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超娘聽的一愣一愣的,院子裏的人也都瞠目結舌,搞什麽嘛?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也不管陳金是不是在為我戴高帽子吹牛,也不管他是不是在煽風點火激黑狗精的火、將它的軍,我傲慢的仰著臉,梗著脖子,鄙夷的看著郭超娘,眼神中滿是不屑,心裏感激著陳金,這麽多人在跟前兒呢,咱麵子賺大發了。


    “哎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啊!”陳金繼續說道:“你可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識相的就趕緊滾吧,離俺們村越遠越好。哎,不是我瞧不起你,銀樂這家夥凶著呢,比你這狗東西還凶呢……”


    我聽著越來越不是個味兒,立刻打斷他的話,罵道:“去你娘的!”


    恐怕這黑狗精萬萬不會想到,自己這樣一個精怪搞了這麽一出附體的戲,本打算著嚇唬人呢,結果不但沒嚇到人,還竟然有倆年輕人敢於在它麵前互相鬥嘴,好像還鬥得不亦樂乎呢。於是它怒了,郭超娘仰著臉大聲狂嘯起來,聲音高亢淒厲,直破蒼穹,震得院子裏人人都忍不住趕忙捂住了耳朵。


    “我操,它到底是狼還是狗啊?咋叫的這麽大聲?”陳金咬著牙瞪著郭超娘,皺著眉頭喊道。


    “狗精!”我高聲回答。


    高亢淒厲的聲音愕然止住,反而讓院子裏的人突然間有些不適應,頭暈眼花的紛紛抱著頭蹲下,我想,所有人都和我一樣,感到頭痛吧?


    “銀樂,銀樂……”


    我循聲望去,隻見銅鎖娘苦著張老臉,表情痛苦的衝著我喊呢,我心想這老太太喊我幹啥?奶奶的咱倆可說不著啊。不過我雖然疑惑,可還是皺著眉頭問道:“幹啥?”


    銅鎖娘舉起手裏的繡花針,顫巍巍的說道:“拿著針,紮,紮長根老婆的指甲縫,一紮,一紮它,它就跑了!”


    “哦!”我答應一聲,毫不懷疑她的話,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嘛……這話有點兒過了,不過反正就是那麽個意思。我起身上前從銅鎖娘手裏接過來那繡花針,幾步跑到郭超娘跟前兒,蹲下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惡狠狠的把繡花針紮進了郭超娘的指甲蓋子裏,鮮血立刻就順著繡花針滲了出來。我仰頭看著郭超娘,隻見她盡力的低下頭來瞪視著我,臉頰上的肌肉抽搐著,明顯吃痛嘛,奶奶的我還以為你真不知道疼呢,當下,我不再猶豫,拿著針就往其他幾根兒指頭的指甲縫裏紮啊!狠狠的紮了好幾下,隻聽郭超娘哇哇的痛呼起來。


    我得意萬分,哼哼,還以為你有多大忍耐力呢,原來不過如此,我立刻又拿著針紮了兩下,郭超娘痛叫的聲音更大了。我還待要紮,可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咦?不對啊!這聲音……這吃痛的聲音明顯,明顯和剛才的聲音不一樣了,這是郭超娘的聲音啊!


    幾乎在我猶豫的同時,胡老四焦急的聲音傳來:“快住手,那黑狗精已經走了,別紮了!”


    我趕緊停手,扭頭站了起來,隻見胡老四氣急敗壞的走進了院子,院門外站滿了人,感情那些被我們趕出去的街坊四鄰,壓根兒就沒走,都在外頭圍觀呢,由此可見,當時村民們對於此類事件的熱衷程度,絕對不次於現在的狗仔隊們追八卦新聞。


    院子裏的人也都怔怔的看著胡老四,甚至有幾人眼中充滿了欽佩,大概在心裏佩服著胡老四呢,瞧瞧,胡老四不愧是有了名的神棍,哦不,陰陽仙,人家這一來,黑狗精就趕緊跑了。


    胡老四走到我和陳金跟前兒,認真的看下了郭超娘的臉,這才扭頭掃視眾人一圈兒,皺著眉頭埋怨道:“都還愣著幹嘛啊?趕緊把人給解開啊,都疼暈過去了!”


    “啊?哦哦……”


    我、郭長根,還有郭長根的幾個朋友,趕緊上前來,七手八腳的把繩子解開,將已經昏迷的郭超娘抬起來往屋子裏走去。


    到了屋子裏,將郭超娘放到床上,然後郭長根一通推拿按摩帶叫喚,郭超娘終於悠悠醒來,睜開眼之後,滿臉苦相帶疑惑的掃視了眾人一圈,然後目光盯住了我,惱怒憤恨的咬牙說道:“銀樂,小兔崽子你想拿針紮死我麽?”


    “啊?”我愣了一下,弄了半天,咱用繡花針紮郭超娘的時候,感情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或者說,那黑狗精他娘的不聲不響的溜了……你說這黑狗精多不是個東西吧,說好不答應你的要求你不走的,還要禍害人的,這咱就不說你吹牛了,可你走總得打個招呼吧?……我哭笑不得,尷尬的說道:“嬸子,這,我不是衝您,我這不是紮,紮那個黑狗精麽?”


    “可不是,嬸子您別誤會,銀樂也是好心……”陳金很是難得的說了句人話。


    郭長根在旁邊兒拉著老婆的手,唉聲歎氣的勸慰著:“超他娘,讓你受苦了,唉,這是咋的了?”


    “我,我哪兒知道咋回事兒啊,睡著覺呢,就覺得有人打我,可我想醒呢,沒醒過來,這不,銀樂這個小兔崽子拿針紮的我疼死了,這才醒過來,你們幹啥捆著我啊?”郭超娘好像剛發現有些不對勁兒,怎麽這麽多人擠在自己家裏,而且……還有許老太太那麽老幾位!還有胡老四!郭超娘害怕了,顫顫巍巍的說道:“這,這是……俺中邪啦?大叔大嬸子們,你們都在這兒……”


    陳金猛點頭,搶著說道:“是啊是啊,嬸子,你讓黑狗精上身了。”


    “啊?”郭超娘嚇得一個哆嗦,似乎不敢相信,扭頭四下裏看著眾人的眼睛。


    眾人的默然點頭,證明了陳金的話,於是郭超娘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我的命好苦哇……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養個雞鴨讓東西給禍害死,兒子也讓人差點兒打死,這髒東西又來禍害我啊……老天爺啊你開開眼……”


    哭聲撕心裂肺,訴苦的聲調抑揚頓挫,極有韻律感,極其的煽情。心軟的人聽了都忍不住要掉下淚來,心腸硬的,也會唉聲歎氣,巴不得能夠幫她分享痛苦……


    這可不是我吹牛誇張的,在俺們那農村裏,直到現在,這種訴苦痛苦的調調,還廣為流傳,傳染?反正沒有一絲要凋謝的跡象。這中功夫,沒有在農村土生土長的身世,你是絕對學不來的。古有琴聲感人落淚、一曲催斷腸等等典故,如今也有歌曲音樂讓人聽後捶胸頓足,淚如雨下……可你有見識過這種能信手拈來,卻又是如此若山間流水般潺潺動人撕心裂肺的哭聲麽?


    我也很奇怪,為什麽我們這塊兒的婦女們就有這種天賦。


    不扯這個淡了,就說當時郭超娘哭的讓人擔心她斷了腸、斷了氣兒,依然毫不停歇,大有聲勢逐漸浩大的跡象了,幾位老太太便趕緊上前將我們幾個老爺們兒扒拉到一邊兒,然後開始溫言細語的勸慰起來,順便很盡職盡責的開導著郭超娘趕緊去奶奶廟上燒香磕頭祈福,求玄母娘娘保佑……


    我和陳金漸感無趣,胡老四悄悄的拍了下我們倆的肩膀,示意我們倆跟他先出去一趟,我和陳金納悶兒,不過也沒拒絕,點頭跟著胡老四走了出去。


    院子裏已經再次聚集起來好些個村民了,他們嘀嘀咕咕興致勃勃的談論著這事兒,看到胡老四還都投來欽佩的目光,可一觸到我和陳金的眼神兒,立馬就躲躲閃閃。


    胡老四並沒有往郭超家外頭走,而是走到了西牆角處,招呼滿頭疑問的我和陳金過去,才低聲問道:“上午讓你們在老爺廟那兒幹的活兒,妥了沒?”


    “妥了。”我點頭回答。


    “哦,那就好,那就好啊!”胡老四點了點頭,說道:“今晚上咱們都到老爺廟那兒守著,銀樂,你……帶上那個東西。”胡老四中間斷了一下,衝我使了個眼色。


    我怔了一下,才想到胡老四指的是那個三角金疙瘩,他是突然想到不能讓陳金知道,才沒直接說出來。我心想這都得帶上那東西了,兄弟們還能看不到麽?你還不如幹脆說那是你的東西呢,真他娘的扯淡!嗯?難道那東西對收拾白狐子精有用?可是……那東西他娘的炸了,成了好幾塊兒了啊。我苦笑著搖頭說道:“胡老爺子,那東西,它,它崩了,成了好幾塊兒了。”


    “啊?”胡老四大吃一驚,“怎麽會崩了?發生什麽事兒了?”


    陳金在旁邊兒聽得一腦袋霧水,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問道:“銀樂,啥東西?”


    “去,你不知道。”我推了下陳金,然後對胡老四說道:“這本來就是要去找您,跟您說說這事兒呢,這不是半路聽說郭超娘讓髒東西附身了,就趕緊跑來看看。”


    “別說這些,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那金疙瘩怎麽就好好的崩了?”胡老四麵色很是焦急。


    第33章 倆人就是說不到一起


    看胡老四的樣子,我自然也明白這事兒非同小可,也就不再廢話,趕緊壓著嗓門兒嘀嘀咕咕的把我們幾個上老磚窯找白狐子精,又和白狐子精幹了一架,老磚窯都塌了,回到家裏那金疙瘩就炸了的事兒,通通告訴了胡老四。


    聽完我的話,胡老四驚得眼睛瞪得老大,嘴唇一抖一抖的,就是說不出話來。


    半晌,胡老四才大口大口喘著氣結結巴巴的說道:“你們,你,你們簡直,簡直胡鬧啊,誰,誰讓你們自作主張,去,去找那白狐子精啊!這簡直,簡直……”


    陳金最是受不了胡老四兒指責,梗著脖子瞪著眼說道:“咋了?生這麽大氣?天要塌了麽?”


    “金子,你少說兩句!”我趕緊製止陳金說話,這小子怎麽就跟胡老四那麽大怨氣啊?容不得人家胡老四說幾句話都。


    胡老四讓陳金夾槍帶棒的話給氣壞了,原本心裏就在惱怒與我們自作主張呢,這下更是急了,怒聲訓斥道:“你懂什麽?都是你們這幫年輕人給闖出來的禍事,就這還整天覺得多大本事似的,你有本事自己去找那白狐子精去!”


    “好啊,你還真把自己當個菜了?離了你胡老四,天也塌不下來!”陳金立馬吹鼻子瞪眼了,扭頭對我說道:“我跟你說銀樂,胡老四這是在倚老賣老呢,他有啥法子啊?整天神神叨叨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麽多次事兒了,我咋就沒看到過他辦成一件事兒?”說完,他掙開我的手,氣呼呼的往外走去,我怔住了,這算什麽事兒啊?


    院子裏原本都在嘀咕討論附體事件的人,全都被這邊兒吸引過來了,結果被陳金冷眼掃了一圈兒,都扭過頭去不再看。陳金橫衝直撞的擠開人群走出了郭超家的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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