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話,隻是埋頭削他的東西。


    旁邊的暖爐送來一陣陣溫暖的氣流,讓人全身放鬆下來。


    我本想問老胡我們要在這裏待多久,但是等到想說的時候,發現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接著,在我眼裏,老胡削木頭的動作變得越來越慢,我的眼皮也開始打架,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


    我們實在太累了,這一覺睡得渾渾噩噩,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從夢中醒來,才發現手裏還緊緊的抓著勺子,罐頭裏的黃豆倒了一褲子。


    而且我是頭靠著木床邊躺在地上睡的,背後還埂著小王的一隻鞋,一起身全身就疼得不得了。


    不過我還是掙紮著爬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


    在這地底世界裏根本不分白天黑夜,外麵還是一片漆黑,隻有那一盞不知亮了多少年的昏黃電燈,還在投影一點點光線。


    老胡比我還慘,整個人完全躺在地上,樹棒丟在一邊,還在打著呼嚕。


    我感覺這是我第一次比別人早醒,不由得覺得有些自豪,我決定先漱洗一番,然後待會兒倍兒有麵子的叫老胡起床。


    沒有牙膏牙刷,就用手指搓,喝一口礦泉水漱漱,然後嚼一片口香糖。


    剩下的礦泉水用來搓了一把臉,搓下來的水全是黑泥,我都不敢看自己的臉到底有多髒。


    弄完這些,我扭頭想去喊老胡,卻看見老胡已經坐了起來,眼睛直直的盯燈光射進來的那邊。


    他見我看向他,十分緊張,向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的動作讓我之前放鬆的神經又繃緊了起來,我心裏暗罵:“這是存心不讓人安生啊,又是什麽事?”


    我扭頭看向老胡看著的那個位置,隻見昏黃的燈光從遠處射來,在帆布的帳篷壁上投下一棵樹影,帳篷外沒有風,所以那樹影紋絲不動,一切顯得尤為安靜,仿佛這裏是被遺忘的一個靜止的空間。


    本以為我會看見一個人影什麽的,可是當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絲毫沒有覺得哪裏奇怪,於是我又看向老胡。


    老胡對我招了招手,讓我過去。


    於是我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麵前,蹲了下去,問他:“怎麽了?外麵沒事啊!”


    老胡貼近我的耳朵,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還記不記得外麵那棵樹,電燈是掛在什麽位置的?“我回想了一下,立刻冷汗就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對啊,我們進來的時候,我清楚的記得,那棵樹上的電燈是掛在靠近帳篷這一側的,也就是說,如果按照物理定律,這棵樹的影子會投影到外側,絕不可能被映射到我們帳篷上。


    而除了那棵樹,燈光和帳篷之間,並沒有其它植物。


    眼前的這現象,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在我們睡覺的時候,院子裏長出了一棵樹,二是有人挪動了電燈的位置。


    不管是哪種可能,都足以讓我窒息。


    但是看了一會兒,我就對老胡說:“這的確很奇怪,不過隻是一棵樹而已,咱們出去看看!“老胡按住了我的肩膀,小聲說道:“別動,千萬別動,這棵樹……是活的。”


    我再次吃了一驚,樹是活的?這是什麽意思?


    老胡接著說:“剛才你漱洗的響動驚醒了我,我一坐起來就看見那棵樹的影子,那時候它是在動的,它的一根枝丫在左右搖擺,就像人的手。”


    我壓抑住心中的惶恐,小聲罵道:“難道這地底下的樹成精了嗎?”


    也不知道是知道我們察覺到它了還是怎麽的,雖然我們一直盯著那棵樹的影子,不過它卻絲毫也沒有動過了。


    等了一會兒,我有些不耐煩道:“再厲害也不過是一棵樹而已,又不是倩女幽魂裏的姥姥,咱們還是出去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妖精。”


    樹精這種東西古已有之,最常見的就是關於山客的傳說,據說在解放前還有人看到過。


    山客一般喜歡躲在密林中,如果有單身走夜路的人,就容易碰見,它善學人笑,笑聲古怪,但通常不會現身。


    如果你把一籃雞蛋放在山客棲息大樹旁的話,第二天它會拿走雞蛋,給你放一大捆柴火,古人常以此種方式換取柴火。看過的人有的說它們是一種會走路的樹,有的則說像人,總的來說是種不錯的妖怪。


    雖然我不信這世間真的有什麽妖怪,但是眼前的景象,我也沒有再用其他方式解釋的辦法了。


    老胡幹的是挖墳掘墓的勾當,當然也不知道什麽叫做膽怯,隨即點了點頭,拉好槍栓,就隨著我一起緩緩的向帳篷門口移動。


    放輕腳步慢慢移到帳篷門口時,我回頭看了一眼,確定那影子依然紋絲不動,我們便推開帳門衝了出去。


    老胡以出門就端起了槍,指著那棵怪樹的方向,喊了一句:“別動!”


    這時我的目光也投了過去,但是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我和老胡一直以為的樹精,竟然是一個人!


    那個人身穿髒兮兮的大衣,在衣服上插了很多樹枝,雙手張開,望著天空,似乎在等待什麽。


    他整個人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像是一棵樹。


    老胡見他不動,又喊了一句:“你……你是誰?”


    那個人沒有回頭,背對著我們,隻是肩膀聳動了一下,然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快……回帳篷裏去……天快亮了……”


    這下我們就更摸不到頭腦了,什麽天快亮了,這裏不是地底嗎?難道地底也有白天,這個人到底是誰,行為語言都不著邊際。


    可是就在這時,我們望見在茫茫林海的盡頭,一抹紅光緩緩的亮了起來,就好像是地麵上快要升起的朝日。


    隨著那一抹紅光的升起,本來漆黑如墨的空間裏,忽然變得豁然開朗,我們看見無數的樹葉上紅光點點,反射著晨輝的光芒,同時那抹紅光也照亮了我們頭頂上巨大無垠的洞頂,嶙峋的岩石如同蒼龍的脊背,從我們頭上一直延伸到遠處。


    地底日出!我們完全無法理解眼前出現的景象,這完全不可能用科學的知識來解釋。


    隨著那一抹紅光越來越亮,死寂一般地下森林中竟然刮起了一陣微風,所有的樹木如獲新生一般隨風搖曳,我們聽見了熟悉的沙沙聲,那是生命的呼吸。


    與此同時,森林中也有某種不安的氣息開始躁動起來。


    遠處的紅光越發明亮,吸引了我們大部分的目光,但是當一回頭,卻見到那個怪人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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