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遠山緩緩取出那個包著布邪寶劍的黃布條,並放在他們之間的桌案上,師伯當即震驚地叫道:“遠山!你……你請出了它?!難道你不知道布邪寶劍乃是至陰至煞的邪煞之劍,雖然它能震懾一切邪祟和妖物,但是它本身的煞氣卻能將施劍之人的元氣摧毀一空,就是你如今的道行,隻怕也要驟減一半元氣,而且最為重要的,你將折壽十年啊……”


    我頓時張大嘴巴,敢情那晚那個老者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現在又從師伯的口中證實,看來師父真的受傷不輕啊,可是他一路上還在處處維護我,使我不被孤魂野鬼糾纏,我心裏莫名地產生一股暖流……


    楊遠山搖頭苦笑道:“師兄莫要擔心,我們修道之人自有寄魂符籙牌,巧奪天命加身,少了十年壽命也無大礙,這次來倒是想請師兄救救我的劣徒,他體內被我用天師護身咒壓製著一股陰煞之氣,七日之後我的天師護身咒便會徹底壓製不住,到時隻怕……現在已過了四日,若非我現在大傷元氣,也就不勞煩師兄了,但……”


    “遠山!”師伯突然怒聲道:“你不必再說了,今天你能來到這裏,莫說你說了個‘求’字,即便什麽也不說,隻要師兄能幫到你的,一定不會讓你失望,再說,我違背了當年向師父發過的誓言,如今多年來我用茅山道術治病救人,也……多少因此置辦了些家業,雖然無功但求無過,現在初七已經是茅山正式弟子,我能用正宗的茅山道術來救茅山弟子,這也是你給師兄的一個懺悔的機會啊!”


    師伯說著,起身來到我身前,先是盯著我看了一番,然後重重點頭道:“嗯,陰煞之氣果然凶猛,看來要想在短期內驅除,唯有一個辦法!”


    但師伯馬上又回過頭笑道:“遠山啊,你是不是算準了眼下隻有我會用‘開陽術’救這孩子?嗬嗬,你啊……”


    楊遠山也站起身,歉意地笑道:“當今天下除了三山符籙宗的高道會此術法,也就是遠在青島市的嶗山道掌教劉承弗能夠救下劣徒,當然西南一帶遠在千裏之外,那裏雖也有立地活命的法子,總歸還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就是遠赴嶗山也要足月的功夫,所以現在唯有師兄出手相救了。”


    師伯擺手笑道:“遠山說的哪裏話,為兄說此話分明沒有推辭的意思,隻是感念你這個師弟還想著為兄,為兄是心中高興啊,嗬嗬!”


    我立刻恭敬地道:“謝謝師伯相救。”


    跟著楊遠山一路走來,我知道他最希望我懂點人情世故,但此番向謝也是發自內心的感謝,不知為什麽,我總感覺師伯和師伯母身上有著一些讓人極為親切的感覺,特別是師伯母慈祥地撫摸我的頭頂時,我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們對我的慈愛和關懷,所以打心裏,我隻能感動……


    師伯滿意地笑了笑,隨即向門外喊道:“秉生,你過來一下!”


    蕭秉生,也就是先前為我們開門的那個青年人,自稱是師伯的管家,他立刻恭敬地來到大廳內,微低著頭道:“老爺有何事吩咐?”


    師伯點頭道:“嗯,為我準備紙筆,我先開個方子你去取藥,然後把靜室收拾幹淨,去吧。”


    不一會兒,管家蕭秉生匆匆拿著紙筆歸來,當即,師伯快速寫了幾行小字,然後又遞給蕭秉生,並隨口道:“此事要辦的仔細!”


    “是。”蕭秉生恭敬地回了一聲,然後轉身向門走,這次倒是奇怪了,他居然沒有了那種盛氣淩人的神色,而且連看我一眼都未曾看,這個人,可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但我現在仍舊清楚一點,我不太喜歡這個人,總覺得他……


    師伯眼見蕭秉生離開,馬上扭頭向師伯母道:“想必他們師徒兩個長途跋涉也很累了,先到後院為他們收拾一間廂房,然後你去廚房準備點飯菜,讓遠山和初七吃過飯再好好睡一覺,做法的事要晚上子時才能進行。”


    “嗯。”師伯母自然是滿口應允,並向我微笑道:“楊先生,初七,隨我來吧。”


    楊遠山再次抱拳,但還未說話,便在師伯的微怒目光下,歉意地笑了起來,這不,我們就隨著師伯母走出大廳,沿著長廊向後院走,而後麵則傳來師伯一道自言自語的苦笑之聲:“這個遠山,還是一副老樣子,嗬嗬……”


    第二十五章 開陽術(中)


    後院是幾間靜雅的木製房屋,粗大的木樁竟是佇立在清水河的上麵,沒想到莊院之旁的河水如一條銀帶般將這個莊院圍繞在其中,而後院,就是在河水的邊緣上麵,微風吹拂,讓人瞬間清爽安靜許多。


    師伯母為我們找了一間較為寬敞明亮的大房間,就連裏麵的床鋪也是我生平見過最大的,室內還有一個竹製大躺椅,其他一切擺設都是古色古香的木桌板凳,打掃的一塵不染,我從小到大還真是沒有住過這麽幹淨寬敞的房子呢,當即欣喜地四下這摸摸那看看,倒是逗樂了一旁的師伯母。


    楊遠山微微瞪了我一眼,低聲道:“注意舉止儀態!”


    我忙吐了吐舌頭,一旁的師伯母立刻笑著說道:“嗬嗬,小孩子身上哪有那麽多的規矩,楊先生也不要對初七太嚴厲了,我看這孩子挺懂事的,你們稍候片刻,我這就為你們準備飯菜。”


    說完,師伯母轉身走出房門,我看她臨走之際,卻是臉色布滿愁容地向右邊的長廊看了一眼,隨即輕歎一聲,緩步離去。


    我不明白師伯母看到什麽會變成這樣,但我想長廊那頭一定有什麽讓她心情不好的東西吧,隨即也沒有多想,一屁股坐在大躺椅上休息一下,然後呲牙咧嘴地抬起腳,兩個碎石布袋已經將我的腳腕勒得發麻發木,除了腳趾頭還有些知覺外,基本感覺不到其他。


    “師父,現在我們都在師伯家休息了,能不能讓我把這兩個小東西拿下來啊?”我覺得這兩個小布袋已經有千斤之重,拖拉著我的體力越來越沉,唉!


    誰知楊遠山背負著雙手想了想,道:“好吧,今晚要為你驅除體內的陰煞之氣,那就明天再戴上吧。”


    “……”我一時無語了,隻能不住地唉聲歎氣。


    楊遠山一瞪眼,道:“臭小子這都是為了你好,正如昨夜在義莊見到的那些孤魂野鬼,若是師父我的身法稍慢一些,恐怕會有大半的陰魂逃走了,所以你剛入我門,未修習道術前就要先練好硬功夫,以後就算遇到你製服不了的東西,逃跑還是綽綽有餘的,我可不想聽到人家說我的徒弟在那些東西上栽了跟頭!”


    被師父這麽一說,我頓時想起昨晚那些陰魂,為什麽我還未遇到楊遠山前就什麽也沒見過,反而跟著楊遠山後就頻頻見到本不該見的東西?這是為什麽?


    我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楊遠山立刻點頭道:“嗯,在我們師徒還未相遇之前,你的命格乃是奇衰無比,任何人隻要和你接觸後,都會倒黴透頂,就是師父那會兒也……現在你拜入我門下,自然是有祖師爺多少的照顧,雖然沒有寄魂符籙牌庇護你,但你的命格已然在悄悄發生改變,至於那些陰魂為什麽讓你看到,這個就要怪你不該撿人家的金絲手帕了,唉!它們也是想通過你,求得師父我的幫助而已……眼下的事情解決後,你務必要信守諾言,因為那些東西可是萬萬欺騙不得的,不然你會陰德盡損,就是再倒黴八輩子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了,倒是……這裏的人皆人心惶惶,卻不知為了什麽,難道和昨夜遇到的那些東西有關?”


    “楊先生,飯菜來了!”來人竟是蕭秉生,隻見他端著木盤微笑著叫道,也就是這時,楊遠山的話語就此斷了,當即迎上前接過木盤,上麵擺放著香噴噴的飯菜,立刻笑道:“有勞秉生了。”


    蕭秉生笑道:“楊先生哪裏話,您可是我們家老爺的貴客,小的做這些都是應該的,楊先生請慢用,一會兒我再來撤盤子。”


    反正我對這個人沒什麽好感,所以我的目光隻是盯著木盤內的一碟碟菜肴,楊遠山目送蕭秉生離去,我已經端著飯碗大口吃了起來,邊吃邊嘟囔道:“這個小管家我怎麽看都不自在,總感覺他臉上的表情和心裏想的不一樣,哼!”


    楊遠山立時瞪了我一眼,繼而端起碗筷道:“吃飯!臭小子還說人家,你在人家麵前連個屁都還不如呢!”


    我還想說什麽,但楊遠山的大板臉卻讓我不得不把心裏的話隨著飯菜咽下去,這一頓我們可以說是大吃特吃,頓然我有個想法,昨夜在義莊那吃的窩窩頭,現在想起來怎麽就吃的下了?看看這些美味的香菇冬筍,再想想那些有些味道的窩窩頭,我更加堅定師伯現在的路算是走對了,至少此時此刻我是這麽想的,試想誰會甘願日夜不停地穿梭於荒郊野外,並且吃完上頓沒下頓,就是兜裏有倆響錠子也沒地方花不是?


    吃飽喝足,我懶洋洋地伸了個大懶腰,既然師伯說晚上子時才能做法,那現在肯定要好好睡一覺了,況且連日來我們師徒倆還沒有好好休息一下,昨夜本來可以睡一會兒的,誰知卻被那些東西給攪和了。


    我吞了吞懶氣,道:“師父,您老先請睡吧。”


    楊遠山看著我溫和地笑道:“嗯,你也快睡吧,晚上的法事難免要吃些苦頭,沒有精神怎麽行。”


    說完,楊遠山轉身走到床沿前,然後盤膝坐下,雙手掐出一個怪異的手印,就這麽緩緩閉上雙眼,我被他的話惹得渾身一驚,忙上前問道:“師父!您說的……苦頭?什麽苦頭啊?師父?”


    可是再等我問,楊遠山似乎如入定的老僧般不再理會我了,我心裏頓時一陣失落,能夠從師父嘴裏說出這些話來,那這個“苦頭”一定不會那麽輕鬆了啊!


    一下子,我拍了拍後腦勺,居然將先前的瞌睡癮拍沒了,這下居然越來越精神了,還以為做法事就是念幾句咒語點幾柱清香而已,還未聽說過做法事還有苦頭要吃的,我越想越沒有睡意了,歪頭看了看楊遠山,頓時歎了一聲道:“師父哎!您老沒事說什麽苦頭啊?現在倒好,給我的瞌睡蟲嚇沒了,唉!”


    左走走右逛逛,還是提不起半分睡意,無奈之下我隻好就近在大躺椅上坐著,然後索性躺在上麵,可是這會兒屁股上像長了針刺,心裏就是無法踏實下來,我盡力看向外麵的景色,以此來分散心裏的糾結,此時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不過憑借著月光的照射,外麵的清水河卻是波光粼粼,夜色下的莊院四周,又是一番別樣的味道啊!


    忍不住,我緩步走出房門,一覽此地的美麗景色,清風拂卷,涼意陣陣,迎麵的,一絲絲淡雅的花香飄蕩而來,我精神一振,便沿著長廊散起步來,師伯這個莊院住著真是太舒服了,要是能和師父多住一段時間就好了,正值我美滋滋地想著,前麵拐角的木欄上,一個安靜的人影斜靠在上麵,這個人是女人,而且還是個身穿白色棉裙的年輕女孩!


    我心頭一揪,這……這黑燈瞎火的,怎麽會有個身穿白衣的女孩站在那裏,難不成我又遇到了鬼?!


    但一想,這裏可是我師伯的莊院,他老人家的道行並不比我師父的差到哪去,不可能任由孤魂野鬼在此遊蕩的,再說我師父就在後麵的房間內,就算有什麽事我大叫一聲不就行了,想罷,我壯著膽子走上前,聲音微顫地問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女孩緩緩回過頭,我看到一張極其柔美白淨的臉蛋,心頭驚顫,咱還從未見過這麽美麗的女孩子呢,她的眼睛就像那一汪波光粼粼的清水,雖然她的臉色有些憔悴,但還是讓人忍不住讚一聲“好美!”


    女孩靜靜地看著我,並沒有說話,片刻後,竟然微微一笑,聲音很低很柔:“你就是楊叔叔的徒弟初七吧?嗯?你為什麽這樣看著我呢?莫不是把我當成女鬼了吧?嗬嗬~~~”


    楊叔叔?我趕忙問道:“你說的楊叔叔就是我師父楊遠山?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叫初七?你又是誰呢?”


    女孩很安靜,笑的時候也是很輕:“嗬嗬,瞧你這膽子也太小了,楊叔叔的名聲傳遍了大江南北,但沒想到他的徒弟卻是個膽小鬼,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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