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上那隻奇賤無比的黃仙兒正高昂著頭,衝我得意的笑著,一雙前爪交叉在一起,像抱著手臂,眼裏全是輕蔑和鄙視。它還一隻腳定身,另外一隻腳在趙廷如肩上輕巧的打著拍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看著就讓人一頭的火氣。


    我把青銅鼎放在地上,趙廷如拍了拍我的肩膀,溫和的說:“謝謝你小兄弟,你可幫了我一個大忙。”


    趙廷如朝身後招了招手,就見老胡走了過來,我瞟了老胡一眼,心想你也有臉出現在我麵前,為了自身利益背叛朋友的家夥。老胡迎麵走來,我赫然看到他的臉,頓時就愣住了。隻見他那張長滿屍斑的臉上,已經戴上了一張渾厚凝重的青銅麵具,那麵具絕對不是人臉,而是一張神似烏龜的臉,我心裏一沉,暗想這就是傳說中的青銅龜麵了麽,老胡真讓自己做了趙廷如的奴隸?


    老胡木木的走到我麵前,彎腰搬起青銅鼎,這時,我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叫:“放下我們趙家的東西,趙廷如你這個叛徒,你也有臉來拿你爺爺留下的東西?”


    我回頭一看,就看到趙司令長須飛揚,正頂著一頭雪白月光,跟孫子和趙一平從前院走道裏走了出來。


    第105章古鼎歸屬


    我見趙司令和大公子趙廷如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頓覺非常奇怪,聽趙司令話裏的意思,父子倆早就決裂了,這還真是一件蹊蹺事。趙司令看到我,臉上浮出一抹冷笑,說:“我早就猜到你能找到他,利用他來幫你破解這座奇門遁陣,所以我就讓朱老太太在這裏幫我把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你小時候我不是沒教你吧?”


    我看向趙司令身後,果然就看到一直守在老宅裏的朱老太太鬼魂緊張的跟在三人後麵,他看趙廷如的時候,眼裏都是愧疚,顯然對自己出賣大公子的事情,格外內疚。


    趙廷如揮手讓老胡把青銅鼎放下,然後低聲叫了聲“爹----”


    趙司令冷笑著,並沒有答應趙廷如,隻是說道:“我們三人在明妃古墓裏苦苦折騰了幾十年,就想著有一天能解開明妃墓室,找到破解奇門遁陣之法,從而找到遺落在老宅長達八十多年的青銅古鼎。你倒好,什麽事兒都不幹,就想用這種手段來偷你爺爺留下的東西,你說你還配做趙家子孫麽?”


    我心想,原來趙司令一直守在明妃古墓裏,就是為了學得明妃的奇門遁術呀。他折騰了幾十年時間,連明妃墓室裏藏的秘籍都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也真夠粗心的,前期工作不做好就來盜墓,活該他拿不到明妃遁跡。


    趙廷如歎了口氣,說:“爹,我勸過你,這青銅鼎不是你能降服得了它的,你拿在手裏,終究是個禍患,不如----”


    趙司令聽了大怒,衝趙廷如吼道:“放屁,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你爺爺當年為了保住這隻鼎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你卻要將它拱手送人。別說是我,就算你爺爺黃泉下有知,也是不肯答應的。”


    趙一平他爸忐忑的說:“爸----你回來吧,咱們一起來做大事,這青銅鼎是屬於趙家的,隻有趙家人才能用他,我們不能把爺爺的心血送給外人,這違背祖訓。s。好看在線>”


    趙一平叫了聲爺爺,就再不說話了。


    看著趙一平他爸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叫趙廷如爸,我有一種無法忍受的狗血感,這趙廷如看起來比趙一平大不了多少,竟然是趙一平的爺爺。要不是知道他們趙家錯綜離奇的複雜曆史,打死我都不信這層複雜的父子祖孫關係。


    趙廷如不耐煩的揮揮手,讓趙一平他爸和趙一平退後,他對趙司令說:“爹,道理我都跟你說過了,你執迷不悟的話,我就隻能用強力把這青銅鼎帶走了。”


    趙司令怒喝道:“你敢!誰借你天大的膽,當年你爺爺為了它能不要我趙家滿門性命,今天我也能為他不要你這個孽畜兒子。”


    說著,趙司令跨步向前,一把抓住青銅鼎的饕餮把手,就要朝自己這邊拖過來。


    趙廷如溫和的說:“爹,硬來的話,你不是我的對手,這青銅鼎要懂它的人才配擁有,你這樣強人所難不但會令我們趙家骨肉相殘,就算得到它了,也會對我們趙家不利,你又何苦想不明白?”


    趙司令冷笑道:“真是扯天大的笑話,這青銅鼎到了我手裏,就對趙家不利,那到了那個人手裏,就能對他利了嗎?你爺爺把銅鼎存放在老宅八十多年,我們趙家還不是好好的,你現在為了把這等奇物拱手送人,編出我趙某壓不住青銅鼎的荒謬謊言,實在是可惡至極,枉費我為了你趙廷如花費了這麽多心思,到頭來養了隻白眼狼。”


    趙廷如目光溫柔而憐憫的望著他爹趙司令,說:“爹,你有沒有想過,八十年前,趙家老宅周圍的老街是何等繁華,這片老弄堂是濟城最熱鬧的集市。為什麽隨著時間推移,老弄堂會變成這樣,從趙家遭血洗滿門開始,老弄堂周圍的街道日漸衰敗,老街民一家家逃難似的搬離弄堂。有執意不肯搬家的,也多半難落下善終,非死即殘,家破人亡的家庭比比皆是。沒有人能找到其中原因,外麵流傳的說法,隻說這片老街邪的很,卻說不出到底哪裏邪。隻有我趙廷如知道,這一切怪事的背後,是咱們趙家老宅裏藏了這隻青銅古鼎,它害的不止我們趙家一門,它害的是整個老弄堂世世代代的居民,你敢說你沒懷疑過這些?”


    趙司令氣勢洶洶的氣焰不由的一滯,狠狠的瞪了趙廷如一眼,沒有說話。


    趙廷如見狀,朝老胡擺擺手,老胡會意的又抱起青銅鼎就要往回走。這時,我就看到趙一平端起老式步槍,一槍射向戴青銅龜麵的老胡。老胡嚇的往後一縮,避開子彈,沉重的青銅鼎也跟著落到地麵上。


    趙司令怒道:“不管你說的對不對,我不能把這寶貝送還給那個人,他害了我們趙家滿門不算,還害了趙家世世代代,這種人是我們趙家所有人的不世仇人,身為趙家男兒,就要想著如何找他報仇。可你趙廷如倒好,認賊作父,做了仇人的走狗,你說你爺爺一代梟雄,怎麽生出你這種孫子出來了?”


    趙廷如不溫不火的說:“我的做法是對是錯,以後你們自然明白,我們這麽做也是為了趙家,我趙廷如看的更遠。你們隻顧著眼前的蠅頭小利,會讓趙家遲早一門斷絕,你還記得楊直替我配陰婚的時候說過吧,陰婚還陽之後,我再也不會有後代了。是他,是那個我們的仇人讓你能看到自己的孫子和曾孫子,你說你是不是該感激他?”


    趙司令被趙廷如氣的臉色通紅,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咬牙道:“不管他為趙家做了什麽,你一定要記住一句話,他是我們趙家的不----世----仇----人,是不----世----仇----人----”


    趙廷如搖了搖頭,臉色滿是心酸的笑容,他突然仰頭朝天開始呐喊,臉色也變得出奇的堅定,我隻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臉和立體的身形。趙廷如的喊叫聲猶如平地響起的驚雷,仿佛自天邊滾滾而來,起初還不大,不到十秒鍾,我就覺得這喊叫聲不是驚雷,而是大型炸彈的爆破,我就站在爆破最核心的位置。


    這是我第二次感受趙廷如的呐喊聲,一次比一次驚人,我想,趙廷如使的是什麽奇術,聲勢驚人這樣驚人。我難受的捂住耳朵,甚至在地上打滾,卻絲毫不能減弱我耳中滾滾雷聲,我在這可怕的聲音中生不如死。


    我正處在折磨之中,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去。趙一平和他爸跟被狗咬了似的,在黃草叢中瘋狂翻滾,折斷許多茅草,嘴裏跟著趙廷如的呐喊聲發出絕望的嗚咽聲。我在月光下看到趙一平的眼睛,已經變的渾濁不堪,可見他已經完全喪失了神智。


    我強迫自己稍微鎮定一點,抬頭朝趙廷如望去,隻見雪白的月光照在他臉色,他英俊如玉的臉上隱隱泛著光澤,在巨大的月光背陰麵,我看到趙廷如露出雪白尖銳的牙齒,像一把把最鋒利的刀。


    就算此刻我再頭疼,也明白趙廷如原來已經化成了僵屍。


    可對比僵屍的特點,我又發現不像。因為僵屍是木訥的,沒有感情和思想的,他有的隻有一股活人的生氣。可趙廷如不一樣,他溫文儒雅,思路極有條理,邏輯性很強,舉手投足之間靈活至極,根本就不像個呆板的僵屍。


    在驚雷般的尖叫聲中,趙廷如帶著黃仙兒,老胡抱著青銅鼎緩緩走出了趙家老宅,趙司令則一屁股坐在地上,閉著眼睛滿額頭都是汗,好像真就昏死過去似的。


    我心想,趙廷如用的到底是什麽妖法,怎麽能連趙司令都被鎮住了呢?


    這座青銅古鼎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為什麽會惹的這麽多人覬覦,老弄堂由繁華街道變成一座死城,是否真是這青銅鼎在其中搗鬼,我想來想去,卻找不到答案。


    第106章老曾的電話


    趙廷如走後,我趁慌亂隱入奇門遁陣的杜門(隱門)之中,趙家三口恢複過來之後,見青銅鼎已經失蹤,趙廷如人也不見了,氣的捶胸頓足,趙司令氣的胡子都歪了,把這兒子又好生臭罵了一頓,才憤憤的離開了。為了安全起見,我在杜門中一直呆到天亮才出來。期間我一直疑惑一個問題,趙廷如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他似人非人,似僵屍又非僵屍,根本沒辦法判斷他的真實身份。再說他肩上那隻極端討人厭的黃仙兒,也給人一種特別奇怪的感覺,老太爺的大徒弟鎮麟一再強調黃仙兒的古怪以及它和青銅鼎的關係,的確讓人匪夷所思,這種畜生修煉成仙兒為人托夢並不是特別難,難就難在它能點出誰誰誰什麽時候死,被點名的人還真死了,這就有些違背常理了。


    我想跟杜門地標胡鎮麟聊聊,一抬頭就發現他身上正血流如注,比剛被趙廷如的呐喊聲所震受到的傷害更大,渾身的血就跟噴泉似的往外冒,這可把我嚇壞了。我想鬼魂不至於會流血啊,還這麽流起血來,太不可思議了。


    我說:“老胡你什麽情況,還能不能說話了?”


    胡鎮麟木愣愣的,我推了推他,他便跟灰堆起來的似的,一陣風吹過來,他的身體變得越發虛弱,漸漸的就消散在空中了。胡鎮麟就這麽魂飛魄散了。


    看著他的魂魄變淡散去,我心裏突然憋著一股巨大的悲傷和憤怒,我想大喊想大叫,想詛咒這血腥可怕的世界,想怒問蒼天,胡鎮麟這麽老實實在的人,為什麽會落得如此下場。生被趙家人活剮,死了被鎮在奇門遁陣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現在竟然又被趙廷如震的魂飛魄散,他到底犯了什麽罪,要這樣生生死死的折磨他?


    我憤怒、絕望、怒吼,我用盡我所能用的方式來發泄內心的不滿,可是發泄之後,內心深處隻剩下空洞的絕望和不安。我跟胡鎮麟認識不到幾個小時,說的話不超過五十句,按理說並不存在交情,可是他的悲慘命運深深震撼了我。我想到這些日子來我遇到的許多冤魂和活人,他們或自己,或祖輩與趙家發生交集,卻個個難有善終。死法之慘,讓人不忍直視,我深為趙家草菅人命的行為感到絕望和憤怒。


    這種憤怒是人的良知,可惜趙家沒人能有,所以他們彌足深陷,卻以此為榮。


    太陽出來的時候,我一個人走出了趙家老宅,盡管弄堂老街已經被陽光照亮,走在街道上,我依舊陰森森的感到背後發涼。路過拐角朱家老太太的老屋的時候,我特意多看了一眼,二樓朱娜娜的房間窗戶還開著,我想是上次我忘了關上吧。想起朱娜娜青春勃發的樣子,和慘死的模樣,我心裏一陣悲涼,對趙家的仇恨變的越發的深了。


    出了弄堂扣,學校已經陸續有許多學生來上學了,有人看到我從弄堂裏走出來,無不露出驚悚的表情。我就當沒看見,一個人離開學校,打了個的士回到老曾家。老曾正坐在沙發上抽煙發呆呢,餐桌上擺著老曾熬的粥和下去買的油條饅頭。


    地上的蠟燭、火盆、紙錢灰燼都消失不見了,地板被擦的幹幹淨淨的,連片汙痕都沒有。想來是老曾早上醒來看到客廳一片狼藉,自己來收拾打理的。


    我在老曾身邊坐下,他看了我一眼,我說:“不想問我點兒什麽嗎?”


    老曾笑了笑,說:“你想說的時候,肯定會告訴我,如果不想說,我問也是白問,你說對不對?”


    我整晚的煩悶心情被老曾這句話給逗笑了,這老頭兒有時候總是喜歡拽哲理,看著非常搞笑。我就把昨晚見到老胡半夜焚燒紙錢喂食黃仙兒,一路追蹤到老弄堂,後來見到趙家大公子和他們內部矛盾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老曾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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