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個又閑扯了幾句便各自回屋睡覺,雖然忙碌了一天,又困又泛,但我卻怎麽也睡不著,我的腦海隻回響著隻有沃爾夫岡?洛茨的那句話,我在這件事中能得到什麽好處。如果事情能按照預想的方案解決。各部落得到金錢,賽義夫化解了困局,也能爭取各部落首領的支持,法國石油公司雖然眼前利益得到損失,也能保著生意繼續進行,隻有我,能得到什麽?


    我在這裏堅守的原因是摸清石棺裏的秘密,可是這場危機化解後,我能有機會摸清石棺裏的秘密的可能性更少了。水越渾與我越有利。可是我又真的不希望太過混亂,一旦幾方僵持,將有無數的民眾和士兵成為犧牲品,無數普通人的命運將因此而改寫。


    就這樣迷迷茫茫的睡了過去,夜裏我夢見戰爭終於暴發,成千上萬的遊牧戰士衝向塞裏爾城鎮,炮彈在四處爆炸,成群的老人、婦女兒童倒在血泊裏,一群群的蠍子兵、墮落天使撲向人群,而我赤身裸體的沙漠裏,無處躲避、無處遮羞。我猛地驚醒,全身已經濕透。


    我再無睡意,穿著衣服走了出來、信步走上二樓,此時已經夜半,兩名派來服侍瓦妮婭的女兵正在酣睡,阿拉伯人男女關係極為嚴厲,但在部隊軍紀卻排在第一位,這兩個女兵此刻也許太過疲勞,裹著毛毯睡得正香。


    第四十八章喜訊


    我走上樓頂,莫西和二名衛兵正在打瞌睡,聽到腳步,急忙站了起來,空氣中彌漫著原油燃燒後嗆鼻的氣味,和白天不一樣,在黑夜中能看到遠方那跳動閃躍的大火,最少已經有幾十座油井已經在燃燒,我突然變的不自信,這件事我做的倒底是對還是錯。


    第二天天還沒亮,賽義夫就派人來請,天地間霧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清,地上、樹上都掉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我的心情變得極為壓抑,是不是還有更好的辦法能避免這一場衝突,而不是采用這種極端的方法,我做的事難道真是對的,還是我在欺騙自己。


    與賽義夫一起迎接我的還有法國石油公司的負責人,還有沃爾夫岡?洛茨,還有一個年輕帥氣的阿拉伯男子。賽義夫很高興,穿上了整齊的軍禮服,他握著我的手,眼角裏滿是得意。我笑了笑,但我知道我笑的很勉強。


    法國石油公司全方麵接受了條件,做為對賽義夫居中調解的感謝,並做為合同的見證人,法國石油公司願意再讓出2.5個百分點股份,做為酬勞。而把結果通知到卡秋部落,對方也按事先的約定同意讓出2.5個百分點股份,這樣賽義夫就擁有了五個百分點的股份。但他要保證雙方遵守協議,既各部落不但不再幹涉法國石油公司采油,還要提供方便和保護,而石油公司按照規定公開帳目,付清分紅。關於以色列人卻隻字沒提。


    協定是在賽義夫的指揮部簽訂,各部落都派出了全權代表,大家各取所需,盡情歡樂。賽義夫很高興,所有的人都很高興,似乎早就忘了各部落控訴以色列人的累累罪行。在宴會上賽義夫隆重介紹了那位年輕人,他就是賽義夫的兒子,馬義德,這個名字很中國化。


    而賽義夫的宣布的第二個消息是他的兒子將要和泰芙努特的大祭司結婚,以後泰芙努特部落將和賽義夫旅成為一家。按照阿拉伯人的風俗,訂親應該是兩家的老人同意,但由於大祭司父母都已過世,因此大祭司已經求過眾神同意,一切從簡。


    這個消息象一個重鎊炸彈落在會場,在沉默了一陣後,在賽義夫旅軍官的帶頭下,所有的人開始表達祝賀。我一時不知所措,瓦妮婭不是說這個問題要先考慮後再做決定嗎,怎麽突然改變主意,昨天晚上也沒有人告訴。


    我扭過臉,卻沒見到瓦妮婭,賽義夫卻笑眯眯地走了過來,馬義德緊跟在後麵,臉上掛著謙恭、幸福的微笑。“老七,先生,這是我的兒子,希望你以後能多多指教。”賽義夫說的很客氣,也很真誠,馬義德急忙向我敬禮。我腦子裏一片混亂,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麽。


    賽義夫拉著我,我們三個走進一間獨立的房間,房間很簡單,賽義夫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從恍惚中拉了回來。“老七,我最親愛的朋友,真的很感謝你,留在這裏幫助我,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權力、金錢、美女。”


    看我沒有回答,他笑了笑,轉移了話題:“我的兒子在國外,受過西方教育,也許你們會有很好的溝通,我也希望你們能成為朋友。”他說完走了出去,我和馬義德兩個相對而立,都沒有說話,馬義德顯得有些羞怯。


    過了半晌,他才說道:“老七先生,我父親很少信任別人,但他說和你認識不久就非常信任你。希望你以後能夠對我多多幫助。”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不是因為他們父子兩人的忽悠,而是馬義德羞怯的表情。


    賽義夫對這個兒子寄托了很大的希望,而賽義夫本人雄才大略,誌向絕不是一個旅長,他讓馬義德聯姻瓦妮婭,不僅是打泰芙努特部落的主意,等待時機一爭天下的可能也是有的。但馬義德長期在國外,根本不熟悉國內情況,他獨自一人到泰芙努特部落無異於羊入狼群。


    但這已經不是我關注的事情,我抬起頭看著他:“你以前見過瓦妮婭幾次?”馬義德搖了搖頭:“沒有,我一次也沒有見過,今天是第一次。”我吃驚地看著他,我相信他以前沒有見過,瓦妮婭一直在阿爾凱努山裏,深入簡出,兩人根本不可能見過麵。


    那我就更奇怪了:“你長期生活在西方,西方崇尚婚姻自由,你難道就沒有喜歡過其它姑娘,怎麽對父母指定的一麵也沒見過的姑娘成親還是如此歡喜。”我盯著他,希望從他那裏得到答案。


    馬義德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僅僅一刹那:“我有的選嗎?”他還在羞怯的笑,但他的笑已經有些不自然了:“我出身的家庭環境就決定了我的命運,在這個國家裏,大大小小的部落就有幾百個,分分合合,靠什麽維係聯盟,有時就需要靠年輕一代的婚姻。”


    他喝了一口酒,不知道鮮紅的葡萄酒喝在他嘴裏是甘甜還是苦澀:“不僅是我,就連執政者的子女的婚姻又何嚐由得自己,瓦妮婭美麗漂亮,家裏沒有其他人,對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他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酒,仿佛下定了決心:“我和你一見如故,我知道你和瓦妮婭曾經一起經曆過許多事情,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愛她,讓她感到幸福,給她想要的生活。”他說的很真誠,讓我的心裏猛的一動。


    我為什麽會恍惚,我為什麽會難受,難道我真的愛上了這個異族少女,而我又能帶給她什麽,是讓她重回部落,做那個萬人崇敬的大祭司;還是能帶他離開撒哈拉沙漠,去到中國。可笑的是我一條都做不到。


    回到別墅,客廳裏已經又堆滿了更多的禮物,各部落都已經送上各色各樣的禮品。阿西斯站在門外,兩手前伸,做最恭敬的狀態,在乞求什麽。而瓦妮婭坐在客廳裏,麵無表情,納斯和四姑娘站在一旁,茫然不知所措。


    我望著堆積如山的禮物,看著瓦妮婭美麗的臉孔,還是那樣純潔,那樣嬌豔。這個女孩在一天前還離我這麽近,現在還是這麽近,仿佛伸手可及,但卻又是如此遙遠,仿佛遠在天邊。我輕輕說了一聲恭喜,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納斯很識趣,急忙招呼其它人離開客廳,四姑娘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沒有出聲,最終招呼兩名女兵離開了客廳。瓦妮婭揮了揮手,讓阿西斯先回到營地,明天再說,阿西斯低頭看了我一眼,慢慢退了出去。


    第四十九章懦夫


    客廳裏隻有我和瓦妮婭兩個人,兩個相對無言的人,我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該安慰他還是安慰我自己。不知是該恭喜還是質問。我努力想讓自己顯得鎮靜自若,但從嘴裏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馬義德不錯,他說他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瓦妮婭在笑,但笑的卻是如此淒涼:“謝謝你,這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安慰我的一句話。”


    她慢慢地站起來,身姿卻是如此優美:“我已經答應,三天後就成親,成親以後和我的夫君返回阿爾凱努山。謝謝你這一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她看了我一眼:“按照阿拉伯人的習俗,結婚以後我將再不能與外族人相見,雖然馬義德表示將尊重我族的習俗,但我也不希望讓我的夫君在別人麵前抬不起頭,明天我將離開這裏,這也是你最後一次能看到我的臉。”


    他的語氣平靜,象在談論別人的事,她在客廳跳動,象風中盛開的百合。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癡癡地看著那美麗的臉龐。燭光搖曳,仿佛又回到在阿爾凱努山,彎彎的山溪旁,透過金合歡花叢,那個美麗的少女天真爛漫;在基蘇山腹裏,在我懷裏顫抖戰栗的潔白身軀;在這困難黑暗路途上,是她一路倚靠著,讓我充滿自信才走過這一路的艱難險阻。可是這一切,都在明天會結束,那一切都隻能成為思念,就象我心靈中傷痛的記憶一樣,隻有在睡夢中一切才變得真實清晰。


    我知道,我一伸手她就會跟著我走,那怕天涯海角,那怕荒漠極地,可是我不敢,我什麽也不能給這個少女,我連自己下一步去向何方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會在哪一天哪一刻突然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就象在地下城裏的紅電隊員,就象在中原腹地的兩名戰士,還有在我身旁消逝的無數生命一樣,他們一樣有親人,愛人,可是他們的逝去除了給家人帶來無數傷痛,還有誰記得他們。


    瓦妮婭依然在跳動,她的身姿是如此曼妙,她的臉龐是如此的嬌豔。她的一生既可悲又可憐,她稚嫩的肩膀扛下了她不該承擔的責任,他與親生父親相見的一刹那卻親眼看著骨肉相殘,自己也被當作祭品,差點死在山腹裏。


    可是我卻什麽也帶不了給他,我輕輕的一伸手,我恐怕不僅是要被迫離開組織,恐怕要象司馬康一樣,過著亡命天涯的生活,有時候,走上一條路是注定不能回頭的。我並不怕逃亡,可是我不能讓一個女孩子和我一起亡命、過著見不得天日的生活。


    我曾經一度為自己感到驕傲,我經曆著我同樣年紀人做夢都想不到的曆險,我見過那些傳說中才能見到的生物,我親臨過那些神話與曆史交織的遺跡。


    現在我才知道,我的驕傲是如此的可悲,我也許還比不上他們,他們還可能對自己心愛的姑娘說一聲我愛你,也可以對愛慕自己的姑娘許下可能自己一輩子也實現不了的諾言。但是我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不敢做。


    天終於亮了,外麵已經擠滿了人群,各部落的首領夫人,貴族小姐都來迎接這位既將嫁做新娘的大祭司,她將進入一個隻有女人才能進入的院子裏,隻到她嫁為人婦,返回到阿爾凱努山,重新成為那位萬人敬仰的大祭司。


    四姑娘走了出來,納斯也走了出來,莫西和女侍衛也走了過來,我們兩個依舊坐著,女侍衛捧出了衣服,這是昨天已經送過來的衣服,華貴的絲綢是那樣的柔軟光滑。瓦妮婭輕輕走上了二樓。


    我低著頭,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輕輕抱著我,那幽幽如蘭花的香味泌入了我的心肺。我慢慢抬起頭,白色的麵紗,搖曳的長袍。瓦妮婭輕輕地攏起麵紗,在我臉龐輕輕地低語:“七哥,再看我一眼,記著我的樣子,不要忘了。”


    她的眼中有一粒晶瑩的水珠,她流淚了,在基蘇山腹中麵對重重險惡她沒有流淚;麵對親人的自相殘殺她沒有流淚,在沙漠深處麵對死亡她也坦然自若。她雖然稚嫩,但是她堅強,就象沙漠中的金合歡花,是那麽的燦爛,又是那麽的頑強。


    可是她今天流淚了,是在為自己從此要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廝守一生難過,還是在為我的懦弱傷心。我怎麽會忘記,我不會忘記,我不敢抬起頭,我慢慢地閉上眼。


    外麵傳來了歡呼聲,此起彼伏,我不想聽,卻是那麽的清晰傳到我的耳邊,我捂著耳朵,希望一句也聽不到。有人走近我,我聽到有一個女子的聲音,一字一頓,卻是那樣的清晰:“懦夫,你真是個懦夫。”


    門被重重地關上了,外麵的歡呼聲越來越響,又漸漸歸於沉寂。我握緊了拳頭,我緊閉著雙眼,我不想聽,也聽不到。是的,我是一個懦夫,一個純粹的懦夫。我突然想笑,笑自己的懦弱,我抑製不著自己,竟然真的笑了起來,我笑的越來越暢快,笑得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我越笑越大聲,笑的自己都站不起來,跑倒在地。


    五年前,當我研究生剛畢業時,在一個陰雨的傍晚,在山城最豪華的別墅區外曾經有一個女孩對我說過:“懦夫,你真是個懦夫。”想不到五年後的今天,我再次聽到了這一句話。上一次的聲音是絕望哀傷,而這一次卻充滿了不屑。


    有人在拍打我,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可是這些聲音是那麽的遙遠,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也許是笑太累了,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模糊了我的一切。我告訴自己絕不能哭,可是我終於抑製不著自己,因為隻有笑和哭才能讓我的心不會如此痛,痛的象千萬隻針在紮我。


    這個世界何曾與我有關,這個世界何曾關懷過我,我不能保護任何人,連伸出手對一個渴望我擁抱的姑娘說一聲跟我走的勇氣都沒有,我為什麽還要麵對遠古神話,我為什麽還有弄清石棺裏放的到底是屍體還是石塊,這一切又和我有什麽關心,隻有傷心才是我自己的。


    第五十章愛很難說出口


    有人塞給我手裏一瓶東西,我的胸口撕裂的痛,正需要喝一口水來潤潤嗓子,可是這水卻是那麽嗆人,那麽辣,是酒。我抬起頭,一個潦倒的年青人,蓬亂的頭發,滿臉胡須。


    管他是誰,我此時真的需要一瓶酒,我一仰頭,火辣辣的燙的整個人都熱了起來,從腳底到頭頂,從喉嚨到毛發,象一團火在燃燒著我,包裹著我。我又喝了一口,身體立即舒服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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