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影子一轉一折已經到了一個黑影身後,樹林遮擋了我的視線,但我能看到,白色的影子輕輕一蕩,竟然已經到了一個黑影的頭頂,慘叫聲響起,但並沒有見白影做什麽動作,他已經奔向了另一個黑影,而先前的黑影繼續奔跑,直到撞在一棵樹幹上,才怦然倒地。


    但這也隻是短短幾妙鍾的時間,我已經看清,前麵的那些人不是以色列的突擊隊員,而是幾個黑袍罩身的人,他們舉身投足之間,輕靈之極,但有股說不出的妖邪之氣,而後麵的白影卻看不清楚。


    好在我周圍的士兵們都沒有發出任何響動,對方忙於追殺,也沒有顧得上我們,當對方一消失在遠方,士兵們跳了下來,拚命地相相反地方向逃去。所有的人恐怕和我一個想法,離這些人越遠越好。


    我也是同樣的想法,隻希望那幾個黑衣人跑的再快些,不是擔心他們的生死,而是希望他們多拖一些時刻,而讓我們有時間去逃命,那怕多一分鍾,我們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地麵上的屍體越來越多,已經不完全是賽義夫旅的士兵,我猛然停下了腳步,在我前麵一顆粗大的海棗樹下,赫然放著一具石棺,在他們的周圍到處都是屍體。


    這具石棺和我們見到的石棺十分相似,蒼勁古樸的花紋渾然一體。但我依舊沒法判定這具石棺的真假,在石棺上麵有一具屍體,外麵穿著阿拉伯長袍,我用手輕輕掀開,一張完全不同於我們的臉,象人又象猿,但是他的身上卻長滿了毛,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外傷,但他的頭已經軟綿綿的搭在一起,是被人捏斷了脖頸。


    可以想象他是被那個鬼魂一樣的人殺掉的,前麵又響起了慘叫聲,我心一緊,從位置上來講,這聲音應該是和我一起進來的士兵的慘叫聲,他們顯然遇到了麻煩。我還沒想好怎麽辦,同行的年青軍官慌慌張張地向這麵又奔了過來,但剛轉過彎,他猛地跳了起來,一頭栽倒在地上再也沒有了身影。


    我沒有辦法,而那位年青軍官一頭紮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讓我也明白了過來,逃是逃不掉的,隻好就地倒了下去,希望能裝死蒙混過關。


    一個身影輕輕地飄了過來,我屏著呼吸,眯縫著一隻眼,一動也不敢動,深怕被他發覺,幸運的是他看來並沒有關注我們,而是把注意力轉向了那具石棺,他用手輕輕撫摸著石棺,象撫摸著自己的情人。


    我放下心來,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隨時做好跑路或是拚命的準備。因為位置的關係,我隻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清他的麵目,他穿的衣服有些象阿拉伯長袍,但布料仿佛是絲綢,非常柔順光滑。


    我突然產生一個想法,我這時給他一梭子,是不是會將他置於死地,我隻是想了想,卻沒敢動,我實在是沒有一點把握。但是白影卻動了,他整個身子猛地跳了起來,身子一曲,兩手如鉤往旁邊的一棵樹上一抓,樹影飄動,一個人從樹叢中跌了下來,他身子不停,一轉一折,如飛鷹捕兔,已經抓向地麵,竟然硬生生的從地下抓起一個人摔了出來。


    我真的被嚇壞了,這真的不是人,而是鬼魂了,由於人的身體構造等特性,限製了人的潛能發揮,例如,目前的世界跳高紀錄已經有很多年難以打破,這是由人的先天性限製造成的。而且我本身也是練武之人,知道武術訓練雖然能發揮人的潛能,但是這種潛能並不是能無往而不利,我從來也就不相信武俠小說中的飛簷走壁,如果真有,中國也不會被洋槍洋炮欺侮了一百多年。


    小白龍是我第一個見到的能打破我思維慣性的人,也讓我一直困惑不解,勉強可以用天才來解釋。但今天我又一次見到了如此的人,他的身姿如此飄逸搖曳,比小白龍顯得更加輕靈,這已經不能歸於人類。


    有人打了一聲呼哨,我能感覺到我身邊的土在動,有人從土裏鑽了出來,四人交叉如織,撲向了白影,這四個人背著一個厚厚的仿佛龜殼似的鐵甲,四把明晃晃的鋼槍直刺過去。白影身子一轉一折,一會踢飛一個,但另外三人已經撲了過去,這從地下鑽出的四個人配合默契,身手矯健。


    第六十五章龜忍者


    白影一揮手,又一個人飛了出去,但這人很快地又爬起來撲了上去。他們身上象烏龜一樣的殼保護了他們,盡管接連被擊中,但是他們很快地能爬起來再次撲上去。可是白影的身形實在太快,他象白蝶穿越在花叢之間,讓人眼花繚亂。


    四個身背著龜殼的人身形越來越慢,雖然外麵有厚厚的保護,但是每一次的跌倒都會震得四肢內髒發麻,而這四個人無論如何拚命努力,都不能沾上白影絲毫,而四人的呼吸越來越沉重,身形也漸漸地慢慢了下來。


    我暗暗心驚,我也算見過大世麵的人,組織裏也有幾名高手,也見過象鳳青龍這樣名聲顯赫的高手,手下也擊斃過名頭極顯的應聲蟲。但是我相信他們都是人,而這個白影應該也經不能歸屬於人類,他舉手投足之間殺了這麽多人,不論這些人是好是壞,但是他冷血的一麵已經可以想象。


    而經過這樣一凡追逐,搏殺,我竟然聽不到他的呼吸聲。人的體力是有限的,此時的他無論如何應該有疲勞、呼吸不暢的現象,但我竟然聽不到他的呼吸,那就隻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天賦異常,殺這些人隻是舉手之勞,我自然聽不出來,還有一種可能,他根本就不會呼吸。


    我越想越是害怕,我也知道,人不可能不會呼吸,但是這兩年的經曆告訴我,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眼看這四人敗局一定,但是突然間,石棺動了一下,白衣人突然舍了四個對手,一下子就撲向了石棺。


    石棺猛地跳了一下,白衣人身體猛地往上一躍,仿佛在躲避什麽,但石棺下麵卻發出一聲慘叫,白衣人應該擊中了什麽,一中既退,身子轉折之間,飄逸之極。四個龜殼鐵甲人又圍了上去,四個人氣喘籲籲,身上的鐵甲已經變了形,但是仍然圍著不退。


    而石棺下麵,一個中年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也全身鐵甲,但鐵甲不象龜殼,而是象穿山甲鱗片。他的胸口已經塌陷了下去,鮮血不停地從嘴角溢出。我更是吃驚,這個中年人身材微胖,臉色蒼白,上麵一塊一塊的鏽跡斑斑,握著匕首的手就象一隻穿山甲的爪子,不是別人,正是在塞裏爾鎮伏擊我,和我訂上合約卻蹤影全無的法瑪爾家族的人。


    白衣人輕輕地落在石棺之上,他的臉扭向了我這麵,但我卻很失望,他滿臉誇張的絡腮胡子,遮掩了本來的麵目,和白衣飄飄,身姿優美實在有些不協調。法瑪爾家族的中年人勉強走了兩步,想說話,剛一張嘴,鮮血如泉水噴湧,他又硬撐了一步,便一頭栽倒在地上。


    四名龜甲武士狂吼一聲,又撲了上去,白衣人卻笑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出聲,笑聲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磁性,非常悅耳。四名龜甲武士剛衝近前,他人又飄了起來,一個龜甲武士一頭撲倒石棺上卻再也不動,手中的槍卻刺透了自己的咽喉,而另一人象風箏一樣,頭朝下撞在一顆海棗樹幹上,樹幹迸裂,而他頭顱已經撞進胸腔裏。


    另外兩個已經嚇破了膽,兩人手裏的尖槍同時飛出,刺向白衣人,而他們兩個人身上卻騰起一股灰煙,煙霧彌漫之中兩人同時往不同的方向跑去,別看兩人身穿重甲,但是跑起來四肢並用,也是迅捷異常。白衣人卻並不追趕,而是身子一折離開了煙霧區,站在石棺之上,雙手後背,放聲大笑。


    這笑聲充滿得意和自信,有一點點熟悉,仿佛在哪裏曾經聽到過,卻一時想不起來。笑聲未斷,一個龜殼武士突然飛了過來,一頭撞在石棺上,血肉橫飛,男子輕輕躍起,血肉未有沾上分毫。


    他搖了搖頭,依然在笑,原來這小子還有幫手。因為角度的關係,我看不清他的幫手是誰,但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對我來說,我絕不是他的對手,一個、兩個或更多並沒有什麽區別。


    最後一個龜殼武士也飛了過來,他正好摔在白衣人的麵前,對方使的是巧勁,並沒象對待其它人一樣使用重手法,看來想是要活口。龜殼武士掙紮著想站起來,似乎被人用重手法截斷了關節,根本站不起來。


    白衣人很不屑:“日本武藏門的龜忍者不過如此,就憑你們也想打這石棺的主意。”他說的英語,但卻讓我著實嚇了一跳,武藏門並不是日本三大忍者流派,在名氣上無法與伊賀等門派相比,但他們行蹤更為詭密,手段更為毒辣。


    老鬼子柳生曾經告訴我,由於時代的變遷,現代文明的影響,日本忍者流派和中國的武術門派一樣,麵臨著世俗化、表演化的困窘,而真正的武技卻日漸凋落。但是武藏門卻是例外,他們門下的龜忍者就算在三大流派裏,也算上是屈指可數的好手,但現在他們在白衣人手裏,隻不過是狸貓手中的家鼠。


    那個龜忍者伏在地上,不斷地喘著粗氣,喉管裏發出野獸般嘶叫。日本人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他們和柳生是不是一夥的,如果是,那麽柳生在哪裏,如果不是,他們不遠萬裏來到這裏又是為了什麽?


    一個白影飄然落下,離我很近,我隻能看見他的下半身,同樣是絲綢般材質的長袍。我屏著呼吸,不論他們是何方神仙,都希望他們兩個趕緊離開。後麵來的白衣人用腳踢了踢龜忍者,他說的是日語,非常流利。


    這聲音更加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而龜忍者隻是在顫抖,卻一言不發,他的臉色慢慢變得變成死灰色,嘴角流出來的血也開始烏黑,這個龜忍者選擇服了毒。


    我有些疑惑,忍者身邊常常帶有劇毒氰化物,為保守秘密,他們在被俘時往往選擇一死了之。這兩人武功之高,不應該不知道這個規則,他們留下活口,卻不摘掉毒藥,想來隻有一種可能,他們並不想從日本人嘴裏問出什麽,他們隻是在戲耍,隻是看他們在恐懼中對死亡的恐懼。


    第六十六章夢境


    我全身已經被冷汗濕透,手腳冰冷,因為我已經想起這笑聲,後麵來的白衣人我再熟悉還過來,此人竟然是小白龍,現在改名叫龍天逸,這個天才白癡本就冷血無情,可是他已經進入龍家,成了富可敵國的龍家少爺,他為什麽涉險來到這裏。


    如果說在貴州黔東南的相遇可用巧合來解釋,那麽今天隻能叫狹路相逢了。我剛想到這,兩個人突然動了,在石棺上的白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我早已經知道自己裝死絕難逃得過白衣人的眼睛,心中有了打算。


    我雙肘支地,一個就地十八滾,同時扣動了手中的板機,我根本就沒有目標,隻是冀望槍聲讓他緩一緩,但胳膊一疼,手中的槍飛了出去。但我整個個身子卻跳了起來,平行著向後撞了出去。


    對方咦了一聲,我卻撞了個空,來不及反應,一個蠍子擺尾,卻向身體的左側踢了出去。我觀察過白衣人,他每次從對方身旁飄過,都會選擇從對方身體的左側,這也許是個習慣或是不自覺的行為。


    對方讚了一個好字,我也看不到對方,右手化拳為刀,向左側猛砍,左手卻化為陰手,自下而上刺去,我這一招並不是中國功夫,而是柳生教的日本柳生刀法中的陰陽刀。但雙手剛出,胸口卻中了輕輕一掌,這一招看似輕飄飄的,卻暗含兩重力道,一大一小,似波濤洶湧。我急步後退,想化解這股暗勁,但腳下一絆卻摔倒在地。


    我胸口發悶,全身無力,隻好閉目等死。但聽見有人驚呼一聲“哥哥”,接著有人撲在了我的身上,我能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透過我身上的人傳了過來。我整個身體象突然散了架一樣,再也抑製不住胸口的煩悶之氣,一口鮮血吐了出去。


    我聽見有人在怒吼,似乎在謾罵,還有小白龍哭的聲音,我想說話,卻無論如何也提不起來注意力,張不開口,我想笑,卻似乎無法控製自己向在上的肌肉。


    聲音漸漸消去,我伏在地上,腦子裏一片混沌,似乎身處在冰冷的雪山之中,這雪山如此的熟悉,又中此陌生,前麵是層層疊疊的冰塔、冰柱,銀裝素裹成一個童話的世界,我一個人在行走,寒風刺骨,而在裏麵冰塔、冰林掩映的是一處冰崖,寒冰從斷岩垂掛,如飛騰的瀑布被瞬間凝固,冰崖裏竟然有一個巍峨的宮殿,重重疊疊。一個長發飄逸、白衣如雪的女子正倚在冰塔林中望著我。


    這個女子冰肌玉骨,是那麽的超凡脫俗,但她的臉卻寒如冰霜,仿佛是用最幹淨的水晶雕刻而成的。她微微上挑的眉毛,烏黑的眼珠中滿是憂鬱。我在那裏見過她,卻為什麽又沒有絲毫的印象。


    我想走近她,整個塔林裏卻突然被一團黑霧所籠罩,無數個長相奇怪的東西正從四麵八方湧來,他們撲向少女,撲向我,正把她一點點的吞噬,我的心中升騰出一股勇氣,一股努力想要保護他不受傷害的勇氣。我奮力向前衝去,我呐喊,我掙紮,但她已經漸漸地化成一片片的碎冰。


    撲上來的東西發出難聞的腥臭味,我使出全身力氣,猛力一掙,卻睜開了眼,我的全身已經濕透,但我醒來麵對的一切並不比夢境強,在我周圍有十幾個人,腥臭正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他們身材不高,外麵披著用駱駝皮、羊皮製成的外罩,他們頭基本呈園形,鼻孔扁平,頭與身體聯為一體。


    我知道圍著我的是什麽人,他們是沙民,自稱被上帝遺棄的民族,是北非沙漠裏最勇猛、最悍戰的民族,但我也親眼見過他們被人製成標本,或者象野狗一樣被屠殺。


    他們圍著我,都沒有說話,我從他們眼裏看到的不是敵意,不是恐慌,而是不解。我想掙紮,身上卻套了最少四道索。兩把象三股叉的兵器頂著了我的頭頂。


    我看了看四周,沒有晶瑩剔透的冰雪,沒有冷豔動人的少女,我隻不過是做了一場夢,可是我還是看到了周圍一具具的屍體,有龜忍者的屍體,即使已經化為冷冰冰的屍體,他們身背龜殼的樣子依然會讓你相信自己依舊還在夢中。


    我也看到了那名年青軍官的屍體,他被倒懸在一顆海棗樹上,外麵的衣服已經被剝去,剛才他還在我身邊,還在指揮士兵和我共進退,轉眼間已經成了一具屍體。這一切都不是夢,那白衣人,還有小白龍就不是夢,也是真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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