫無特殊的日子出現在這家店裏,還刻意讓大家都察覺到她,起碼這個店裏的店員們,和當初那個鬧事的男性顧客以及最後倉皇逃走的另一個顧客是看到了她的,為什麽要讓大家都看見呢。


    就在這個時候,胡宗仁的眼神開始盯著二樓,接著他對我招了招手,然後指向二樓的方向。我們大家順著胡宗仁的手指看過去,發現在二樓靠近下樓樓梯的地方,雙腳並攏的坐著一個老太太,她的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身邊放著一把舊舊髒髒的白色帶鉤傘,就那麽坐著,一直看著我和胡宗仁。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根本不知道是喜是怒。


    第六十五章.【案十一】卸下裝備


    從大家的尖叫聲中,我就知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那個老婆婆了。由於他們驚慌的尖叫,搞得我也開始非常不安。胡宗仁大喊一聲,你們都給我閉嘴,誰要是害怕,就躲到邊上去!這句話剛說完,一群男男女女都開始爭先恐後的往角落裏擠了過去,那兒就是我和胡宗仁最初坐下的位置。而眾多人當中,隻有謝店長退後的速度緩慢了一點,畢竟是領導,即便是個女人,也要主持大局,再一個就是小田了,小田隻是身體微微抗拒的向後退了一步,卻站著沒動了,這兩人在我和胡宗仁眼裏,和那一堆擠在角落裏開壓運會的男男女女們強得多。


    胡宗仁轉頭繼續看著那個老婆婆,她依舊還是起初的那個姿勢,眼睛依然望著我和胡宗仁,眼前的一切並沒有使她的狀態發生任何改變,隻是她看著我們的眼神讓我覺得挺不舒服的。我這並不是第一次被鬼魂這麽死死盯著看了,早年學藝的時候師傅告訴我,鬼魂如果死死盯著一個人看,不轉移目光,那麽最有可能的是以下三種情況,一是它有話想要跟你說,卻不知道從何開始,甚至是忘記了表達的方式。二是它在向你示威,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告訴你如果你再靠近的話我就要弄死你了,這種情況基本上出現在鬼魂知道我們是幹嘛的,並且知道我們出現在它麵前的根本目的,勉強算得上是在想法子自保。最後一種聽上去就比較讓人發冷了,那是它在分析你身體的哪個部分最脆弱,一旦有了結果,它就會攻擊。


    我當然不希望是第三種,雖然我一向尊老愛幼,但是如果這個老婆婆真的撲上來的話,我還是有辦法製服它的。話說她的外貌看上去的確如先前我們打聽到的一樣,最少也是70歲上下的人,這樣的鬼魂除非是有莫大的冤屈被害死了,導致怨氣縈繞,我還能怕個幾分,剩下的大多數勸導一番也就安安靜靜跟著走了。而第二種可能性也相對比較小,先前那個冒牌的道士就是個證明,如果要攻擊的話,那個道士恐怕沒辦法用走路的方式下樓。況且我和胡宗仁算是臨危受命,之前謝店長也沒想過會叫上我們倆來,所以這個老婆婆不該知道我們是幹嘛的更不該知道我們的意圖所在,除非它還擁有根據製服來區分職業的本事,但我認為那並不可能。於是就隻剩下第一個情況了,即便如此,我也沒從它的臉上表情看出是想要跟我們說話,而更像是對我們這麽多人看著她,覺得不開心。


    但是有一點我能夠確定,這個鬼魂並沒有多深重的怨氣,先前羅盤上的反應已經告訴了我這一點,她出現在這裏一定是因為別的理由而非是為了害這裏的某個人。我低聲問胡宗仁,現在怎麽辦,胡宗仁沒有回頭,隻是把手心朝下向我伸過來然後按了幾下,意思是你別做聲我在想之類的。於是我趁著這個空隙,再次把目光瞄向了我手上的羅盤,羅盤上的反應並不算劇烈,但是比起初我檢查座位的時候稍微強了一點,那就證明,我檢查座位的時候,其實這一幕是被這個老婆婆看在了眼裏,它也明白我們是衝著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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