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轉過油菜地,後麵突然傳來了幾身慘叫,我們沒人扭頭,隻是低頭前行,裝著什麽都沒聽見。


    過了片刻,鐵錘和伊賀天宗兩人匆匆趕了上來,伊賀天宗的刀上似乎還有未擦幹的血跡。沒人說話,大家都裝著沒看到,我突然感到由衷的悲哀,不是為那些重傷者,也不是為那些殺人者,而且為我自己感到悲哀。


    我雖然怕死、膽怯,甚至貪婪、但在一點上我毫不懷疑自己,那就是善良、尊重生命,這是我的底線,我內心中留的最基本的原則,我相信自己在生與死的問題上能夠堅持自己的原則。


    但今天我沒有反對,在唐然流淚時我已經知道四姑娘會要他們做些什麽,我也知道所有的人都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和他們一樣,沒有說話,裝著什麽都不明白,任由那五人被殺死。


    五人所非我們所殺,但我們每個人都是凶手,我知道,他們五個已經很難活下去,但他們死是一回事,被自己人殺是另一回事,為了逃命殺死自己的戰友,這種怯懦讓我感到羞辱。


    柳生走近我,什麽也沒有說,隻有拍了拍我的肩膀。少了五個重傷員,我們的速度快了許多,但也更加沉默。但就算如此,我們也根本無法再天黑之前趕到永嘉寺。


    第九卷第六十六章示威


    黑夜中行走在這裏,對於我們這樣一支隊伍來說,無異於是自尋死路,我看了唐然一眼,此時他英俊的臉上竟然有些茫然,目光有些呆滯。他的大腿中槍,走路更加困難,我們兩個明顯影響了大隊的速度,誰知道四姑娘會不會也對我們下手。


    鳳青龍不時抬頭看天,催促大家走的快一點,但是速度始終走不上去,在走到一半的時候,鳳青龍走到四姑娘身旁低聲說著什麽,我能看到,四姑娘似乎有意無意地往我們兩個位置看了一眼,然後揮了揮手把鐵錘、朱特和伊賀天宗喊了過去。


    我心裏一涼,看來他們要動手了,我也就算了,唐然是軒轅世家的人,難道也不肯放過。我的手慢慢地伸進腰裏,緊緊攥著了短劍。


    幾個人慢慢走了過來,唐然慢慢閉上眼,雖然明知在這些人麵前,我的任何抵抗都是徒勞的,但是我並不想束手待斃,我明白,不能要求這些江湖上的人士遵守外勤組的原則,在任何時候都不拋棄自己的戰友,但是以剝奪他人的生命為代價,尤其是我的生命為代價,那我臨死也要咬一口。


    伊賀天宗走了過來,身後朱特,我全身酸痛,隻能等他們再靠近一些,希望能一擊得手,臨死拉一個墊背的,也不錯。


    伊賀天宗伸過來一隻手,他的眼裏隱隱有一些笑意,我不敢大意,往後閃了一下,希望他能靠更近一些,朱特卻從後麵搶先一步,抓著了我的右手,他的肩頭雖然受了傷,但他天生神力,手仍然如鐵鉗一般,我根本動不了分毫,隻好鬆開手中的短劍。


    而在另一麵,伊賀天宗抓著我的左手,我心中歎了一口氣,玩了。朱特笑了笑,背轉身蹲了下去,伊賀天宗一使勁,把我扶了上去。朱特竟然是來背我前行的,我不由得有些羞愧,又有些茫然,也許這並不是我臆想的江湖。


    轉過頭,鐵錘已經把唐然背上,唐然依舊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什麽。“謝謝。”我輕聲說道,朱特不知道聽懂沒有,隻有笑了笑,而伊賀天宗卻是輕輕一笑:“我們兩個應該謝謝你,沒把短劍刺進我們胸口。”


    我的臉竟然有些紅了,這老鬼子顯然已經看破了我心裏的想法。


    整個隊伍的速度明顯加快,但太陽西墜的速度更快,那碩大的月亮已經出現在天空,鳳青龍不斷的催促大家,甚至讓大家開始拋掉身上攜帶的物品,但就算如此,在天黑之前,到達永嘉寺依然不可能。


    我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緊張的氣氛,遠處的黑暗中似乎有東西在蠢蠢欲動,我在觀察四姑娘,這位重病之際的領軍人物,並沒有人背,而是在冷冰的攙扶下,走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麵。


    沒有風,那油菜花為什麽在晃動,我們已經進入這裏一周了,油菜花不僅沒有沒有絲毫衰敗,似乎比剛來時更加旺盛,但在這金黃的油菜花地裏似乎隱藏著什麽。


    風青龍不斷地催促大家,他讓大家把拉長的隊伍靠的近一些,所有的人都要全神戒備,他的神色比麵對那對老夫妻時更加凝重,我們所有的人都明白,今天晚上將決定我們的生死。


    我們已經能看清永嘉寺的白塔,能看清那林間山坳的五彩經幡,甚至能聽到寺裏的誦經聲,能聞到大米飯混雜著木薯的糯香味。


    可是太陽已經落山了,巨大的陰影迅速遮蓋了整個山穀,月亮,藍色的月亮靜靜地掛在天空,占了整個山穀天空的三分之一。藍色的月光下,山穀中的湖泊似乎也更加湛藍,神秘。四周油菜花如波浪一樣一層層地卷了過來,但在離我們大約50米的地方,波浪突然停止。


    照道理說,永嘉寺裏應該能看到我們,並能理解我們急匆匆往他們那裏去的意思,活佛慈悲為懷,派出人來提醒我們,此時怎麽也應該派出人接應我們一下,永嘉寺能在這危機四伏的山穀裏安全存活至今,他們一定有他們的生存之道。


    鳳青龍看了看那已經淡淡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永嘉寺,神色愈加凝重,走在最前麵的柳生伸出了手,示意隊伍停止,在滿是油菜花的地裏,在我們的前麵有一小塊空地,空地中間有一個石樁,石樁上綁著一個人。


    這個人我認識,是鳳青龍手下的一個成員,從昨天混戰開始後我就沒見過他,平常也對他沒有太多了解,隻知道他為人謹慎,頗得鳳青龍和四姑娘的信任,而現在他全身赤裸,胸部被挖了一個大洞,生殖器也被割掉。


    整個隊伍停在石樁麵前,注視著這具屍體,他的麵部痛苦猙獰,身體極度扭曲,我能猜得出來,他是被折磨了很久,才在痛苦中死去,從他血液凝固和屍體上腐爛的程度看,他的死亡時間應該在八個小時以內。


    那個生殖器就放置在石樁的頂部,散發出一種詭異的氛圍。我們曾經從這裏經過,似乎沒見過這個石樁,但現在這個石樁就聳立在我們麵前,而且懸掛著一具屍體,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警告、示威、恐嚇。


    從鳳青龍的臉上,我已經明白,這個成員恐怕是鳳青龍他們派往永嘉寺報信的人,卻想不到這個人就在離永嘉不到三公裏的地方受盡了折磨,痛苦地死去,他的屍體就這樣懸掛著,如果說是對我們的恐嚇,不如說是對永嘉寺的示威。


    我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永嘉寺並不是我們想象中的聖地,也許隻是他們的地形讓他們在這裏苟活下來,活佛也不真的是法力無邊,更不是慈悲為懷,如果說在黑夜中他們恐懼,這個人可是大白天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雖然永嘉寺並不是聖地,但我們還是希望能到那裏去,此時別說是飛機上的秘寶,我們唯一的想法隻是保命,但恐怕那也隻是一種幻想,藍色的月光下,金黃色的油菜花地變成綠油油的一片,象一塊塊綠色的地毯在抖動,在翻騰。


    第九卷第六十七章鏖戰


    或者說是象一鍋沸騰的水,而在水的中央就是我們這一群人,所有的人被恐懼籠罩,不知道是進還是退。突然有人狂叫一聲,用最快地速度向永嘉寺的方向狂奔,這是鳳青龍一組殘存的人,他身形高大,一旦狂跑起來,就如離弦的箭。


    鳳青龍高聲怒罵,讓他趕快回來,那人卻置若罔聞,速度反而越來越快,鳳青龍想往前追,卻被身後的柳生一把抓著,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句,鳳青龍愣了一下,就在這一刹那間,從路邊的地裏突然竄出一個黑影,一下子撲倒了那人。


    更多的黑影竄了出來,象一群瘋狗一樣把那名家族成員拉進了油菜地裏,那人發出最慘死的叫聲,象一滴水滴進了油鍋裏,油菜地裏更加沸騰,在湛藍的月光下,慘叫聲愈發地嚇亮,卻經久不息,聽的每個人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小李大聲招呼大家列好隊形,這是個奇怪的隊形,所有一共三層,四姑娘被圍在正中間,我和唐然、冷冰、小李四人圍在他的四周,鐵錘、鳳青龍、柳生、伊賀天宗率領人分守四方,在這中間夾雜著弗雷德裏克、朱特等德國人,所有的武器都被打開,瞄向了四周。


    我們就象一隻碩大的刺蝟,蜷縮成一團,不管敵人從哪裏來,我們都要狠狠地紮去。隨著小李的命令,所有的人開始移動,緩緩地,一步步地向永嘉寺挪去。由於有一定的距離,那些黑影速度又奇快,我並沒有看清發動襲擊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那人依然在慘叫,隻是那聲音忽然在東,忽然在西,根本捉摸不定,仿佛被什麽東西拖著在油菜地裏跑來跑去。


    鳳青龍伸手從朱特手裏接過大阻,朝著慘叫的位置射連續擊,但那位置變幻無常,槍響後,慘叫聲依舊。


    “鳳三叔,你要冷靜,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擾亂我們,你是我們的主心骨,可不能慌亂。”四姑娘輕聲提醒,她的聲音不高,但聽起來卻很堅定,淡然,讓人油然而生一種信心。


    我們依然在慢慢地往前挪動,永嘉寺裏依然安靜,能看到永嘉寺裏點點的燈火,這距離是這麽靜,卻又是這麽遠,遠的仿佛我們永遠走不到。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這一句話一直以來我半信半疑,但今天晚上上的月亮是這麽的圓,這麽的亮,卻讓人感覺更加的詭異。我沒有了槍,隻有把鳳鳴劍拔在手上,有總比沒有強,何況這是大名鼎鼎的鳳鳴劍。


    又走了一段距離,眼看離永嘉寺越來越近,那綠色毯子下的波浪隻是圍繞我們旋轉,卻並沒有發動攻擊。我暗暗疑惑,難道他們是忌憚我們的實力,或是正等待最好的機會。


    就在我疑惑的時候,腳下卻感覺到一軟,於此同時,那慘叫聲嘎然而止,整個山穀中響起了一聲長嘯,這長嘯是那麽的熟悉,這幾天我不止一次聽到,這長嘯聲又是那麽的淒涼,充滿了悲傷和絕望。


    那抖動的綠毯,那沸騰的湖水在一刹那間寧靜下來。“大家小心。”伊賀天宗的聲音剛響起,從那綠色的毯子下麵飛起一個個黑影,向流星一樣撲向了我們。


    不等有人發號施令,槍聲響了,子彈拖著長長的曳光劃破了天空,黑影紛紛被擊中,但大部分都沒改變運行軌跡,向我們砸了過來,大家紛紛四處躲避,有一個黑影撲向了我,我揮劍斬去,短劍所觸卻十分柔軟。


    有人打出了照明彈,“蛇,是蛇。”有人大叫了起來,果真是蛇,在那一瞬既失的光亮中,我清楚地看見,一條條或大或小的蛇,我短劍如飛,化作劍幕,擋在四姑娘的前麵。黑夜中根本看不清是什麽種類的蛇,隻有一個念頭,砍斷它,把它砍成一段一段的。


    但那蛇太多,有人發出慘叫,應該是被毒蛇咬中。我們千防萬防,卻沒防倒對方會先以毒蛇來打頭陣,在這些古老的生物麵前,槍等現代化武器根本發揮不了作用。


    就在我們手忙腳亂的時候,從黑暗中飛出一枝枝長矛,有人猝不及防,被長矛刺中,按我的想法,在這裏伏擊我們的應該是向老太婆變化後一樣的巨人,凶猛而強大,卻不料卻采用的是古老的方法。


    但這方法雖然古老而且沒有技術含量,但在我們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腳下是蠕動的蛇,空中飛舞著長矛,還是把大家逼的手忙腳亂,在這混亂中有人被蛇咬了,有人被長矛刺中,局麵一片混亂。


    弗雷德裏克突然發出一聲很古怪地叫聲,整個身子劇烈地搖晃了起來,那兩名年青的男德國人三下兩下脫掉外衣,露出健壯的肌肉,兩人同時拔出匕首,刺中了自己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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