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熱吻足足有長達一分多鍾,恐怕他都沒這麽吻過自己的老婆吧。然後那位先生就雙手扶著模特的肩膀,然後撫摸了一下模特的手臂,接著就說,我還有一套衣服,你換上看看吧,我去給你拿。於是他轉身朝著櫃台的方向走去,就在他離開的一瞬間,先前被他身體遮住的模特的部分重新出現在畫麵裏,而我卻看到一個穿著怪異的女人聳著肩膀站在塑料模特的身邊。


    和那隻手一樣,是半透明的。它好像脖子很冷一般聳著,雙手垂放在身體兩側,看不清穿的什麽顏色的衣服,總之花花綠綠的,下半身很像是九分褲,而且是緊身的,這個造型和當年毛阿敏時代流行穿墊肩的衣服看上去很相似,而它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卻是死死盯著攝像機的位置。離得比較遠所以我看不清它的模樣,而且就這麽杵立了不到十秒鍾,它平移著躲到了模特的身後。再也看不見了。整個過程不到10秒。


    而那位先生拿了另一包東西走到模特身邊的時候,東張西望,好像在找誰,就在這個時候。一張眼角倒八字上揚,而且眼睛細長,臉色蒼白,嘴角下垂,鼻子塌陷的臉,從畫麵的下麵緩緩上移,接著填滿了整個畫麵。


    沒錯,它正隔著菱形小孔和攝像機對視。


    第二十六章.【案五】塑料模特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例如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聽到門外有動靜但是卻沒有人敲門,於是站起身來悄悄跑到貓眼裏去往外看,卻看到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正在隔著貓眼超裏邊看,那種一門相隔,近在咫尺卻又相互對望的感覺。所以當我看到畫麵裏那張半透明的女人臉出現的時候,心髒突然有一種提不上氣來的感覺。


    我和胡宗仁一輩子見過很多鬼,各種類型的都有,好看的難看的都不在少數,但是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那種慢吞吞或者突然以一種完全想不到的方式出現的鬼魂,這往往會讓我措手不及。由於天生膽小,每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我都會心裏突然緊張起來,而出現一種類似提不上氣的感覺。


    那張臉隔著那個菱形小孔和攝像機對望了幾秒鍾後,就開始以右眼為圓心,逆時針緩緩旋轉,直到整張臉變成一個倒立的形態後,又繼續緩緩朝上移動,直到最後額頭消失在鏡頭當中。而我們因此再次看見店裏的情況,最初站在模特身邊的那位先生,依舊還站在那兒,隻不過這次卻是板著臉,眼睛看著攝像機的方向。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被鬼臉遮住的時候,這個先生察覺到了什麽,但是很顯然的是他已經發現了攝像機正在偷拍,站著沒動大概也隻是在考慮是該直接開門衝出來還是怎麽樣。最後他麵朝著攝像機的方向身體後退,走到櫃台邊,把起初拿在手上打算給模特換的衣服放回到櫃台上,接著拿了桌上的鑰匙,再慢慢走到後門處,打開門的時候,鏡頭一陣晃動,想必是範先生察覺到有人從後門出來了,於是就趕緊收回了攝像機並且轉身離開。


    這段視頻的時間比較長,所以有足夠多的鏡頭可以進行分析,我是說如果有這個必要的話。但是就目前我和胡宗仁看到的情形來說,這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看到這段錄像後也都會毫無疑問的察覺到是鬧鬼了。範先生對我們說,就是因為這段詭異的錄像,讓他看到以後坐立不安。因為他認為那個嚇人的女鬼是發現自己了,盡管自己起初很像辭去這份委托,但既然都盯上了自己,即便是不繼續調查下去,自己也應該會因此遭殃的吧。


    我和胡宗仁對望一眼,心想著這個倒是不一定,鬼的行為模式很大程度上和我們人類是近似的。舉個例子來說,兩個人在下棋,邊上突然多了一個人來看,下棋的人未必就會記得看棋的人的模樣。不過既然範先生找到我們了,肯定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於是我問範先生,在那天晚上你看了錄像以後,是不是還發生過什麽奇怪的事情?範先生說,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於敏感,自己錄到了鬼魂之後,就容易把很多不太正常的事件聯想到那個女鬼的身上,認為是不是它來找自己索命來了之類的。胡宗仁問他說,那你到底還發生了什麽,你盡管說出來,讓我們知道得越清楚越好。


    範先生說,在看到錄像的第二天早上,自己起床後聽見有人敲門,他以為是送報紙的人來,於是就開門到報箱裏拿,結果除了當天的報紙之外,他還找到一隻死掉的蝙蝠屍體。範先生說,他們家報箱的口子很小,小到如果報紙厚一點的話塞進去還挺費勁。一隻蝙蝠是無論如何都飛不進去的,除非是有人打開報箱的栓子,把蝙蝠扔進去。他還說,除此之外,當天下午他到樓下去買煙的時候,由於是老房子,隻有樓梯,而且自己家住的樓層並不高,爬樓就當是鍛煉身體了,卻在底樓單元出口的一側牆壁上,發現一個剝得光生生的塑料模特。他說那個模特的手已經斷了,身上也髒兮兮的,盡管看上去很像是別人隨意堆放在這兒的,但因為自己頭一晚拍攝的那位先生和模特之間不正常的舉動,他還是覺得有些害怕。而就在當天晚上,自己好好的在家裏看書,卻聽見陽台窗戶的玻璃一聲巨響,然後碎掉了。


    範先生說,因為他們家樓層低,又是在老社區,周圍有很多調皮搗蛋的孩子,也偶爾會發生砸碎玻璃這樣的事。於是他站起身來到陽台查看,看看下邊是不是有些熊孩子,去在伸出頭到陽台外看的時候,發現底樓的路燈下,擺放著一隻手,一隻塑料模特的手。範縣說到這裏的時候,搓了搓手,看樣子還是覺得很緊張,他告訴我們說,那隻手應該就是我當時下樓的時候看到的那個斷了手的模特身上的。如果這幾件事單獨出現的話,或許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但是接連發生,又多多少少和自己之前的所見所聞有所聯係,就不得不讓人產生疑惑了。原本打算辭掉不幹,現在反而不敢了。


    聽範先生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好像是有點關聯,但是沒有證據,僅有的懷疑也是範先生這樣一個外行人的猜測,風險太大。於是思考了一陣後,胡宗仁說,你的錄音機和dv暫時就放在我們這兒吧,我們仔細比對一下。然後你告訴我們那個店的位置在哪裏,以及暫時不要跟你的雇主提到這件事。我知道胡宗仁這麽說的意思,他是說假如範先生第二天在家裏遇到的那些怪事如果真的是兩者相關的話,那麽那位察覺到正在偷拍的店主先生應該是知道一些情況的,甚至搞不好還知道是範先生在偷拍,如此一來,我和胡宗仁跟進調查的話,就有可能也會被察覺甚至被鬼纏上,那可不算什麽好玩的事,所以暫時還是保密為好。


    拿到地址以後,我們和範先生一前一後的離開了這家快餐店,我們讓範先生先回家,最近最好少出門,然後盡量別讓人察覺到自己的動作,我們有了結果就盡快告訴他。而因為我們約了見麵的地點就在解放碑,所以要找到那家店其實並不難,我們很快就找到了,但是沒著急進去,而是在門外遠遠的地方觀察了一下。


    這家店的經營主要是女裝,而且格調比較高,所以進進出出那家店裏的,都是一些長得身材高挑又打扮時髦的女人,而且門麵的麵積並不算很大,所以即便是很少人進去,也會覺得店裏生意很好的樣子。胡宗仁對我說,咱們得進去看看,既然從這裏直接都能看到那個模特的位置,卷簾門已經拉上去了,最後一個鬼臉的地方我們查不到,但是模特既然被那位店主當成是活生生的女人的話,那麽肯定在那附近是能夠找到靈異反應的。我問胡宗仁,你找那反應有什麽作用了,視頻錄像已經明明白白地給這件事定性了啊!胡宗仁說,可咱們不是得看看這店裏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有這些反應嗎?你試想一下,要是被一些不知情的人買了衣服穿,不是很容易出事的嗎?


    胡宗仁說得沒錯,雖然我自己沒有開過服裝店,但是我聽朋友說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款式出來,沒理由每出一個新款式就得新買一個塑料模特來穿著展示,所以那些模特本身是重複使用的,從模特身上扒下來的衣服,也是極有可能被消費者當成未開封的商品帶走的。於是我點頭答應了胡宗仁,但是我問他,咱們兩個大男人跑到這麽時尚的女裝店裏去,別人會不會產生懷疑啊?胡宗仁問我,懷疑什麽?我說懷疑我們倆是同性戀啊。胡宗仁哈哈大笑著說,讓他們懷疑好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於是我們倆扔掉手上的香煙,看了看時間,下午4點,有些福利好的公司已經進入下班期了。解放碑這裏除了購物之外,還有很多商業寫字樓,所以這個時候下班的,通常都是白領,他們有足夠的消費能力,也比我和胡宗仁這樣的屌絲有更大的幾率走進這家店,而同樣的,人流量越大,我和胡宗仁混進去也就越不容易被發現。


    踏上門麵的階梯後,裏邊的人不算多,熙熙攘攘的,一個身穿黑色小西裝的高挑身材的女人走了過來,笑容可掬的對我們說,兩位先生,是給女朋友買衣服嗎?我還沒來得及回答,胡宗仁就傻乎乎的笑著說,我們就看看,看上了就買。於是我和胡宗仁開始分頭轉悠,那一個營業員照看不了我們兩個人,而且還有新的顧客上門來,也許是她自恃店裏裝有監控錄像的關係,所以她就直接站到了店門口,一邊看著我和胡宗仁,一邊給進來的客戶打招呼。我看見機會來了,於是就裝著從包裏摸手機的姿勢,順帶著悄悄的拿出了羅盤。


    這其實是很顯眼的,但是好在這家店裏的衣服樣式實在是不錯,許多顧客都沒怎麽注意到我手上的羅盤,就算是注意到了,難道不允許拿著羅盤逛店麽?我開始四處走著,左手托著羅盤,把我的腰包掛在左手的手臂上,就好像是一個走得很熱的人脫掉衣服正在歇涼一般,一邊漫不經心的走著,一邊密切注視著手裏羅盤的動靜。


    這個店裏到處都有鬼魂的痕跡,隻是有些地方輕微,有些比較猛烈,以至於我根本分辨不出來這是一個鬼魂造成的還是很多個。當我慢慢繞到早前錄像裏店主親吻的那個模特身邊的時候,羅盤轉得飛快,雖然早有預料,但是此刻的我還是不免害怕的想:


    轉得這麽凶,那該有多厲害呀,我和胡宗仁,真的搞得定嗎?


    第二十七章.【案五】強行闖店


    長期以來,我一直信奉的教條就是,打不過就逃跑,雖然我們的職業並不見得每次都必須得用“打”的方式來解決,但是至少一開始當我們接觸到此類事件的時候,其根本的立場是與那些鬼魂們相對立的。多年來我和胡宗仁早已習慣了不能按照常理邏輯來揣度鬼魂某些行為的原因,例如這次在範先生的dv機裏看到的,那個女鬼緩緩湊攏,然後近距離盯著攝像機,這在我們看來也許是一種非常嚇人的場景,但也許對於那個女鬼自身而言,它可能隻是本能的做出反應,甚至是感覺到好奇罷了。所以在一切沒有定論之前,我們所最忌諱的,就是貿然把自己的身份曝光,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站在店門口的那個女店員還在不時的打量著我和胡宗仁,很快的,她也發現了我手上的羅盤。我裝作沒發現似的,繼續一邊瞄著羅盤,一邊裝模作樣地欣賞那些服裝。我知道她即便是察覺到我有些異常,但是她並沒有針對我的任何證據,所以我還能堅持一會。我還特意轉悠到她的附近,依舊觀察著羅盤,卻讓她看到我手裏的東西,以表明我雖然拿著個羅盤但你別以為我是什麽神棍之類的,盡管我的確是。


    過了一會胡宗仁走到我身邊,湊到我耳邊輕聲跟我說,都檢查完了嗎?我點點頭說都檢查完了。他又問我,情況惱不惱火?我說可能有點,這裏的女鬼不是來尋仇的,也不是糊裏糊塗的,有比較強的意識,而且和這店裏的某樣東西有直接聯係。有可能是模特身上的假發,有可能是某件衣服。胡宗仁又問我,那現在咱們怎麽辦。我說範先生說的,每天這裏關門的時候都是那個店主先生自己來鎖門,如果咱們等等的話,肯定是能等到的,到時候咱們再想辦法。


    說完以後,我和胡宗仁裝作沒瞧上店裏衣服似的,就吹著口哨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走出了店裏。不用回頭我都能知道那個店員看著我們那異樣的眼神。距離關門時間還有兩三個小時,於是我和胡宗仁開始在解放碑四處閑逛。我算是個方向感比較好的人,解放碑又是每個重慶人都必然會來的地方,可是我幾乎大部分時間到這裏來都是陪著彩姐一塊買東西,而天生很痛恨逛街的我往往都把逛解放碑當成是一種精神和意誌甚至是體力的磨練。而解放碑步行街很像是一個巨大的十字路口,那個碑就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也正因為如此,我每次都會在這裏迷失方向,因為我看那四個豁口都長得一樣。於是我和胡宗仁在解放碑找到了好吃街,吃了不少肉串魷魚須等等,在我們說話都有著濃重的蒜味後,天也漸漸開始暗下來,解放碑步行街的路燈亮了,意味著有部分門市即將打烊關門。


    我和胡宗仁一人買了一瓶礦泉水,坐在樹下的凳子上,一邊休息歇涼,一邊觀察著那家店的情況,順便還打望一下來來往往的長腿美女們。好不容易熬到接近晚上7點半,街上的人還是絡繹不絕,許多戀愛中的男男女女結伴走在路燈下的步行街上,可能是在約會,也有可能是在偷情。就在我好胡宗仁討論那些女孩的背影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嘩啦啦拉門的聲音。


    我們轉頭一看,一個男人正在用鐵鉤伸長了去拉卷簾門的底部,他就是我們之前在錄像裏看到的那位店主。通常關門的時候都會關掉店麵裏的燈,以便關了門就可以直接離去。可是店內依舊燈火通明,這表示這家夥暫時還不會離開,肯定是關上門後和之前一樣要在店裏和那個塑料模特親親我我一番。於是我和胡宗仁互相使個眼色,就站起身來朝著正在拉門的店主走了過去。


    眼看那位店主就要開始拉門,胡宗仁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過去,然後從身後拍了拍那位店主的肩膀,於是店主轉過身來,一臉茫然的看著胡宗仁。我走在後邊,但是我察覺到當胡宗仁看到那位店主的時候,表情還是有著一閃而過的詫異。直到我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才注意到,胡宗仁之所以詫異,是因為這位店主的臉色。通常我們判斷一個人日子過的情況是怎樣,往往能夠從臉色上得出一些消息,眼前的這個店主,四十多歲的年紀卻已經是有不少皺紋,臉色發黃而且膚質很差,有眼袋和黑眼圈證明他常常休息不足,最奇特的是他的黑眼圈還不是黑色的,而是那種帶著淤青紫的顏色,本來就不大的眼睛裏充滿了血絲,連鼻毛都不曾修剪,伸了幾根到鼻孔外。這當中那暗紅色的黑眼圈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如果一個人精神上並沒有看上去很憔悴,卻有著和精神狀態相互不符合的眼圈的話,這種人就是屬於體虛,體虛的人就容易被鬼魂盯上,甚至在潛移默化中受到影響。


    那位店主微笑著對胡宗仁說,對不起我們已經打烊了,明天再來看好嗎?店主的態度很好,說話也聲音洪亮。胡宗仁也笑著跟店主說,是這樣的,我們倆想要跟你仔細談一談,我們是受到一個關心你的人委托才來做這件事的,耽誤你一點時間行嗎?聽到胡宗仁這麽一說,那個店主就立刻出現了疑惑的表情,並且看上去開始有些戒備。他對胡宗仁說,誰委托你們來的,現在是什麽情況?我插嘴說,其實沒什麽大事,就是跟你了解一些情況而已,問你點事情就可以了。這個時候店主開始出現了明顯的不耐煩,他有點看上去不高興的說,我沒什麽事情好說的,你們走吧,我要關門了。


    說完他就開始把卷簾門朝下拉。拉到胡宗仁高度的時候,胡宗仁突然伸手托住了正在下拉的門,然後嬉皮笑臉的對那位店主說,老板,你燈還沒關呢,是不是還要進屋去啊。那位店主生氣的說,你快讓開啊,否則我就報警了!胡宗仁突然一隻手伸出來把那位店主朝著店內一推,就把他給推搡進去了,然後他自己鑽了進去,我也跟著進了店,然後很負責的幫助這位店主把門拉下關上。


    那位店主覺得胡宗仁這一推搡就是在鬧事了,於是一邊言語上威脅我和胡宗仁,一邊摸出電話準備報警。胡宗仁對他說,我建議你不要報警,我們知道你為什麽關門後還呆在店裏,實話跟你說吧,你在店裏幹了些什麽事我們都知道!胡宗仁聲音很大,這一嗓子直接把這個店主給嚇到了。他支支吾吾的說,我每天要盤點啊,當然要下班後呆在店裏,況且這是我自己的店麵,和你們有什麽關係。胡宗仁摸出早前範先生給我們的那個dv機,拿在手裏朝著店主晃了晃說,你真是在盤點嗎?你恐怕是在和人談情說愛吧。


    店主看見手裏的dv的時候,先是一驚,然後指著胡宗仁的鼻子說,原來前幾天在我店裏偷拍的人就是你們兩個!胡宗仁說,不是我們拍的,本來也不關我們什麽事,但是這拍到的東西可不是這麽說的,話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攤上什麽事了?那店主還在嘴硬,說道,我又不認識你們,我愛和誰說話就和誰說話,這你們管不著,我的店裏是我私人的地方,你們如果還不快給我滾蛋的話,我就真的報警了!


    胡宗仁問他說,這麽著急趕我們走,是在等什麽人嗎?店主說,這不需要你們操心。胡宗仁說,這麽說來你每天關上正門,然後打開後門,就是為了讓你等的人進來是嗎?店主沒有說話,隻是拿起電話開始撥打。我知道這通電話如果打出去的話,事情可能就玩砸了,今後要想再查可能就沒這麽容易了。於是我對那位店主說,先生,你撞鬼了,你知不知道?


    我的聲音也很大,但是這麽一說,那位店主竟然停下了撥打電話的動作,望著我們,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隔了一會才問我,你說什麽?我撞鬼了?於是我對他說,你每天晚上關門之後,都在店裏和一個女人卿卿我我,還常常給她不同的衣服穿,你很在意她,你的眼睛下有淤青,這就是你撞鬼的鐵證,前幾天你察覺到有人偷拍的時候,你正好拿了一套衣服出來準備給那個女人換上,但是卻沒來得及,我說的對嗎?


    其實這些都是我直接從dv裏看到的,從一開始我就懷疑這個店主是被鬼迷了眼。他看到的一些東西未必和我們看到的相同,這種情況就很像是北方仙家裏有些大仙們的做法。很早以前聽說過一個故事,一個上京趕考的秀才,在山裏救了一隻狸貓,結果狸貓是一個有修為的仙家,於是報答他,把一座破廟變成了豪華的房子,自己變成了一個美女,而給秀才吃了很多美味佳肴卻都是泥土樹葉做的。但是這一切都是靠著自己的能量影響活人,都是幻覺,並不是真實的。南方仙家的事情比較少,但是鬼魂一旦迷了人的眼,就也能導致人產生一種幻覺,讓人覺得有些在外人看來極不正常的事情,在被迷的人看來卻是理所當然的。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店主沒有察覺到自己和塑料模特談戀愛是多麽怪異的舉動。


    店主緩緩放下手裏的電話。我知道他是開始相信我的話了,於是我告訴他,這件事如果你不讓我們來幫你,你的精力肯定會越來越衰竭,到最後自己把自己給拖死。店主不說話了,我又問他,那你現在願意跟我們好好談談了嗎?


    第二十八章.【案五】請君入甕


    店主看著我們,愣在那兒,臉上全是不敢相信卻又無法解釋的表情。我把聲音放和緩然後對他說,既然我們來了,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而來的,又不需要你花什麽錢,你為什麽不肯讓我們幫忙呢?我和這位我的同事都是專門幹這種事的人,我們不會看錯的,但是如果你不肯配合的話,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說道最末一句的時候,語氣稍微加重了一點,隻是為了讓他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因為就之前羅盤的反應情況來說,這個鬼魂雖然不是複仇索命的,但是卻帶著極強的目的性,我預感到不會很容易搞定,如果連我和胡宗仁聯合起來都無法搞定的話,像這位店主這樣的普通人,可能根本連沒弄清楚怎麽回事的時候,就已經救不回來了。


    那位店主把手機放回到自己包裏,然後走到後門關上了門,但是在關門之前,他還特意伸出頭去四下張望了一番。看來多半和胡宗仁猜測的一樣,他一直認為和自己在這裏幽會的女人,每天晚上在關上正門之後,都是從後門被放進來,而他關門的動作則說明,他在門外沒有看到那個女人,同時也說明他還沒有徹底相信我和胡宗仁說的話。緊接著他就回到收銀台的位置,拿了一根凳子到店麵的中央,那裏本來就擺放著一些皮質的方凳,於是我和胡宗仁也走過去坐了下來,我們三個人在這個小店裏,好像一個三角形坐著。他並沒有好像招呼客人那樣給我們打一杯水,而是很頹廢的坐著,兩隻手互相交握,拇指不斷的擰著,仿佛是在回想這陣子發生的一些事,看看究竟有多少是跟我們說的情況相符合的。


    我問這位店主,先生您貴姓啊?他說姓郭,我問郭先生,你和你口中所謂的那個女人是什麽時候認識的?他說認識了能有幾個月了,隻是最近才發展成為情人關係。胡宗仁問,你們的情人關係,進展到什麽地步了?郭先生搖搖頭說,隻是熟絡了很多,沒有進一步的進展,每次我邀她一起去看電影或是出去吃飯,她總能夠找到理由來推辭。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我表現的誠意不夠,心想我自己有個這種規模的店麵,又在商業繁華地段,經濟上應該是能夠滿足許多女人了,所以我就常常送她一些衣服,因為她看上去好像也隻對新衣服感興趣。


    我問郭老板,你們最早的時候是怎麽認識的。他說是在幾個月之前,有一天自己真的是在店裏盤點貨物,然後做賬,大概忙到夜裏十一點多,打算關門回家,在鎖卷簾門的時候,看見一個很憔悴的女人坐在我店門口的梯坎上哭。說完他朝著我們當時進來的門口一指,然後接著說,這解放碑吧,人流很多,談戀愛的人多分手的人也多,這樣的情況自己以前不知道見到多少回了,原本也沒在意,隻是好心的對那個女人說,小姐你別在這兒哭了,趕緊回家吧這養類似打發人家離開的話。可是那個女人壓根就沒理我,自己哭自己的。


    郭老板說,當時他看時間也挺晚了,而且這個女人擋住了自己關門的地方,人家哭得這麽傷心也不好意思直接把人家趕走,他心想是不是喝醉酒了,然後尋思要不要打電話給附近巡邏的警察,讓他們趕來處理一下,卻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女人突然抬起頭來對他說,你別管我,讓我坐一會。


    郭老板說當時她抬起頭來的時候,自己看到了她的五官,哭得很可憐,而且長得非常漂亮,三十多歲的樣子,他自己本身是個很正直的人,自己經營女裝平日裏也接觸了不少美女,從來都還是對自己老婆非常忠誠。歲數也到了這個地步,他壓根就沒想到自己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竟然心裏出現了一種很別致的情感。他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這個女人我從沒見過,但是我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就有一種年輕的時候初戀的感覺,這種感覺是揮之不去的,我覺得從那天晚上開始,我就已經愛上她了。


    我和胡宗仁麵麵相覷,因為我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把我們在dv機錄像裏看到的那個倒八字眼角的女人和“非常漂亮”這四個字聯係到一起,除非這個郭老板的審美觀是非常另類的,但也不至於扭曲到這種地步吧,這就好像有一天你在電視台看到一檔談話節目,嘉賓是一個個子矮小眉骨和嘴巴都很凸出,還伴隨著大暴牙的女人非得說自己是美女,非海歸和富翁不嫁,自我感覺極其良好,喜歡看知音和故事會這種人文類書籍的女人一樣,你隻會把她當作一個笑話。


    郭老板接著說,聽見女人這麽說的時候,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坐下和那個女人聊了起來,他說自己具體都跟她聊過些什麽自己現在卻怎麽都想不起來當晚的話題了,但是他確信那天晚上他們倆坐在門口的階梯上坐了很長時間,之後女人不哭了,還對著他笑,這讓他產生了一種成就感,覺得自己是能夠安慰這個女人的,於是就邀請這個女人到店裏坐著,外邊太吵了地上也不幹淨,於是兩人在店裏繼續聊,一直到深夜才離開,郭老板是親自送這個女人出門後,目送她消失在轉角後才關門回家。


    胡宗仁問,那天你完全不記得你們之間的話題嗎?郭老板搖搖頭說,完全沒有,但是我隻記得當時的那種感覺,就是讓你覺得很舒服,很隨性,包括之後的好幾次見麵都是如此,對於兩人談話的內容他當時還記得,但是睡一覺起來準會忘記,而那種愛情的向往和美好的感覺卻一天比一天加深,沒過多久,他就覺得自己對這個女人愛得無法自拔了。胡宗仁又問他,那你愛上了別的女人,你回到家裏看到自己的老婆難道沒有愧疚感嗎?郭老板皺皺眉說,這就是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的地方,自從認識了這個女人之後,每天自己回家的時間就晚了不少,有時候老婆會問自己去哪兒了,如果說愧疚的話,也就是撒謊騙老婆說是在店裏忙對賬之類的,對老婆的感情一點也沒有減少,但是對那個女人的愛慕卻在與日俱增。郭老板說,並不是那種想要占為己有的愛慕,而是非常美好的向往,對這個女人的一切,每一個動作和眼神都覺得非常迷人。


    胡宗仁問郭老板,那你們是幾乎每天都差不多是這個時間見麵嗎?郭老板說,第一次見麵之後,他就開始心心念念的,害怕今後可能沒機會再見到她,後悔自己為什麽不要個電話號碼什麽的。但是第二天關店的時候,他卻發現那個女人在店門口等著他,於是他歡天喜地的迎了進來,從那以後,幾乎每一天到了關門的這個點,都能在門口或者附近看到這個女人的身影,而每次郭老板邀請她到店裏坐坐的時候,那個女人也都是微笑著答應了。胡宗仁問那你這麽些天就沒要個聯係方式什麽的嗎?郭老板搖搖頭說,這個他記得他都問過了,可那個女人說什麽都不肯告訴他,他還曾經試圖跟蹤那個女人,卻每次跟到轉角就不見了蹤影。但那女人每天都會出現,所以自己也漸漸的覺得是雙方還沒到那種程度,於是就不再繼續深究這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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