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文麒的蛇咬隻剩下了一把,另一把的爪刃斷在了一隻荒獸的顱骨中。他的胸口依然在急促地起伏著,他摸出一個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一顆散發著蒙蒙青光的小藥丸含在嘴裏,那光看起來有些朦朧,顯然是那藥丸的外麵有一層封蠟。


    “那是什麽藥?以前好像沒見你拿出來過。”陳淩軒問,他的腦門全都是汗水,那幾根斷掉的肋骨讓他吃盡了苦頭,甚至每一次呼吸他都覺得肺葉仿佛被撕扯一般的疼。


    “毒藥,咬開外麵的封蠟之後,毒就會瞬間擴散到全身的血液和靈氣中,整個人變成一個毒人,如果有鬼或是荒獸沾染到屍體的血液,就會慢慢化成一灘膿水。”張文麒回答。


    “如果是自己人不小心碰到了呢?”旁邊一個靈能者問。


    “人類的話,隻要不是毒血碰到傷口就沒事。”張文麒剛說完,陳淩軒就將手伸了過來。


    “幹嘛?”


    “給我一顆。”


    “毒發的時候異常痛苦,所有的痛感都會被放大數倍,你會感覺到毒素在你的身體中橫行,會覺得靈魂都在被灼燒……”


    “這毒藥對城下那些狗日的真的有效?”沒等張文麒說完,一個靈能者打斷了他。


    “有效。”


    “那給我也來一顆。”


    二十餘顆丹藥,頃刻發完。


    ……


    “這次連累你們了。”肖佩佩對馬麟說。


    “什麽連累不連累的,都到這份兒上就別再客套了。況且……也並不是毫無轉機。”馬麟抬頭看了一眼月亮,回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晝


    “其實,這件事本來和你們並沒有太大關係的,不如你們現在就從北麵……”肖佩佩借著月光望著城下正在整備的敵軍,對馬麟等人說。


    “二嫂,你這叫什麽話,好歹你也救過我們一次,怎麽著也該讓我們把欠你的這一筆還上再說吧?”馬麟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卻一直在念叨著紅鸞和幽憐怎麽還不趕來,如果沒有幽憐壓場子,城外那支大軍就算躺下來等著讓留守的靈能者們挨個抹脖子,估計也得累死這一城的老弱病殘。更何況還有六個藍級的高手在那裏虎視眈眈,他們一旦出手,即便四象戰將齊聚憑借手中神兵的優勢最多也隻能纏住兩個,若沒有同等級的對手與之抗衡,這六個人就是毫不誇張的無敵存在。


    “誰……誰是你二嫂……”肖佩佩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她抱著布丁的手不覺間稍稍用了幾分力道,勒得小白狗一陣撲騰。


    “你呀,還能有誰。”馬麟一臉的理所當然。


    “我倒是很關心誰是你二哥。”但凡有可以八卦的機會,楊朵絕對會不顧一切地讓自己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呃……你見過的吧,上次在酒吧裏……”馬麟撓了撓腦袋,有點吞吞吐吐,他有些不知道在肖佩佩麵前提起酒吧那件事是否合適。


    “就是那個廢柴大叔?……啊,對,上次你們幾個好像都在的,嘖,那時候怎麽就沒發現你們都是魔呢。”楊朵歪著腦袋說。


    “呃……二哥最多算是頹廢,離廢柴還有一段差距吧,而且,我們也不是魔,隻是得到了九曜星君的傳承,距離魔也同樣還有一段差距……對了,林晨呢,怎麽沒見她?”王翹楚剛剛與張文麒和陳淩軒打過招呼,察看了一下他們的傷勢,這才又回到眾人身邊。


    “林晨和大部隊從北門撤走了,你們要是現在去追的話或許還追得上……”肖佩佩又一次提出了讓馬麟等人離開,在她看來這一次已是必死之局,她實在不忍心再把不相幹的人牽連進來。


    “我們要是就這麽一走了之,二哥會扣我們獎金的。”馬麟毫不顧忌形象地挖了挖耳朵。


    “茉莉,你怎麽總讓他們走啊,他們在這裏的話,能幫上很大的忙,也許能贏也說不定。”戚婷婷道,她這膽小的心態與玄武戰將的身份放在一起顯得很有槽點。


    “我覺得有幾件事需要說明一下。”龍翔宇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見眾人都將目光轉向他,這才繼續說:“首先,我們並不是免費的打手,當然也不是充滿正義感的熱血騎士,我們與你們非親非故,我們的身份是新一任的九曜星君,我們與你們曾經分屬兩個對立的陣營,甚至現在我們雙方仍然不算是盟友。”


    龍翔宇的聲音並不大,可是還是吸引了周圍很多人的注意,他並不在意周圍那些帶著複雜意味的眼神,繼續開口說:“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有兩個,第一,在二哥趕來之前我們會盡力保護二嫂的安全,但是除了守護她以及正常的自衛反擊之外,我們不會出手,無論是二嫂的弟弟還是我水德星君的弟弟,我們全都不會特殊照顧,其他人就更別多想。這場戰役的危險程度你們比我更加清楚,想來也明白我們沒那麽多精力照顧旁人……呐,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要雇傭我們是麽?想都別想,你出不起那個價錢。”看著戚婷婷似乎要開口說些什麽,龍翔宇淡淡地說道,一句話將戚婷婷噎得滿臉通紅。


    “送這幫小子進城隻是因為這樣能最大限度減少我們的損失,有人分擔火力的話我們可以更容易到城中和二嫂匯合,所以不要把我們想得好像活雷鋒一樣,盡管我們都是東北人。”龍翔宇又把他們幫助龍闖肖欽一行人的行為解釋成了為自己爭取利益最大化,於是助人為樂的傳統美德光環瞬間從他們三個星君的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二,暝池本是我們的盟友,但就我們記憶中對他的了解,他並不是一個會耍這種手段的人,他更擅長的是正麵對敵,以武力解決問題。我們也不相信從古橋鎮事件發生到現在的這一段時間裏,他可以成長蛻變到能夠玩得轉這種陰謀詭計的地步……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和自己對陣的暝池是怎樣一個人,該怎麽說呢……你們可以把他想象為張飛……不過他現在的表現則好像在扮演諸葛亮……一開始我們就覺得事有蹊蹺,到了這裏我們更篤定了這點,有人在背後搞鬼,我們要做的另一件事就是找出這件事背後的真相……而且,我想已經有眉目了。”龍翔宇毫不顧忌地說出了這一番話,並且目光仿佛利劍一樣望向人群之中某個將自己的身體藏在黑袍之中的身影。


    “對了二嫂,順便提一句,你最好不要故意讓自己涉險以期望我們幫忙殺敵,如果發現你有這種想法的話,請別怪我們屆時采取強製手段。”龍翔宇又補充道。


    “咦,這不是果凍嗎,好像比之前肥了不少啊,二哥以前就知道虐待它。”馬麟見場麵冷了下來,便指著布丁找了個話題暖場。


    “它叫布丁。”肖佩佩臉色難看地說,雖然站在龍翔宇的立場上來看,他的話沒有任何問題,但語氣中透出的那種態度卻讓人委實不爽,甚至周圍大多數靈能者都憋著一股氣兒,隻盼著等下能夠多殺幾個敵人給這不可一世的小子瞧瞧。要是能最終取得勝利,那便是赤裸裸地抽了龍翔宇一耳光,為了往死抽龍翔宇,靈能者們一個個都卯足了勁,卻不知道他們這種想法正中了龍翔宇的下懷,他那種盛氣淩人的態度就是為了讓這些靈能者暫且拋卻生與死的念頭,以哀兵必勝以外的方式來燃燒自己的鬥誌。


    “啊,對,布丁。”馬麟一拍腦門,做恍然大悟狀,肖佩佩懷裏的布丁朝馬麟呲著牙,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馬麟毫不示弱地回瞪過去,一魔一妖在鬼界的城頭上大眼瞪小眼,看著也算是一道風景。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實話告訴你們,就算你們全都死幹淨,我們三個也依然會活得很滋潤,而且這場攻城戰的結果已經注定了,你們一個都跑不掉……怎麽,不信?那就活下來給我瞧瞧啊。”龍翔宇說完,似乎還嫌不夠,又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接著緊握著細雨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城外。


    肖佩佩同樣看著城下,一臉的擔憂,這時候她耳邊卻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那是王翹楚終於按捺不住,依靠空氣的震動給她傳去一個消息。


    “二嫂,我們並不是唯一的援軍,二哥在接到龍闖的電話之後就立刻安排我們分幾路進入了鬼界。他從龍闖那裏得知了大略的情況,覺得你們在人界的高手應該是被絆住無法脫身,這才出現了現在你們被困城中的局麵。我們三個的目的剛才歪歪已經大致說過,而另有兩人分別前往幽冥鬼殿和酆都求援。酆都那邊的希望不大,但鬼帝幽憐一定會來救援,我們隻要在她到來之前守住薄葬城並盡量減少損失就好。而二哥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不然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來救你,不過他解決完那些事兒就會立刻趕來。這些事情你知道就好,千萬不要過於聲張,那些靈能者如果知道還有生還的希望,恐怕會懈怠,失去了背水一戰的信念。”王翹楚嘴唇不動,連眼睛都沒看肖佩佩一眼,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過了不到五秒鍾,他忽然又補充了一句:“不要怕那些靈能者們不要命地采用自殺式攻擊,如果他們不是這麽舍命防守,那將死得更快,恐怕將有更多人堅持不到援軍到來。對了,還有一事,這件事的背後並不單純的隻是暝池布下了一個圈套,然後你們傻乎乎地鑽進去那麽簡單,二哥說,你們那邊的人沒理由想不到這可能是一個陷阱,但卻依然派了你們這一批明顯來送菜的隊伍進鬼界,不排除這裏麵有把你們當做誘餌來釣大魚的可能。所以,或許在鬼帝來援之前我們會先等到你們五大世家的後援。唔,二哥說這事兒似乎另有蹊蹺,不過隻能等他將真相弄清楚再做打算了。他心裏掛念著你,應該不會來得來晚。”


    肖佩佩轉頭看了王翹楚一眼,算是回應。而王翹楚這時候又走到了張文麒和陳淩軒的身邊,龍翔宇嘴上說除了肖佩佩之外,他們三人不會去管任何人的生死,可麵對以前曾經一起打過架的老友,誰又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呢。王翹楚曾經與張文麒不和,但是自從他得了羅睺星君的傳承,卻將這些都看得淡了。


    馬麟再度抬頭望了一眼月亮,覺得那月光似乎變得更加明亮了一些,然後這一輪冷月仿佛日出一般,先是慢慢地照亮周遭的雲朵,接著陡然發出了刺目的光。


    城下的敵軍齊齊發動,震天鬼嘯獸吼傳遍戰場。


    第一百二十五章 複返


    一隻青狼急速奔跑著,它跑在隊伍中間,周圍都是一同狂奔的荒獸,除了眼前那暗紅色的薄葬城,再沒有可以選擇的方向。它的背上插著三根還未來得及拔出的斷箭,那是前幾次戰鬥留下的,對於荒獸來說,那仿佛就是它們的勳章。這荒獸覺得這一次自己可以殺掉更多的靈能者,它渾身都有些顫抖起來,一想到自己的利爪撕開對手皮肉,一想到自己的獠牙咬碎對方的骨骼,它隻覺得那種感覺簡直美妙得難以形容。


    青狼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它隻是本能地渴望殺戮和鮮血,仿佛那凶性是刻在它骨子裏一般。可它還沒來得及轉念,甚至那被幹涸的血跡塗成了紅棕色的城牆距離自己還有好遠一段距離,它便再沒法子將自己的爪子伸向任何一個靈能者了。


    一支箭射向了它的頭,它像前幾次那樣後爪用力蹬地向前猛地一竄,想用自己的後背來代替額頭承受這一箭。至於後退,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身後緊隨而來的荒獸群會將任何一個留在原地猶豫不決的家夥踏成肉泥。


    依照前幾次的經驗,那支羽箭會刺破它最外麵的一層毛皮,然後刺入肌肉中,接著便會被它的肌肉緊緊夾住,再難有絲毫寸進,即便被將其成刺蝟,也很難給它造成十分有效的傷害。


    不過這一次卻是例外,那支箭的箭頭上閃過一絲綠油油的光芒,射入它的脊背後便將致命的毒素傳遍全身,這青狼奔跑了兩步就渾身僵硬,抽搐著倒地,隨即化作薄葬城前無數屍體中的一個,被後麵的荒獸從屍身上踏過。


    明月高懸在薄葬城上方,雖不溫暖,卻異常明亮,亮得仿佛人間正午的豔陽。鬼和荒獸們都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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