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並不長,眾人走了五六分鍾就來到了盡頭。此時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個豁然開朗的大廳,大廳的構造不似平常,地麵像個池塘一樣下凹,前後有兩個斜坡,通向兩邊回廊的入口,就像個幹涸了的倒梯形泳池。


    更奇怪的是,靠近千黛等人的斜坡上放置著一艘黃金船,與普通漁舟一般大小,兩頭誇張地高高翹著。船身上刻著一幅漆繪,畫中一位身穿絲袍的年輕女子手持棕櫚葉,鞭打著兩頭並行的耕牛,在莎草旺盛的河岸邊徐行。


    船舷上立著一尊石像,是個上身赤裸、頭戴水蛭形高冠、手持船篙的船夫形象,身上的彩漆顏色依舊鮮豔,加上身體比例和表情神態都格外逼真,甚至把強尼嚇了一跳。


    千黛微微蹙起眉心。她知道這條船是古埃及宗教典籍《亡靈書》中提到的太陽船,而這位瘦高的船夫則是太陽神阿蒙。


    信仰永生的古埃及人認為,人死後,靈魂將離開肉體,前往冥界接受複活審判。到達審判之地前,他們必須橫渡冥河艾格洛,乘坐由阿蒙神擺渡的太陽船。可問題是,建造者為什麽要把太陽船擺在這兒?這個古怪的大廳與艾格洛河的典故有什麽關係?


    第十章 亡者之殿(3)


    此外,千黛還發現了一個可疑之處:阿蒙的雕像與船身上的彩繪肯定是同一時期的,可是雕像的漆鮮豔如新,而彩繪下半部分的漆幾乎掉光了,隻能勉強看出幾道深色的輪廓,留下被液體侵蝕過的醜陋斑痕。


    安德瑞顯然也發現了這些,他四下觀望,想了想,然後指了指強尼身邊的保鏢,那是個尖嘴猴腮的年輕人。“你先過去,其他人呆在這兒。”


    年輕人顯然不願意,但安德瑞的武器還是讓他聽話了。於是他小心翼翼地走下斜坡,踩上凹陷的地麵,地麵上有許多浮雕,他走得一歪一扭,但還是很快就踏上了對麵的斜坡。


    這時所有人都以為他肯定能安全通過了。


    “看來沒事了。”保鏢自己也鬆了口氣。


    誰知這時,他剛邁出的那隻腳忽然一陷,腳下隨之傳來岩石碰撞的聲音。小夥子的心髒像被撞針狠狠地撞了一下,低頭一看,腳下的一格浮雕竟然被踩了下去。


    “這他媽的是怎麽回事?”他話音剛落,地板上每塊浮雕的縫隙全都開始飛快地滲出水來,小夥子見狀連忙往坡上跑去,可滲出的水意外的滑,他根本站不穩,一下子跌倒在地。


    就在皮膚接觸到液體的一刹那,一陣灼熱的劇痛霎時傳遍全身——他的雙手瞬間就被那液體燒爛了,白花花的骨頭露了出來。小夥子撕肝裂肺地慘叫,像滑進甲蟲坑的螞蟻似的,拚命掙紮著往上爬,可根本連站都站不起來。


    不斷外滲的液體漸次淹沒了他的雙腿、腰腹、肩膀、腦袋,他那毛骨悚然的慘叫沒持續幾秒,就消失在了棕紅色的水泡中。


    此刻,這個凹槽狀的大廳已經被那汙血一般的液體填滿,不時冒著肮髒的氣泡。


    千黛等人呆望著眼前的情景,驚恐得像失了魂魄。


    “剛才發生了什麽?”強尼喃喃問道,“這些水是什麽東西?”


    “沒有氣味,看來是古埃及人特製的強酸。”安德瑞俯下身觀察那泛動著的液體一番,又看了看太陽船,水位正好漲到它的船舷處。“看來咱們還是得乘船過去,問題是這東西怎麽開動?”


    他仔細檢查船體一番,沒發現什麽特別之處,又起身仔細檢查周圍的牆壁和地板。很快,他有了一個重大的發現:靠近大廳的那段回廊的左邊牆壁上有一幅古老而狹長的壁畫,刻畫的是一隻隻側著身子的狒狒,它們麵朝大廳的方向排成一列,形象與池塘旁邊的狒狒石雕一模一樣。安德瑞數了數,一共十一隻。


    十一隻狒狒裏,隻有正中間的一隻是金色的。


    安德瑞試著將手放在金色的狒狒上,可是什麽都沒發生。安德瑞把手拿開,凝望著壁畫陷入思索。


    隻有十一隻狒狒。


    現在艾格洛河、太陽船、阿蒙、渡河者都有了,要在這個大廳裏重現冥河神話,還缺什麽?


    就是第十二隻狒狒。


    橫渡艾格洛河的時間與太陽照耀人間的時間一樣,是十二個小時,古埃及人用壁畫描述這個神話時,就用十二隻狒狒代表這十二個小時。


    安德瑞望了望池邊的那隻狒狒石雕,它應該就是那第十二隻狒狒了,可是怎麽把它加進壁畫裏呢?


    他又檢查了那幅壁畫一番,沒有什麽新發現,又去檢查右邊牆壁,發現牆上有五個高低不一的火炬。安德瑞用火把將它們一一點燃,黑暗的墓道隱隱亮起。他轉過頭,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到了左邊的牆壁上,他凝望著那片黑暗的輪廓,臉上露出頓悟的微笑。


    “你們兩個,”他用槍隨便指了三個小夥子,又指了指狒狒石雕,“推推那個雕像,看看能不能推得動。”


    小夥子們隻好照辦。那塊石雕體積不大,隻及腰高,三個小夥子連推帶拽,果然移動了它。看到石雕果然是可以活動的,安德瑞臉上浮起得意的笑。


    “繼續往這邊推,我讓你們停就停。”


    他一邊用槍指著眾人,一邊望著投在左壁上的石雕影子,隨著石雕的移動慢慢移動。當影子投到最後的那隻狒狒背後時,他叫了聲停,又讓保鏢們往縱向推。誰知他們用勁用得麵紅耳赤,石像也不動分毫。


    不能縱向移動,但是牆上的影子大小又不對。


    安德瑞凝望壁畫沉思片刻,偶然看了看身後的火炬,臉上又浮出希望。他用手把其中兩個遮住,觀察了一下對麵的壁畫,又換了兩個遮住,又觀察一番,嘴角彎起弧度。


    “把礦泉水給我。”


    他接過強尼遞來的礦泉水,往最上方和正中間的兩個火把澆去。就在第二個火炬熄滅的時候,對麵的牆壁裏忽然傳來類似石壁碰撞的低沉聲響,安德瑞回過頭,發現一個與其他狒狒一樣大小、一樣形狀的影子已經投在了第十一隻狒狒身後,而其他十一隻狒狒的輪廓處開始落下灰塵。


    安德瑞走過去,朝黃金狒狒用力一按,隻聽轟隆一聲,十二隻狒狒壁畫——包括陰影覆蓋的那一小片狒狒形狀的牆壁,一齊陷進了牆裏。而池中的那艘太陽船,也隨之開始向前移動。


    然而,安德瑞剛一把手拿開,太陽船就又靜止下來。他明白過來,將手一直按在浮雕上,船就一直向前移動。他鬆手,船就慢慢回到岸邊。


    強尼一行人在旁邊看得瞠目結舌。


    “看來我們找到鑰匙了。”安德瑞說著命令千黛、強尼和兩個保鏢上船,又用槍指著剩下那個保鏢,“你留在這兒,按住浮雕,等我們到了對岸再鬆手。我會一直用槍指著你,最好別耍花樣。”


    那保鏢很樂意這麽做,這樣至少就不用再跟著他們玩命了。


    他照著安德瑞的指示,手掌一直沒有離開浮雕,於是太陽船很平穩地將千黛五人送到了對岸的回廊入口。那小夥子這時狠狠哼了口氣,把手從狒狒浮雕上拿開。


    “好了!你這雜種養的!別想再讓我跟著你了!”他朝對岸大罵道,“我這就回去!把這兒的秘密告訴全世界每一家報社!你這個婊子養的殺人犯!老實等著坐電椅吧!”


    這時忽然“轟”的一聲巨響,千黛感覺全身的神經跳了一下閘,然後就看見那個保鏢的左右兩邊突然各突出一道石門,一瞬間就把那個年輕人夾得粉身碎骨。


    然後兩道石門緩緩分開,上麵沾著一團紅白相間的東西。當反應過來那團東西是混在一起的血肉和粉碎的骨頭時,強尼感到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湧上喉嚨,俯下身拚命嘔吐起來。


    “正如我預料。”安德瑞放下槍,“這種角色的結局通常不太好。”千黛惱火地看著他:“你明知道他有危險,為什麽不想別的方法?”


    “我倒認為這比眼睜睜看著他逃到上麵泄露秘密好得多。”安德瑞冷笑,“就算他沒被夾死,我也會送他去見上帝。”


    千黛直視著他:“你一定不得好死。”


    安德瑞哼笑:“你應該慶幸留在那兒的不是你,櫻井小姐。現在繼續前進吧——不用太緊張,你有一顆好用的頭腦,這對我很有價值,除非萬不得已,不然我是不會讓你當替死鬼的。”


    在安德瑞的威逼下,千黛隻好忍氣吞聲,和剩下幾個人一起沿著回廊往神廟深處走去,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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