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都做著一個同樣奇怪的夢,我夢見自己就是一條狗,我的名字就叫黑虎,我曾經在格細寨裏到處奔跑,曾經在一間和眼前一模一樣的木屋前陪著一個叫阿彩的女人,她的背上還背著一個畸形的嬰兒,我所夢到的,後來都一一在我眼前出現,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會做這樣一些夢,不知道為什麽我夢到的那些奇怪的事情奇怪的人原來都是真的,在看到眼前這條黑狗的時候,我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無法抑製的強烈起來,仿佛眼前的這條狗就是另一個我自己,於是我終於又輕輕但很堅決的喊了一聲“黑虎”。


    那條黑狗突然直起了脖子,豎起耳朵看著我,嘴裏發出輕輕的“嗚嗚”聲,我隻覺得心髒都快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了,全身冰涼,使不出一絲一毫的力氣。那條黑狗還是這樣的看著我,我又輕輕喚了一聲“黑虎”,這次那條狗歪著腦袋看了看我之後,突然搖著尾巴往前跑來,將身子在我腿上輕輕的摩擦著,尾巴搖得甚為歡暢,似乎我是它久違了的親人一樣。


    我伸手在它背上輕輕的撫摸了幾下,心裏突然浮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失落,呆了半晌,我輕輕的拍了拍黑虎的頭,然後邁步往木屋走去,格細寨的木屋裏有一個阿彩的雕像,上麵還有我母親刻上去的幾個字,裏麵藏了一本我母親不願讓我們知道內容的日記,那裏還藏著一條密道,眼前的這間木屋,不知道裏麵會藏著一些什麽,我有種感覺,這裏麵的東西,一定也和我有關。


    我輕輕的將木屋的門推得更開一些,黑虎嘴裏輕輕的“嗚嗚”了幾聲,搶先在我前麵跑了進去,然後轉過身仰頭看著我,尾巴拚命的搖著,仿佛是歡迎多年不見的主人歸來。


    我往裏走去,木屋裏麵的大小布局就和格細寨裏的那間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裏麵沒有雕像,隻有一張桌子一張床,床的樣式極為陳舊,看來也有些年頭。桌子上也點著一根蠟燭,我看到桌子上依稀放著些書籍,走上前拿起來,卻是一本筆記本,從封麵的顏色來看,也已經有了些年頭。


    我突然有點控製不住自己,這本筆記本的封麵並沒有寫任何一個字,但沒來由的,我卻生怕這裏麵打開的又是我母親的字跡。盡管在現實世界裏王美芝對我怎樣我並不清楚,可是在催眠世界裏的母親這麽多年含辛茹苦將我撫養大,本來我心中對她極為尊敬愛戴,哪怕知道那隻是催眠後的虛幻。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經曆了這麽多事,我心裏隻覺得母親離我越來越遠,我對她竟然產生了一絲莫名的害怕。


    深深吸了口氣,輕輕的打開本子,裏麵的字跡並不是母親的,我長長籲了口氣,卻又有一絲的失望,也許,我還是不能真的忘記我的母親吧,我這樣想,然後低下頭借著燭光看了下去。


    筆記本上記載的並非我想象中的敘事日記,也不是什麽人的內心獨白,上麵寫著一些字,看起來像是人名,從讀音來看應該是少數民族的名字,我默念了幾個,覺得有些拗口,而且也不認識,因此雖然看到這些名字的後麵都畫了一個小小的叉,但還是翻了過去,反正自己也看不懂,就不用浪費時間了。


    後麵幾頁還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名字,每個名字的後麵也都畫著一個叉叉,再翻下去,寫的卻不再是人名,而是雞、鴨、犬等,我心裏越發迷惑起來,不知道這本筆記到底是什麽東西。繼續看下去,突然看到一個“犬”字的旁邊用括弧寫了兩個字:黑虎。


    我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黑虎”的後麵沒有畫上叉叉,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說“黑虎”還沒有死?我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腳邊的那條黑狗,它也正仰著頭看著我,這時見我向它看來,尾巴搖得越發歡暢,顯得親熱無比,但這一瞬間我的心卻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


    定了定神,我繼續翻下去,後麵還是一些人名和動物的名稱,雖然我看得極為仔細,但卻什麽也發現不了,終於翻到最後一頁,我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心卻突然劇烈的跳了起來,在最後一頁上寫著兩個名字,一個是柳小蕊,一個是毛瑞。


    如果隻是單單一個人的名字出現在這裏,我不會特別的驚訝,畢竟同名同姓的人特別多,不可能那麽湊巧就是我和小蕊兩人中的一個。但現在兩個人的名字同時出現在這本子上,我總有一種感覺,這兩個名字指的一定就是我和小蕊。


    在小蕊的名字後麵也畫著一個叉叉,而我的名字後麵卻什麽也沒有,我從前麵一頁一頁的看下來,除了“黑虎”和我之外,每個人的名字後麵都畫上了一個叉叉,我不知道這究竟代表著什麽,但也正是因為如此,那種未知的恐懼才來得更為真實可怕,事情如果隻是牽連到我那也沒什麽,可是和小蕊之間也有著我所不知道的關係,我就不能不加倍擔心了。


    我呆了呆,將手上的筆記本依舊放在桌子上,裏麵的內容我已經看過了,雖然看不明白,但想來應該不是所謂的天機,王子華還在外麵吸引那個人的注意,時刻處在危險之中,我必須加快動作尋找任何與天機有關的線索。


    我四處看了看,木屋裏除了桌子和一張床,什麽都沒有,一眼看去就能將所有的東西盡掃眼底,根本就沒有什麽地方能藏得下東西,但我還是四處走了走,在每個地方敲了敲看是不是有什麽機關暗室,甚至連床下也爬了進去,想看看床板背麵是不是刻了什麽文字,但還是什麽都沒找到,我從床下爬了出來,歎了口氣,既然在這裏找不到線索,看來隻能帶著桌上的那本筆記離開了,現在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與王子華會合,隻能兵分兩路,走一步是一步。


    我再次走到桌邊,正要將那本筆記拿起,突然腳邊的黑虎嘴裏發出低低的嘶吼聲,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低吼聲給嚇了一跳,連忙低頭看去,黑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門口,身子微微弓起,背上的毛根根倒豎,仿佛前麵站著一個對它極具威脅的對手。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外麵來了一個陌生人,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黑虎對我會如此的親熱,但我絕對不相信它對任何人都會如此,看它的反應,隻怕來的人還十分棘手,這個木屋沒有什麽可供躲避的地方,站在門口就可以直接看到床底,如果來人身手了得,隻要他把門一關,在這裏我連逃跑的空間也沒有,因此第一時間抓起桌子上的筆記,對黑虎低聲的喊了聲:“上!”然後一人一狗同時從木屋裏衝了出去。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黑虎,但我總覺得它一定會聽我的話,我心中甚至已經做好了打算,隻要黑虎能將來人纏上一會,我就能立刻脫身,唯一需要祈禱的是希望對方隻有一個人,不然我這次隻怕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謝天謝地,在衝出去的一瞬間,我看到木屋外果然隻站著一個人,美中不足的是那個人並沒有走進這個巨大的石室,隻是站在入口看著,這樣一來我想要衝出去卻也沒那麽容易了。我稍稍的減慢了腳步,希望黑虎能現糾纏一下,然後我就可趁機逃走,想來這個人應該不會和一條狗過不去,更何況隻要黑虎發出吼叫聲,這裏的主人應該立刻就能趕到,隻要他過來了,黑虎也會沒事。


    黑虎果然衝在了最前麵,那個人仿佛對黑虎毫不在意,雙手背在身後,眼看黑虎就要衝到他身前竄起,我依稀聽到他哼了一聲,奇怪的是就在這一哼之後,黑虎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接著腳步蹣跚,才走了兩步,就趴在地上打起了呼嚕。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看來這個人的手段也實在了得,剛才出來跑得太快,來不及看這個人的相貌,這時仔細看去,那人站在石室入口處,恰巧處在黑暗之中,我看不到他的臉,這時進退兩難,無奈之下我將腰間的砍刀拔了出來大步往前走去,既然逃不過,那就隻有勇敢麵對了。


    我往前大步走去,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在入口的那個人看到我向他走來,突然往後退了一步,將身子隱在黑暗之中,卻又不離去,我猜他是想將我堵在這個石室裏麵,於是口中哼了一聲,沉聲道:“讓開。”


    出乎我的意料,那人居然微微的將身子一側給我讓出一條道來,同時說道:“快走,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聲音沙啞,明顯是故意壓低了嗓子說的話,顯然是怕被我認出他原來的聲音,盡管如此,但語氣之中卻透著一股關懷之意。


    我微微一愣,我所認識的人裏麵,能這樣關心我的已經不多,這個人躲在黑暗之中,我看不清他的身材相貌,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是誰,但語氣中的關切之意卻是半點不假,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任何一個關心我的人我都不願錯過,我將砍刀放回腰間,走上前去,問:“你是誰?”


    第四十六章 開始(三)


    那人又往後退了一步,道:“快離開這裏,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我見他仍然不回答我的問題,腳下發力,大步往前奔去,那人見我奔來,立時一個轉身往外就跑,動作之迅速快捷,與先前那道人影不相上下。


    我大喊一聲:“站住!”立刻發足猛追。這神秘人看來對著地下石室極為熟悉,而且對我也很是關心,如果能得到他的幫助,那麽我此行成功的希望會大大增加,即便不為這些,我也想看看這個關心我的人到底是誰。


    隻是一瞬間,那人已經去得老遠,此時燭光已經照射不到,我的電筒也早就被我扔了出去,因此隻感覺到人影一晃,就不見了那個人的蹤跡,要想再把他找出來隻怕是絕無可能了,隻有耳邊還留著他的聲音:“快離開這裏。”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我離開這裏,但我知道我已經無路可退了,我轉過身向木屋走去,準備拿了裏麵的東西然後想辦法和肖劍飛會合,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沙沙聲,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地上摩擦著。


    我心裏一凜,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這時那沙沙聲越來越近,鼻中還聞到一股腥味,我連忙加快腳步往木屋走去,就在這時,隻聽背後一聲驚呼,緊接著一個人急速從後麵趕了過來,一把拽住我的手往石室裏麵衝了過去。


    那人的力氣大得出奇,我的手被他拉得幾乎連骨頭都要斷掉,但那人卻毫不知覺,幾個箭步就到了木屋跟前,手上一用力,我整個人立刻呼的一聲飛了起來,重重的落在了木屋裏麵。


    這一下摔得我全身疼痛,我站起身來立時就要破口大罵,那人仍舊站在木屋門口,隻有一個背部對著我,身上披著一身獸皮,和另外一間石室的野人倒有幾分相像,我的身子忍不住一震,雖然看不到他前麵的樣子,但這個背影我卻看過很多次,一次是在格細寨四十六號被人設計殺害的時候,一次是我和王子華被馬馬斯賴追殺的時候,那時也是他救了我們,還給了我一張出去的地圖,這個人,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我的父親毛德福。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我幻想過許多次我和這個所謂的父親見麵時情景,我也一次次的問自己假如真的看到他自己會做些什麽說些什麽,可是現在真正麵對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應該如何做,我不知道是應該和他敘敘父子之情還是直接找他要那個該死的天機,一個從來沒有真正見過麵的父親,和生死相依的兄弟與刻骨銘心的愛人,究竟誰更重要一些?雖然父親對我的關切之情沒有半點虛假,但在我心裏,他卻更像是一個陌生人。


    我深深吸了口氣,往前走了一步,也許一切都應該交給時間,我應該讓自己慢慢的去接受父親,不管怎麽樣,畢竟沒有他就沒有我,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回來看我們,但他畢竟是我的父親。


    我很想和催眠世界裏一樣的叫他一聲“老爸”,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沒事麽?”


    毛德福的身軀明顯的震動了一下,卻沒有回過頭來,說道:“你快進去,我不叫你你別出來。”


    我一直糾結於真實和虛幻世界裏父母對我的情感,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當我真實麵對他們時會是怎樣一種情景,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他的這一句話卻讓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我相信這就是我的父親,有什麽困難就會擋在我前麵的父親。就在一瞬間,我和父親仿佛心靈相通,我真切的感受到他對我的愛就如催眠世界裏對我的一般無二。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有些事可以以後再問,但有些事必須是我現在就去做的,我大步往前走去,站在了他的身邊,說:“你是我爸爸,有什麽事當然是做兒子的先頂著了。”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父親的身體又是一震,緩緩的轉過頭來,他的容貌還是像30多歲一樣,我知道他一定也做了身體上的改造,可是這都沒什麽,他的那雙眼睛卻是屬於一個父親的眼睛,我從裏麵看到了眼淚,也看到了驚喜、詫異和毅然。


    父親轉過頭,說:“你退後吧,這裏有我。”


    我固執的道:“不行,上陣父子兵,我陪著你。”父親拍了拍我的手,說:“你看看。”


    我剛才一直就看著父親的臉,並沒有注意到前麵到底出現了什麽,這時向前看去,眼前還是什麽都沒有,隻是那陣沙沙聲越來越近,空氣中的腥味也越來越重,父親臉上的神情也顯得緊張無比,雖然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料想絕對非同小可,正要開口詢問,突然石室入口處躥出一條小蛇來,全身黑色,尾巴著地,口中的信子不斷吞吐,而那雙眼睛則一動不動的盯著我。


    我忍不住一聲驚呼:“曼巴神蛇!”


    蛇在冬天需要冬眠,這是一個常識,但這也並非一成不變,隻要周圍環境溫度適應食物充足,蛇類完全可以不必冬眠,我第一次進入這個地下石室時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這一次進入卻感覺到這裏溫度比外麵高得多,開始還以為是因為地下恒溫並未太在意,反倒有點羨慕這裏的人住得舒坦,冬暖夏涼,這時看到曼巴神蛇出現在我麵前,才突然意識到危險。


    曼巴神蛇的身子挺得越發的直,父親的臉上流露出緊張之色,口中對著曼巴神蛇不斷的發出嘶嘶聲,仿佛是和那條蛇交流著什麽,但曼巴蛇卻不理睬父親,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我,說不出的詭異,我的心底突然冒起一股寒氣。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看到父親臉上的神色越來越緊張,這時曼巴蛇往前竄了一段路,我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抓住了父親的手,父親拍了拍我的手,低低說了句:沒事。


    我不自禁的臉上一紅,為自己的膽怯而羞愧,看了看父親,鬆開手,正要說些什麽,突然看到父親臉色一變,我急忙轉過身去,忍不住一聲驚呼。


    曼巴神蛇往前一竄之後,隨著它口中幾下嘶嘶聲,突然在入口處遊出一群蛇來,有些我認得是眼鏡蛇,有些卻不認得,身上花紋奇形怪狀,有的蛇額頭上高高凸出來一塊,也不知道是什麽名堂,但這些蛇無一不是吐著信子冷冷的對著我,空氣中的腥味越發濃烈。


    眼前這些蛇約摸有一百多條,我雖然已經對這次的任務有了必死的準備,但真的麵對這些東西,我寧肯被人砍上幾刀,就算是死在馬馬斯賴的手上也遠勝過被這些毒蛇給咬死。


    我的兩條腿都已經軟了,這時才發現父親臉上的神情緊張中帶著些疑惑,他口中不斷的發出嘶嘶聲,但那些蛇在曼巴神蛇的帶領下一點一點的向我們靠近,曼巴蛇仿佛是一個領兵的將領,倘若它突如其來的將我們一口咬死那也就算了,可是現在這種場麵對我而言卻是一種極大的折磨,甚至是一種精神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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