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麵是出口啊!”林嶽心有餘悸地望著地上的樹枝,怔怔道,“既然沒有虛靈,幹嘛不從出口逃走,跑陣裏來做什麽?”


    “啪”,一塊石子打在階梯上,兩旁的樹木一時間枝幹速長,樹身有如轉軸般旋動起來,堅實的枝幹飛速地抽打著石階,一陣碎石亂飛過後,眼前的階梯早已蕩然無存。


    “你覺得自己能比那石梯硬?”這景象早在預料中,林嶽可能早已忘記那出口在陣中是個死門,布局者根本不會在此留下活路。


    林嶽一言不發地隨我在樹木間翻滾穿梭,顯然剛才的情景已讓他深信不疑,雖說這家夥平日裏總是唧唧歪歪的,但關鍵時刻還算是頭腦冷靜。過了許久,我倆終於來到了西南角的一棵樹下,這棵樹的樹幹大約是其他樹木的兩倍有餘,依舊保持著木質的結構。在電筒的燈光下樹身上現出排列有致的印陣雕刻。衝林嶽點點頭,我從兜裏拿出一把瑞士軍刀,翻開折刀部分仔細地削去了天樞、天權和搖光三星位置上的印紋。


    沒有任何的預兆,陣中的樹木嘎然停止了聲響,一片死寂中唯有我倆的呼吸聲清晰可辨。林嶽欣喜地在我肩上錘了一下,剛想開口,身後卻突然有一股極大的衝擊氣流猛衝過來。


    “趴下!”一把拽倒林嶽,兩人雙雙貼地,漫天的枝幹如飛鳥般貼著身體略過,幾棵樹幹頓時被射成了蜂窩。一口幹澀的泥土嗆進口中引得我咳嗽不已,林嶽則趴在地上絲毫不敢動彈。


    “怎麽回事?老凡,這陣不是破了嗎?”林嶽小聲地問道,眼睛則不停地在黑暗中搜索。


    “呸、呸,我也不知道,按陣法的規律……”吐去口中的泥土,我剛答話,身下無端地又是一震。泥土霍然翻開,枝杈如槍般銳利的樹幹自地下升起,直直撞向頂部。灰土飛揚中,兩人滾動躲避著突如其來的攻擊,瞅準一個空檔雙雙翻身躍起,牢牢地將身體貼在天樞樹的樹幹上。樹幹不斷地鑽出,身邊的空間被擠得越來越狹窄,這樣下去即便不被枝杈開膛也會被樹幹擠壓成肉餅。抽出一疊銳金印紙,迅速點上鮮血,我團出七個紙團在腳下丟出了一個印陣。隨著金光亮起,圍困著身周的樹木競相開裂,爆出滿地的木屑飛揚開來。趁著這個間歇的當口,我將餘下的銳金印紙在身周的其他三個方位再次布下了印陣,以防還有其他的攻擊。


    果然,伴著嘎嘎的聲響,一排樹幹扭曲著如巨龍般揮舞衝擊而來,那虯結的枝杈仿佛龍須怒張,呼嘯著撞在銳金印陣形成的金色護壁上濺起片片木屑。印陣在“木龍”的撞擊之下金光暴盛,隱隱傳來刀兵之聲,喀嚓聲中斷枝碎木落了一地。


    “這鬼陣法也太厲害了,怎麽樹木都跟動物似的?”林嶽在陣中大喊,“不長眼的家夥,我們又不是什麽虛靈,死纏著不放幹嘛?!”


    “要怪隻能怪你小子多事,那把爐鍬就是引發的禍根。”看著“木龍”在金光下漸漸敗退,我慢聲答道,“金克木,你的行為正好被木陣認作是蓄意攻擊,所以引發了陣法自身的攻擊狀態。”


    “又怪我?!”林嶽鬱悶道,張大嘴巴的他忽而一臉愕然地指著我的身後,口中竟似不能言語。“砰”,有什麽東西攻擊到了身後的印陣屏障,轉身時如巨爪利齒般的樹杈赫然出現麵前!不知數量的樹木橫倒在地麵,兩兩為陣,頂部的樹杈彎曲張合,那樣子像似巨獸的大口不斷地撕咬著金色的屏障,瘋狂的攻擊竟已打開了一塊缺口。絕不能讓它們攻擊進來,匆忙間我又布下了浩土印陣,屏障再度合攏。外圍的兩隻“木獸”不甘心地停止了攻擊,但卻並為離去,擺動著枝幹在圈外等待著什麽。


    “飆飆”幾聲,空中不知何處飛來一片枝杈,比方才攻擊來的體積更大了數倍。這次樹杈並未被金光所粉碎,而是有如釘樁般卡在了屏障之上。隨著枝杈數量的不斷增加,屏障上漸漸圍上了一圈木質的外殼。


    不好!難道這個陣形有著自己的智慧?!在我的思維尚未完全作出思考的時候,腳下的震動再次傳來,一片粗大得驚人的樹幹自地下徐徐鑽出,那位置竟正好處於“木殼”覆蓋的地方。在巨木的支撐下“木殼”被完全頂起,而卡在“木殼”上的金色屏障也隨之離開了地麵。外圍的兩隻“木獸”緩緩地擺動著,開合扭動的枝杈呈現出一種恐怖的獰笑。


    麵前的屏障漸漸打開,兩人像困在籠中的老鼠一般等待著死亡的降臨。這簡直荒謬至極!原本為了除去虛靈,卻要死在封印虛靈的陣法之中,一股怨怒在心頭燃燒起來,真想廢了這片六親不認的木疙瘩!


    隨著心念的閃動,地麵上突然塵土微揚,無數銀色的彈丸自泥土間躍起,神奇地懸浮在空中。是銳金印陣對麵前陣法的反抗嗎?不像!我滿是茫然,金屬彈丸若是高速密集地彈射或許可以將這些樹木擊碎,但此刻……腦部皮層細胞的活動剛剛活動起來,銀色彈丸竟瞬間劃出點點銀光暴射開去,撲撲聲連響不絕。圈外的“木獸”木屑亂飛地退後而去,身前的巨木也在攻擊中斷裂了幾根。猛見困境得以解脫,兩人正欲奪路而出,但隨著地麵上接連鑽出的巨木,那缺口再度被封堵了起來。新出現的巨木上升的速度比剛才更快,不及反應便轟然撞上了頂部,金色屏障連帶“木殼”盡數粉碎。


    “篤篤”幾聲,四處疾飛的銀色彈丸嵌在了巨木上,麵前的巨木數量不斷地增加,我倆被一圈木質的牢籠完全封閉了。


    “老凡,用飛彈打破它們,然後再……”一言不發的林嶽興奮地叫道,顯然剛才的情景讓他重新看到了希望,但他的話語很快就被突然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木獸”嚇了回去。


    彈丸迅速在兩人麵前聚集了起來,頭頂傳來輕響,大片樹枝如鳥般在空中盤旋,枝杈間不住顫動。麵前的“木獸”似乎吃了剛才的虧不敢輕易接近,隻是在我倆身邊不住遊走,擺動的後部漸漸附進了密集的木壁之中。


    “呼”地頭頂一股疾風拂過,鳥狀樹枝撲擊而下,部分彈丸迅速攔截。漫天的枝杈尚未落地,麵前的“木獸”緊跟襲來,剩餘的彈丸交錯飛行起來,飛速地在我倆身邊形成了一道銀色的網狀屏障,在兩隻巨獸的頻頻攻擊下竟比適才的銳金印陣更為穩固。渾身忽然一陣束縛,緊張地觀戰間,腳下不知何時慢慢地爬上了幾條宛如蛇般的樹根,從腳至腰將我和林嶽牢牢捆住。


    該死,那些彈丸正在阻擋攻擊,絲毫沒有空隙來援助這突如其來的偷襲,而粗大的樹根又不是瑞士軍刀所能割開的。就在我情急之時忽覺手上一沉,無端地多出一把戰刀,欣喜間連揮數下,身上的束縛應聲而開。


    “老凡,快幫我砍開這些東西!”林嶽的呼聲傳來,我急忙上前,剛要揮刀卻被隨即跟來的樹根糾纏住無法上前。


    “你先撐著點!”我大吼道,手中戰刀瘋狂地砍向身前的樹根。


    “靠,幫我也弄把刀不就得了。”林嶽用力掙紮道,“你手裏的刀是突然凝結成形的……”


    林嶽的話忽然提醒了我,那次在s家對付應蚺的時候也是莫名地拿到了一把刀,這次……會不會和彭侯的寶物一樣,可以靠意誌馭使金屬?!於是心念一動,林嶽的手中慢慢地聚起銀光,一把鋒利的戰刀頓時出現在他的手中。狂砍猛剁下,大片的樹根漸漸逃進了土地,兩人手持戰刀警惕著周圍的動靜,將視線回到麵前的戰局。


    “木獸”和樹枝被彈丸擊得木屑亂飛,但不久便又恢複如初,雖然此刻它們無法靠近,可彈丸的攻擊也討不到任何的好處,困局之下必須找出辦法盡快脫離此地。思考片刻,意念中漫天飛舞的彈丸全數回到了我倆的麵前,“木獸”也似有思想般停下攻擊撤身觀望。彈丸在空中急速旋舞著形成了十幾把半月形的彎刀,“嗡嗡”飛轉著帶起一股金風。


    “去!”心中一聲低喝,半月彎刀飛旋著形成一圈刀輪,狂怒地飛擊開去。喀嚓聲此起彼伏,眼前的銀光照亮了整個地下空間,片片木屑有如雪花般飄舞落下,仿佛冬日飄雪似的奇異場景在這黑暗的地下顯得如此詭異而美麗。


    良久,當兩人周圍隻剩下滿地雪片般木屑時,一切再次安靜下來,飛轉的彎刀停止了下來,懸浮著圍轉在我們的身旁,仿佛一群待命的士兵正在保護著主將。


    “帥!太帥了!”林嶽用力揮下手中的戰刀,擺了一個不倫不類的造型,“簡直就是橫掃千軍、銳不可擋、勢如破竹……”


    “青龍盤轉,朱雀掠撲,白虎擊爪,玄武突兀。”沒有時間顧及林嶽的得意聲,我自語著完全沉浸在陣法的怪異中,“這個布陣的完全是個混蛋!”


    “啊?混蛋?”林嶽聞聲好奇道,“這可是前世高人布的陣,你不怕冒犯陰魂啊?”


    “冒犯個頭!”我沒好氣地說道,“他混合了四象陣和天罡參木陣,把四象定為陣主,搞得陣法完全自主運行,根本就不管是不是虛靈!”


    “切,老凡,你該不是有了挫敗感才那麽歇斯底裏吧?”林嶽嬉笑道,“不過說真的,你身上還藏著什麽驚天動地的能力啊?這聚金成形的力量還真牛逼啊!”


    “沒你想得那麽複雜,我壓根就不知道有這能力!”其實自己也覺得奇怪,這能力是何時獲得的,又是從何而來呢?


    “管那麽多幹嘛?反正你……媽呀,又來咯~~”林嶽大呼小叫地跳腳起來,我驚覺四周的十字形空間竟完全扭曲了起來,不多時便形成了一個四方空間。突起的巨木、飛掠的樹枝、猙獰的“木獸”自四方慢慢逼近,看來陣法已經自行將剩餘的樹木凝成了新一輪的攻擊。


    “好吧,那就隻有放手一搏了!”我低喝道,一擺手中的戰刀,半月刀輪再次疾轉,銀色的刀輪在身周不斷擴張。


    那四象並未急於攻擊,隻是靜靜地守住各自的方位。黑暗中突然閃起一道青綠色的光芒,在刀輪外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北鬥陣形。光芒中,七根數人難以抱合的木柱平地而起,各自散放著耀眼的綠光。原本安靜的四象此刻躁動起來,伴著光芒的劇盛直衝入北鬥陣形中瞬間消失了。


    拉近林嶽,兩人背靠著站立在一起,刀輪在意識的控製下飛速擴張。北鬥陣形中突地一陣爆裂,七根巨木均裂作四段飛入半空,斷木在綠光中漸漸幻化開來,形成了二十八隻形態各異的鳥獸,咆嚎呼嘯著在四周聚起了球形的包圍圈。


    “搞笑了,四隻變出這麽多來,我們來的不是動物園吧?”在刀輪的保護下,林嶽還能談笑風生,但他的聲音也不由得有些打抖,“那些是什麽東西?該不會全是陣裏的虛靈吧?”


    亢金龍、角木獬、井木犴……幾個熟悉的動物形態躍入眼簾,這些獸形曾在一些典籍資料上見過,想不到今天就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而且是威脅到了自己的生命。如果是它們到齊的話,那這個陣形豈不就是……


    “我收回剛才對布陣前輩的評價。”無故而出的話語把林嶽說得一愣,“他老人家不是混蛋,是個徹頭徹尾的流氓!”


    忿恨中殺心大盛,我猛揮雙手,滿地塵土一陣飛揚,地麵浮起無數銀色彈丸,麵前的半月彎刀也在旋轉中隨即化散開來。意識的控製下彈丸在空中狂轉不已,逐漸聚成了二十八個渾圓的盾牌,那盾牌的邊上布滿了尖銳的彎刀,宛如鋒利的狼牙閃著寒光。


    “帶刀的盾!老凡,你玩狠的啊?!”林嶽見到這些盾牌失聲道,“能不能先給我造個大個的盾牌,免得殃及無辜啊?”


    “四象北鬥二十八宿陣,這根本就不是圍困虛靈的印陣!”憤怒和怨念燒紅了我的眼睛,全然不顧林嶽的問話,“既然是殺戮修道者的陣法,那就和我的狼牙刀盾陣一見高低吧!”


    十三、陣義


    四象、北鬥、二十八宿,很難有人會把這三者之間關聯起來考慮,當初看到與了然交流的資料時,我也納悶了半天,後來在他的指點提醒下方才領悟。


    從風水的排布看,這是用以設局控製他人運勢的“煞陣”。四象暗含兩儀,定天地而控其根本;北鬥主凶吉,禍福生死多以七數為界;二十八宿則循道五行,限製著每月每日的變化發展。如果將北鬥陣形結合五行定作克製陣內人的五行命格,配合著四象的控製和二十八宿的變幻,那此人的命數一定被攪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直到被整得家破人亡為止。


    了然曾提到過,這陣法在玄學鼎盛的過去,是專門用以殺戮收服修道者的鬥法陣形,由於陰毒險惡過甚,會折損道行,因此很少有人去運用。之後便隨著玄學風水主流的消沉,這個陣法被一些心術不正的堪輿者引用篡改,逐漸成為了作惡的工具。


    現在麵對的正是這種陣法,從發動的效果來看應該就是一脈正宗。林嶽的爐鏟和我的銳金印陣均屬於金性,而木性為陣法的根本屬性,因此金性的物體和行為自然就受到了這個龐大的陣形的反擊。作為陣法的本身來說,其中的天罡參木印陣是守護封印原本處於此地的土性虛靈,四象與二十八宿則是預防一些修道者窺覷這裏的防衛手段。陣法一旦發動是敵我不分的,且異常險惡,也正是這種不擇手段的作風激怒了我。


    狼牙刀盾飛旋著在空中布開了一個球形的防禦,二十八宿的形態不斷變化著角度發起攻擊,堅實的爪牙、翅膀和尾巴輪番擊打在金屬盾體上,發出恍如洪鍾般的巨大響聲。頻繁的攻擊並沒有對狼牙刀盾造成損傷,自地下提取的多種金屬聚合體造就了它們堅不可摧的特性。軫水蚓、翼火蛇、壁水蝓等憑借著自身體形的特殊,意圖從空隙攻擊入內,卻因木性的關係被飛轉的刀刃斬得粉碎,化作一堆碎塊掉落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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