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佩佩抱著王小姐和布丁,看了看城外的場麵,臉色顯出一絲不忍的神色,她將兩隻小動物放到腳下,隨手拿出了法杖落星,輕輕揮舞之下,無數星光閃耀著,在這孤懸天邊那一輪冷月的映襯之下,更顯華美。


    緊接著,花朵綻放,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帶來勃勃生機,彩蝶撲著翅膀翩然而至,那原本被暴虐與鮮血充斥著的戰場中最慘烈的一處正一點點變得平和。


    散華·蝶舞!


    第一百零六章 四象逞威


    肖佩佩一招使出,數百的荒獸立時斃命當場,而這一招範圍內的聯軍則得到了極大程度的恢複,此消彼長之下,靈能者們原本極其低落的士氣又得到了一定的恢複。肖佩佩手中的落星再一次舞動起來,法杖握在她纖柔的手中,橙色的指甲在落星散落的點點星光下顯得格外溫暖。


    王小姐並不是一隻隻會賣萌的小貓,與黑尾那樣的貓妖不同,王小姐是一隻靈貓,靈貓並不能上陣殺敵,但一般卻都能給主人提供很大的助力。它們仿佛一個靈氣的汲取過濾轉化裝置,鬼界的靈氣通過王小姐源源不斷地補充到肖佩佩身上,讓原本使用一次散華·蝶舞後靈力損失大半的肖佩佩有了餘力再度出招。


    布丁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而肖佩佩周圍卻有著淡淡的霧氣呈現,這讓她的身影若隱若現,不染一絲人間煙火,純美得仿佛九天之上的仙女。肖佩佩右手高舉,手腕輕輕轉了一下,落星上光華灑落。布丁化作雲霧的身體猛地又稀薄了許多,卻也散得更開,從落星中散出的靈氣與布丁交融在一起,天空的一角開始出現夢幻一般的色彩。


    “星輝·極光!”肖佩佩櫻唇輕啟,溫柔地說出這四個字。在布丁的助力之下,這一招的範圍變得更廣,極光在雲霧之中折射,籠罩了起碼五百隻荒獸。


    綢帶一般的光芒變換著顏色,所有沐浴在這光彩中的靈能者和荒獸都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廝殺,雙眼中透出平靜與柔和的光芒。


    然而這裏畢竟是戰場,盡管肖佩佩心存不忍,沒有痛下殺手,極光之下所有的荒獸都保存了性命,可就在轉眼之間,城牆上還未加入戰團的那些靈能者就開始以遠程攻擊手段對那些已經毫無殺意的荒獸們挨個點名。


    地上的屍體就像被丟棄的垃圾一樣,在此時,在此地,最不值錢的就是生命。鬼界之中,眾生平等,不管是人是鬼或是荒獸,隻要身死,便立刻魂飛魄散,再無進入輪回中的機會,所有人能夠信任的隻有自己手裏的兵刃,每個人心裏的弦都緊緊地繃著,沒有人敢將背後交給自己的戰友,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戰友什麽時候就會變成一具殘屍,將全部的熱血都灑在這一片冷月之下的土地上。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彪形大漢手持一把厚背砍刀賣力地砍殺,他是一個小家族的成員,他們家族依附在青龍戰將林晨所在的林家。


    五大世家分別是四象戰將所在的東方青龍林家,西方白虎楊家,南方朱雀張家,以及北方玄武戚家,另外一個則是肖佩佩所在的肖家。這次行動的負責人張遠山就是張家現任家主的堂弟。


    而除了肖家之外,另外的四大世家每一個都有七個依附的小家族,被稱為各自的七宿。那大漢所在的王家就是東方青龍七宿之一的尾火虎。這次張家一共來了五個人,這大漢和另外四個年輕一輩的弟子,隻是另外那四人已在這戰鬥開始的短短數十分鍾內先後喪命於荒獸的爪下。


    大漢手裏的砍刀大開大合,他一手劈開一隻鬼府守門犬的脊背,一矮身閃過一頭渾身閃著雷光的猛虎的撲擊,接著手中的刀自下向上撩過,刀光帶著勁風從猛虎的腹部劃過,溫熱的鮮血灑了他一臉。


    他來不及將臉上的血抹去,咬著牙雙手握刀,兩腿微彎,接著高高躍起,一刀斬進了一旁一隻骸魂獅的脖子,他已經拚殺了許久,此刻手上的力道稍淺了些,刀刃卡在骸魂獅的頸骨之中,那骸魂獅氣絕之前身上的寒氣卻已經沿著他手裏的刀傳來,將他的身體凍得稍稍一僵。


    而就在此刻,另外一隻猛虎呼嘯著向他撲來,他手中的刀抽不出來,想撒開手躲避卻也做不到,這一刻他想到了隨他一起前來的四個年輕人,想起他們出發前臉上的那種興奮,想起家人為他們能夠出門曆練一番而表現出的那種自豪,想到了他們臨死時流露出的那種驚恐與茫然。


    然而那猛虎的爪子並沒觸碰到他,另外一個年輕人手持長劍將它的前爪削斷,那虎吃痛之下更顯凶猛,落地之後,後爪用力一蹬,張著巨口再度撲來,兩顆支出的獠牙泛著滲人的寒光。


    大漢終於將刀從骸魂獅的脖頸中拔出,那年輕人用劍撥開了猛虎的另一隻前爪,大漢趁機用盡全力砍下了這虎的頭顱。


    “謝……”大漢本想轉頭向那在戰場上剛剛結識的年輕人道一聲謝,可隻說出了一個字,就愣在當場,剛剛還與他並肩作戰的人,就在他眼前被一隻鬼府守門犬掀開了頭蓋骨,紅白兩色的液體噴灑著。


    “操!”大漢大吼一聲,刀芒大盛,竟是因為憤怒而在這戰場之上頓悟進階,他手裏的刀用力一揮,那隻守門犬就被劈成了兩段。


    他的胸口起伏著,而下一秒,那急促的呼吸便戛然而止,一隻黃衣鬼悄然飄到他身後,手裏的利刃抹過他的脖子。他的呼吸聲突然就變得好像漏氣的手風琴風箱,他左手捂著脖子上的創口,另一手緊握著砍刀胡亂揮舞了幾下,接著便仰麵栽倒。直到生命消逝,他依然雙目圓睜,死死盯著天上的那一輪明月,而那個刺殺他的厲鬼卻早已不知去向。


    同樣的場麵,在戰場上接二連三地發生著。


    血肉之軀激烈地碰撞,爆裂,散開,一朵朵鮮紅的花盛放,在地上勾畫出一個個血色的圖騰。刺鼻的腥氣在空氣中彌漫,更激起了荒獸們的凶性。


    “雷動九天!”陳淩軒雙手緊握雷鳴戰錘,錘子上聚集了刺目的電光,接著戰錘重重砸在地上,九道雷光仿佛蛇一般在地麵上遊走,將十幾隻荒獸電成一截焦炭。另有三五隻實力稍強的荒獸隻是身體稍稍僵硬了一下,而就是這一霎那,它們就被各自的對手奪去了生命。


    陳淩軒將錘子交到右手,他的左手按在嘴上,劇烈地咳嗽了幾下,血沿著他的指縫向下流著,卻遠不及他胸前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他方才被一隻荒獸一抓按在胸口,撕下一大片皮肉不說,斷了的肋骨還傷了肺部。若不是張文麒蛇咬上的毒將這荒獸毒斃,陳淩軒恐怕凶多吉少。


    張文麟依仗自己速度的優勢在這戰場之中履行著刺客的職責,作為用毒的專家,他知道哪些毒對荒獸有效,哪些毒更適用於鬼,他不求一擊必殺,但那雙爪之上的毒卻一點點那些對手的傷口處一點點擴散滲透,最後化作死神的鐮刀,緩慢而堅定地收割著生命。


    而在這戰場上,卻有一個真正的死神,身材高挑的楊朵揮舞著長柄巨鐮,她的周身都透著鋒銳的勁氣,荒獸們無奈之下,隻好用身體,用鮮血,用生命來拖慢楊朵的腳步。楊朵的額頭上已經有了細密的汗水,這樣的長時間全力搏殺讓她感到有些體力不支。


    “虎魂裂風!”楊朵話音剛落,一隻猛虎的影像在她身後浮現,接著虎尾鐮用力一揮,那銀白色的猛虎一躍而出,所過之處,周圍的荒獸紛紛化作一堆碎肉。


    另一旁的林晨也香汗淋漓,龍牙刃上碧光流轉,每一擊必帶走一條性命,她並不像楊朵那樣殺得興起哪兒荒獸紮堆往哪兒去,她所到的地方必有聯軍的靈能者陷入危機。而她在擊殺荒獸之餘,還將蓬勃的生命力源源不斷地輸進那些重傷的戰士身體中。


    張曉夏依然站在城牆之上,她的雙眼緊緊盯著每一個似是指揮者的黃衣鬼,一支支火紅的箭從那些鬼的眉心射入,將那些厲鬼的身體焚燒成灰。繼而那些荒獸原本整齊劃一的圍攻變得混亂,隻是依照本能行事,挑選著距離自己最近的對手。


    張曉夏深吸一口氣,彎弓屈膝,箭矢朝天,鳳羽箭上火光大盛。一箭,如熾陽,似流星。那箭燃亮了夜空,升到最高點時突兀地爆裂,仿佛煙花。箭如雨,燃燒了蒼涼的大地。“烈鳥火羽!”


    雖然張曉夏這一箭刻意朝著荒獸最多靈能者最少的地方射出,但卻也免不了會有誤傷,隻是荒獸與靈能者的數量對比本來就有優勢,這一下隻是傷了幾個躲避不及的聯軍戰士,卻殺傷了近百的荒獸。


    作為玄武戰將的戚婷婷雖然殺敵並不拿手,但也毫無示弱,玄甲盾周圍聚集著大量的土靈之力,一隻看起來大概是黃級的荒獸撲來,撞在了玄甲盾上,那荒獸覺得自己仿佛撞向了一座山,而麵前的戚婷婷絕不是自己能夠撼動。


    戚婷婷一招手,一道岩石突刺從地層中刺出,從那荒獸的腹部插入,將其身體穿透,懸在半空。她一轉頭,看到七八隻荒獸聚在一起正要向著幾個背對著它們的年輕靈能者衝去,而那幾人正全心應付自己的對手,顯然沒有發覺即將到來的危機。


    戚婷婷的手又是一揚,數道石柱形成一道石牢將那些荒獸死死困在裏麵。戚婷婷向前伸開的五指緊握了一下,那石牢坍塌,塵煙散去後,石牢之中再無聲息,其中的荒獸盡數斃命。


    第一百零七章 血與火


    在一場戰鬥中,我們能夠記住的往往都是肖佩佩或是楊朵林晨這樣的人,這些人依靠自己強大的實力在戰場上以一擋百,在旁人眼中是英雄一般的存在。然而,真正應該被記住的,是那些以自己的血肉築起一道牢固防線的人,這些不惜犧牲自己性命,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小人物,才是左右一場戰爭的關鍵,才是真正關乎成敗的所在。


    藏在荒獸中間的厲鬼被一一點殺,無論紅衣還是黃衣,鬼的智慧是要優於這些低等荒獸的,當戰場上最後一隻鬼被戚婷婷招出的石矛刺了個對穿,荒獸終於變成了一盤散沙。然而就算這樣,場麵上的壓力卻並未減少太多。荒獸的數量實在過於龐大,大到那一個個臨時組成的靈能者小團體就像暴風雨之下飄搖的小船,隨時都可能被風浪淹沒。


    天空上的威脅也終於被肅清,靈能者們也在四相戰將的協助之下逐漸退回薄葬城之中。當全部活下來的靈能者全部進入城內後,厚重的城門緩緩關上,緊隨著進來的數十隻荒獸被關門打狗,那些連親友的屍體都沒能搶回來的靈能者將自己的憤懣全部發泄在這些荒獸身上,這幾十隻倒黴的荒獸眨眼就被剁得粉碎。


    僅僅稍稍喘息了一下,草草包紮傷口,來不及悲傷,來不及恐懼,緊握手中的劍,奔向城頭,再赴戰場。每個年輕的生命心裏隻有一個信念,殺!——為了活著。


    張遠山在這一刻認清了自己的錯誤,他不該放任那些靈能者離開城牆的守護與荒獸近身搏殺,他原以為依靠靈能者相較於荒獸強大的個體戰力,可以將獸海撕扯得四分五裂,可以讓荒獸的衝擊變得遲滯。但是他有一點沒有想到,這些靈能者一天之前還是那些世家中嬌慣著的花朵,從未經過血與火的洗禮,從未有過上陣殺敵的經曆。而這些家族也都各自為戰,沒有軍隊那般整齊的行動與統一的指揮。


    在折損了百餘的人手之後,張遠山也終於有了一點指揮官的樣子。


    約有五百的戰士在城牆上一字排開,另外五百在後方休息準備隨時輪換。先前這五百靈能者清一色由使用長兵刃和以靈力遠程攻擊見長的戰士組成。荒獸已經來到了城下,雖然荒獸通常體型巨大,跳躍能力也極強,卻依然拿這高大厚重的城牆毫無辦法,隻能幹瞪眼地成為眾人泄憤的活靶子。


    張遠山看著城牆,牆頭上的靈能者將一道道各種顏色的勁氣傾灑在城下,偶爾有幾隻荒獸躍上城牆,頓時就會被幾把長槍挑飛出去。張遠山在檢討自己方才犯下的錯誤時,心中也在想著對方在做什麽打算。


    按理說隻要這麽一直困下去,自己這方在沒有任何補給的情況下已是必死之局。那麽他們派出這些低級荒獸做自殺式襲擊又為了什麽?張遠山眼前一亮,忽然想到,莫非是對方發現根本困不住己方在人界的援軍太久,這才想要將自己這些人逼出薄葬城。若是人界的高手前來馳援,屆時兩廂夾擊,暝池很可能會招架不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他們一定會留下一條生路,防止我們狗急跳牆,所以,我覺得,他們是要把我們逼到北麵那條路上,也就是鬼暝山。之前聽你說鬼暝山上有一座廢棄的羅生門,萬一真的堅持不住,我們到時候可以退守到那裏,然後再打開通道,返回人間。”張遠山這樣對老孟分析著。


    老孟點點頭,沒說話,待張遠山走後,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鷹隼一般的精光,小聲自語道:“鬼暝山……哼,自以為料敵先機,卻不知道一切都已經在人家的謀算中了啊……”


    城上的守軍已經輪換了一次,現在的這些戰士雖然手持刀劍這樣的短兵刃,卻也一樣殺得興起,刀芒劍影飛出,一隻隻荒獸就這麽止步在城牆之下。一些靈力用盡的靈能者開始強拆薄葬城裏的那些石屋,然後幾個人合力抬著一塊,將巨大的石塊拋下城牆。一塊塊巨石滾落,有的甚至帶著巨大的衝擊力碾壓過好幾隻荒獸,而更多的石塊則被荒獸們靈巧地躲開。


    老孟看到這一切,他沒有阻止那些精力過剩的靈能者拆房子,隻是嘴角劃過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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