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想以這隻繡花鞋來克製沈昭明,想來這繡花鞋出現在這裏,並非偶然,定是他傷沈昭明的一枚利器。我將繡花鞋小心翼翼的收起來,也算是爺爺留下的遺物了。


    趙金龍和佟教授連夜將我們送回了濟城,趙金龍對我爺爺的死去非常愧疚,認為是為了替他破火葬場的局才喪的命,一個勁兒的向我道歉。


    我心裏清楚,我爺爺設計了這麽久,就是為了跟沈昭明一戰,不在這裏發生,就在那裏發生,這件事跟趙金龍本沒有關係,反倒安慰了他幾句。趙金龍是個實在人,他表麵圓滑,骨子裏卻待人非常真誠,揚言我爺爺的喪葬花費,他一手全包了。


    我在車上給我爸打了個電話,說起來,我已經好些日子沒跟他聯係了,中間有幾次想念他,打了兩回,電話都沒接聽,我知道他在辦一件大事,卻不知他現在辦到了什麽程度。


    我爸的電話依舊沒人接,我不禁有些擔心他的安危,但又想如果他出事了,手機到現在肯定沒電了,所以他不接我電話,必是有什麽隱秘。


    我抱著爺爺的屍體,緊緊的握著他瘦弱幹枯的手,想起跟他相處這麽長時間,竟然不知道他就是我爺爺,不禁心酸,把他的手握的更緊了。我知道,過了今晚,從此以後,我就再難看到爺爺了,對爺爺的印象,也就隻能留存在記憶深處,所以我非常珍惜這最後的時光,緊緊貼著爺爺的臉,感受著他冰冷的體溫。


    這時,我手機突然響了,翻開一看,原來是我爸發來的短信,問我有什麽事,他在忙----


    我隻回了四個字:爺爺走了----


    我爸立刻打電話過來,問我怎麽回事,我把整件事一五一十的跟他說了,我爸焦急道:“你這孩子,怎麽不早告訴我,如果早一步,說不定還有補救的辦法。你爺爺不知道,我早就在努力化解跟沈家的關係了----”


    我心裏苦笑,老太爺破了沈昭明修成風水鬼師的陰謀,他對我們楊家恨之入骨,你又怎麽去化解?


    我問我爸人在哪裏,我爸並沒有接我的茬兒,隻說他會很快回來,安排我爺爺的後世。


    我爺爺已經死過一次,顯然不可能再風光大葬一次,這樣會惹你閑話,還會惹來不必要的糾紛,我打算把我爺爺的屍體放進那具空棺材裏,他的墓穴,也算是真正的墓了吧。


    我們濟城屬於縣城,對燒屍這種事,沒有硬性要求,喪家選擇燒的,就可以送火葬場去燒,喪家願意土葬的,也可以送到郊區山上土葬,比較隨意。


    我沒讓趙金龍把車開進城,直接讓他開到郊區,在這片掩麵群山裏,便葬著我爺爺的墳墓了。車開到山路盡頭,前方不遠處最高的一座山峰,就是葬我爺爺的山頭了。我讓趙金龍把車停在山腳下,我給我爸發了條短信,告訴他我們的地址,到快接近中午的時候,我爸才騎了一輛摩托車姍姍來遲。


    我爸明顯比我最後見他一次的時候,黑瘦了不少,整個人精神都非常萎靡,臉上還有兩道細細的疤痕,肯定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他上車見到我爺爺的屍體,頓時僵住了,盡管有心理準備,還是難麵對這慘烈的事實。


    我記得我爸魂魄離體和鄉村小學校的女鬼私會,曾提過我爺爺的死,他還說爺爺的屍體不見了,以我爺爺的本事,不應該就這樣死了,所以他非常懷疑。可這回,他見到我爺爺的屍體,終於算是徹底相信了。


    我們上了山,找到我爺爺的墓地,趙金龍兩個保鏢挖開了墓穴,將我爺爺的屍體葬了進去,合棺蓋的時候,我爸再也忍不住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大男人,就趴在棺材蓋上嚎啕大哭起來,哭的無比淒厲傷心,旁人怎麽勸都勸不住他。


    我還從沒見過我爸這樣過,想起以後在這條路上,再也難有爺爺的陪伴,不禁心酸,也跟著我爸哭了起來,落了一臉的淚水。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我爸這個鐵錚錚的漢子,他敢深入寒風古寺,去尋找地底下的神秘地宮,可謂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可麵對我爺爺的屍骨,他徹底暴露了自己脆弱的一麵。


    我爸哭訴道:“你答應過我,不要急著找姓沈的報仇的,為什麽這麽憋不住,你出爾反爾,怎麽做你孫子的榜樣,你說啊----你說話啊----?”


    我心裏一陣黯然,趙金龍勸我們說,天色不早了,早點蓋棺封土吧,兩位還是節哀,別先人走了,自己哭壞了身體。


    佟教授歎了口氣,不知道說什麽好。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我爸和我爺之間,有某種秘密沒有告訴我,事實上,我們楊門的絕大多數秘密,我都並不明白。我知道他們不讓我知道,肯定有他們的理由,也是為了我好,可我心裏對這些秘密充滿了好奇,不知道背後又有什麽原因。


    趙金龍的話有道理,下葬的時間,過了午後就不好了,我爸兀自拍著棺材流淚不止,我將他拖到一邊,趙金龍兩個保鏢合上棺材,就開始封土了。


    土堆封好之後,我們一行幾個人一起下山,我回頭望向我爺爺的墓地,就發現這塊墓穴並不簡單。我爺爺死的時候,我才初涉風水術數,並不了解陰宅風水,所以沒發現我爺爺的墓地的奇特。


    隻見他的墳墓麵迎茫茫長江,背靠綿綿大山,兩條伏地山龍從遙遠的山巒中奔騰而來,在這座山峰上急急的一挫,兩條山龍結穴的地方,便是我爺的墓坑之處了。這座墓穴,山龍環抱,水龍繞山而過,再加上山上雲蒸霧罩,乃是非常厲害的隱氣之地,以我目測,單憑這塊風水寶地,我家後人一定會出位聲名顯赫的達官貴人。


    我瞟了我爸一眼,原來他當時替我爺選的目的,並非隨意為之,還真下了大功夫。這麽好的地方,非三五年難以尋到,原來他早就在偷偷的替我爺選了墓地。


    我爸下山的時候,還呆呆愣愣的,沒有緩過情緒來。我心裏一酸,想我爸早在幾年前就開始替我爺的後事做準備了,卻依舊難麵對我爺已經死去的事實,可見父子情深的不尋常,兩人背後,定有什麽故事吧。


    我們下山的時候,突然遠遠的聽到山裏傳來有人唱歌的聲音,他唱道:二兩二身寒骨冷苦伶仃,此命推來生乞人。碌碌巴巴無度日,終年打拱過平年。


    二兩三此命推來骨自輕,求謀作事事難成。妻兒兄弟應難許,別處他鄉作散人。


    二兩四此命推來福祿無,門庭困苦總難營。六親骨肉皆無靠,流到他鄉作老翁。


    這首歌謠正是一代奇人袁天罡傳下來的稱骨算命歌,我聽他唱的抑揚頓挫、頗為好聽,再加上這荒郊野嶺的,居然有算命先生,不禁令人起疑,便不願意就這麽下山了,想見識見識這個人。


    第207章算命先生


    我們在半山腰上駐足仰望,就看到一個人影從樹叢裏鑽出來,手裏舉著一張白色的幡旗,上麵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大字“一卦定乾坤”。舉旗的是個老頭兒,看他頭發都白了,穿一身農民伯伯的長褲長褂,他背朝我們,朝山頂上爬去,看他爬山的姿勢,身子骨還頗為硬朗。


    我們都起了疑心,就看著他爬到山峰上,竟然是朝我爺爺墳墓的方向去了。


    趙金龍一招呼,幾個保鏢生龍活虎的撲進草叢,追著算命老頭兒的背影去了,我也攙著我爸和佟教授追了過去。我們上到山頂上的時候,就看到趙金龍的保鏢一左一右架著算命老頭兒,算命老頭兒正跟他們理論說:“我來祭拜我老友,惹你們什麽事兒了,還有沒有王法了,真是豈有此理。”


    我見這算命先生是個陌生麵孔,非常懷疑他的來頭,我們正跟沈昭明鬧的勢成水火,沈昭明勢力極大,他心思又非常陰毒,要報複我們,也是很正常的。


    我爸道:“先父故友的確很多,不知道老前輩是那一位,有得罪的地方,還萬望老前輩諒解。”


    我爸衝趙金龍使了個眼色,趙金龍威武的朝保鏢們擺擺手,道:“先放開他,這老頭兒鬼鬼祟祟的,多半就不是什麽好鳥,我先看你要怎麽巧舌如簧。”


    算命老頭兒重獲自由後,噗通給我爺爺跪了下來,連磕了三個響頭,道:“老友啊,多謝你救了我老頭子的命,又讓我重獲自由了。隻可惜等老頭子我出來的時候,你已經去往明途,我倆老兄弟已然陰陽兩隔,真是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我聽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老頭兒話裏是什麽意思,我爺爺這段時間一直跟我鬥沈昭明,怎麽又去救他去了。我滿腹狐疑,斷定老頭兒的話多半就是假話,爺爺跟我形影不離,又怎麽會去救他?


    我想上前逼問算命老頭兒,被我爸阻止了,他說:“別緊張,先看看再說,要是得罪了你爺爺的故人,他們個個都是此道高人,怕是要無故生事。”


    我隻好帶著滿腹狐疑,盯著算命老頭兒,看他在我爺爺墳前自言自語,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不但是我,連我爸都聽糊塗了。


    算命老頭兒折騰了半個小時,便舉著他的“一卦定乾坤”的幡旗下山去了,臨走還不忘瞥我一眼,眼神裏仿佛含有深意。他一路唱著稱骨歌謠,慢慢的消失在山林深處。人已走遠,可他的歌聲還在樹林山穀中飄蕩。


    五兩七福祿豐盈萬事全,一生榮耀顯雙親。名揚威振人欽敬,處世逍遙似遇春。


    五兩八平生福祿自然來,名利雙全福祿偕。雁塔題名為貴客,紫袍玉帶走金階。


    ……


    我們下到山腳下,趙金龍驅車送我爸回了濟城,我本想回省城,繼續從火葬場遺址上挖掘出沈昭明的下落,一定要找機會,報我爺爺輩殺之仇。


    我爸卻讓我陪他回家一趟,我媽一個人在家已經呆很久了,非常想念我們。而且爺爺才去世,還要為他做一些祭祀類的事情,我是嫡孫,不在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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