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老實地點頭:“不能是顏料染的,我們隔老遠都能聞見很重的血腥味兒呢,但說起這血湖的來曆,還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清楚的!”


    我皺了皺眉:“哦?照你這麽說,那所謂的血湖,是怎麽形成的?以前也是這樣嗎?”


    老頭兒剛想說,卻又輕歎一聲,道:“得,反正水沒買到,回去也是挨老太婆的罵,倒不如我帶你去瞅瞅那血湖,你自己看看是不是真的血水,擱在以前,那湖水可清了呢……”


    穿過一小片兒樹林子,就在即將走出樹林的時候,老頭兒突然拉住我:“可不敢走太近!那血湖邪的很啊!”


    執拗不過老頭兒,我便隔老遠看向前麵的一個小湖,小湖不大,呈橢圓形,果然如老頭兒所說,這湖水……還真是血紅色的!


    老頭兒也不理會我,自顧著蹲在樹根上休息,我左右看了一眼,這湖雖然不大,但湖水倒是滿的,如此之多的湖水,怎麽會變成了血水呢?真的是血水?


    我還是有些不信,趁著老頭兒不注意,悄然打開天眼,不看不知道,隻見那整個湖麵緩緩翻騰著一層淡淡的血紅之氣,那是什麽?陰氣?不對!怨氣?也不太可能,因為怨氣隻能是有冤魂身上才會散發出來,這麽一個湖,得多大的怨氣才能將整個湖麵填滿啊!


    收了天眼,我一屁股蹲坐在老頭兒身旁,問道:“老爺爺,這湖到底什麽來曆?”


    老頭兒古怪地笑了笑,道:“怎麽?看出點什麽了?”


    輕歎一聲,老頭兒緩緩說出一段關於血湖的孽緣來……


    三陽村的人姓氏多,有個姓葛的孩子,家裏麵原本有些老底兒,但葛家的孩子命苦,剛出生時,他娘就是因為難產死了,沒過幾年,他爺爺奶奶也下地了,就剩一個老爹,雖然家裏有錢,但日子卻不如普通人家過得歡實,好不容易葛家小子長大了,那邊剛托人定了門親,這邊老爹一口氣沒上來,下地團圓去了……


    現在的人,還不是那點事兒,定親要講究門當戶對,葛家有倆錢兒,所以也定了一家不愁吃喝的主兒,家住太穀縣縣城邊上,在城裏開大飯館兒的,家裏那錢……就甭說了!


    說到這裏,我不免插話道:“既然人家在城裏不愁吃喝,為什麽會甘願嫁到農村來呢?而且葛家小子沒親沒靠,人家圖的什麽啊?”


    老頭兒沒理睬我,倒是在說話的檔口,隨便解釋了一下。


    要說甘願嫁到農村,那是胡扯,人家在城裏好吃好喝好穿,來農村不是腦子有毛病麽,人家圖什麽呢?其實也沒圖什麽,就圖人家閨女能嫁出去……女孩兒……聽說二十七八歲沒嫁出去,名叫白小依,倒不是因為長得醜,而是脾氣大,上敢拆房梁,下敢打爹娘,你說說,城裏人有點錢兒的誰會看上她呀,躲都躲不起呢!


    葛家這邊也不知道情況,全憑媒婆一張嘴說什麽是什麽,葛家小子叫葛春生,因為他娘叫大春,死的時候他爹哭的是死去活來,為了念叨他娘,就給孩子取了這麽個名字,按說晚輩怎麽能跟長輩重名?這不是尋著犯忌諱麽?前麵說那邊定親,這邊春生的爹就一口氣沒上來,下地團圓去了,剩下春生孤苦伶仃一個人,就耗著自家那點老底兒把他老爹風光大葬,那邊定親的再弄走點,葛家的春生啊就一下子變成窮孩子了。


    葬了父,爾後將城裏的白小依娶進家門,原本這成了家,也該過好啊,哪知葛春生和白小依就新婚洞房那晚沒鬧騰,第二天開始一直到……總之天天打得不可開交,也就是前幾年的事,有倆錢鬧騰,沒錢更加鬧騰,那做飯的鍋不知道砸了多少,整個一賣鍋的就差住他們家了。


    最後村裏人好心勸解,夫妻之間不就那點事兒嘛,吵什麽鬧什麽,經過勸解,兩口子才算消停一會兒,葛春生一琢磨,家裏沒了錢也不是個事,就想出門找活幹,白小依一聽來勁了,四處找親戚拉關係,硬是給葛春生在城裏找了個當會計的輕鬆活計,收入也不低,但葛春生從小是含著金勺子長大,哪裏受到過別人的恩惠與施舍,覺得麵子上掛不住,打死也不同意,白小依一怒之下,卷卷鋪蓋走人了。


    葛春生也收拾了包袱去了外地,一去兩三年,突然有一天,村子裏傳葛春生回來了,而且他還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回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據說,是他在外麵找的相好的。


    那小子也想的美,本以為白小依走了就走了,這麽幾年或許也能想明白,倆人既然在一起不合適,那就各過各的,誰知……


    葛春生還未在家舒坦三天,第四天一大清早,白小依氣勢洶洶地殺回來了,拿著菜刀就要找葛春生拚命,為什麽呢?人家白小依說了,你離家兩三年,白小依雖然也沒回來,但人家可是在娘家苦等了兩三年,你倒好,找了個大姑娘領回來,那人家還要臉不要了?


    也不知這人心都是怎麽想的,葛春生似乎這一趟遠門出的,人也變得圓滑了,當即也沒和白小依吵也沒鬧騰,而且還親自下廚,做了幾樣下酒小菜,就這樣,三個人,倆女人圍著一大老爺們坐在一個酒桌上,葛春生說了很多對不起白小依的話,而且那大姑娘也自稱是明事理的人,既然你們是正式的鍋和勺子,那咱明早就走。


    要說白小依也是個頭大一根筋的主兒,還對葛春生與那女人的話頗為感動,當即連幹三大杯酒,說是要化解掉這麽些年的恩怨,以後和葛春生好好過日子。


    說到這裏,老頭兒的臉子微微顫了顫,才緩緩開口……


    世上最毒不過婦人心,其實這句話反過來說也不為過,白小依以為那是一桌和頭酒,但她想錯了,那是她的歸命酒……


    葛春生和那毒女人合夥用針,一針一針地將白小依紮死,據後來村裏人傳的消息,那全身上下紮的可全是針啊,死狀,慘的很……


    白小依死後,葛春生就趁著半夜無人,偷偷地將白小依拉到這個小湖前兒,扔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接活兒


    我倒吸一口涼氣,論及人心,實在讓人琢磨不透,善惡之別,扭曲的靈魂,唉……


    原以為這就是最後的結局,哪知老頭兒頓了頓,接著念叨……


    一更哭,二更笑,三更陰風陣陣,四更鬼哭狼嚎,五更……五更無人敢起早,牛羊不見紅日都不敢吃草,這是白小依死後第二天夜裏開始發生的事,老頭兒講述中,渾身還在發抖!


    那怨氣……那怨氣足以將九頭牛拎起來打水漂,各家各戶一到天黑就能聽到南邊兒小湖傳來的淒婉哭泣之聲,半夜三更天,哭聲消失,那是一個勁兒的怒聲大笑,笑什麽呢,笑薄情寡義之人,笑心毒似豺狼,又過了一會兒,那黑漆漆的陰風將窗戶打得“呼啦啦”的響,小孩兒不敢哭鬧,大人也不敢大聲說話,就連院子裏的牛羊,也躲進窩裏不敢叫喚,格外的恐怖!


    其實村民們哪個不知道,就是瞎子也能猜到是怎麽個事兒,但誰敢去招惹這樣的主兒啊,生前就活似母老虎,這被葛春生不明不白的害死了,那怨氣戾氣就更大,葛春生和現在的小媳婦整日整夜的不敢出門,據說過了一天來了一個自稱是什麽仙山下來的高人,結果跑到這個小湖前一瞅,二話沒說扭頭回去了……


    第四天,村民們發現葛春生和小媳婦的屍體都橫躺在這個小湖裏,而且,這個小湖也不知怎麽的,就變成了這個樣,要說奇也奇了,玄也玄了,總得有個說頭吧?你們一家子人鬧騰,卻將整村子的人跟著遭罪,這於情於理都說不清,也沒法說,誰敢去問?去說?


    老頭兒說到這,情緒微微有些激動,道:“村裏人隻盼著來個手頭兒高的,把事兒解決一下,就算花點錢,五十不行就一百,大夥願意把這個錢湊出來,那也是樂意的啊!”


    我感慨地歎了一聲,道:“老爺爺切莫說這樣的話,除魔衛道本就是我修道之人的天職,沒二話,至於那錢……大夥兒又不是城裏有錢人,就免了吧,不過我得和隨行的師叔商量一下,估摸著他也很樂意管這個事,您老先回家等著,我現在就回古戲樓找師叔去!”


    至於將張真人說成我的師叔,那是對外不便解釋我與張真人的關係,索性就以師叔來稱呼,這樣也能省下很多無謂的麻煩事兒。


    老頭兒一聽樂了:“那可是好事啊!這樣,如果你的師叔真願意幫忙,我現在就找村長說去,你們的吃住我們都包了,一會兒我再給你們送一籠包子,嗬嗬!”


    我未再推辭,笑著抱拳一禮,就此與老頭兒暫別——回到古戲樓時,已經臨近中午,激動地喊醒張真人,先將包子遞到張真人跟前兒,張真人一看,頓時樂嗬道:“算你小子有心,對了,你怎麽回來這麽晚?不是跟你說過早點回來的麽?你這個臭小子老是不聽話兒!”


    我嘿嘿一笑,道:“您老慢吃,我這次知道錯了,下不為例,下次一定速去速回!”


    “咦?”張真人剛欲放進嘴邊的包子,頓時又放下,並極為詫異地盯著我,道:“今天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小子……好像從未認過錯,這次是不是遭雷劈良心發現了?”


    “呃……”我咂了咂嘴:“張真人,看您說的,我不是一直都很好嗎?隻是你老是揪著我的缺點不肯放手而已,對了,我在這裏遇到一件奇事,恐怕得您老點頭咱們才能做!”


    張真人眉頭一皺:“奇事?你……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邪乎事了?”


    “嗯!”


    我老實地點頭。


    張真人霍地站起身,依舊皺著眉頭:“你答應管下來了?”


    “嗯!您老真是神機妙算,嘿嘿!”


    我不得不佩服張真人未卜先知的本事,原以為隻有師父才會這麽厲害,沒想到張真人真是真人不露相,隻是做個趕屍人,真是虧本了。


    “放屁!”張真人破口大罵一聲:“你這個惹禍梢子,我還以為你小子真是良心發現,怎麽突然變得畢恭畢敬起來,哼!出去半天的功夫就知道給我添麻煩,有能耐自己答應的事自己管去,別咱們咱們的叫喚,我才不會管那破事!”


    我心裏頓時涼半截,這個老家夥簡直比師父還不通情理,什麽都還沒問就一口回絕,活該隻能做個趕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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