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地上的塑膠袋。


    他此刻就躺倒在塑膠袋上,而且還在流血。這就是塑膠袋的作用了。塑膠袋就是為了善後才放在門口的。


    “你是要乖乖說出我想知道的事情,”大塊頭說,“還是要我再賞你一顆子彈?”


    維克乖乖地說了,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其他的錢藏在哪裏,還有所謂的證據。大塊頭問他有沒有同夥,他說沒有。大塊頭又往他另外一個膝蓋射了一槍,再次追問有沒有同夥。維克還是說沒有同夥,大塊頭於是開槍射維克的右腳腳踝。


    如此這般一個小時後,維克哀求大塊頭射他的腦袋。


    兩個小時後,大塊頭滿足了他的要求。


    第05章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動彈不得,隻覺得全身開始麻木。


    這不可能。我很清楚,伊麗莎白並不是掉下遊艇沒有發現屍體,隻能當做溺水失蹤;也不是讓大火燒得麵目全非,難以辨認。她的屍體已經在八十號公路的一條排水溝裏被人發現。雖然傷痕累累,但還不至於什麽都難辨。


    可是當時辨認屍體的人並不是你……


    是的,並不是我指認的屍體,但當時辨認屍體的是伊麗莎白最親密的親屬——她的父親和叔叔。我還記得,當時是我嶽父霍伊·帕克通知我伊麗莎白的死訊的。他和他的弟弟肯恩在我恢複意識後不久,到醫院來看我。霍伊和肯恩都是大個子,雙鬢灰白,表情木然。他們兩人一個是紐約警察,一個是聯邦探員,兩人還都是退伍老兵,體型魁梧,肌肉強壯,而且深藏不露。兄弟倆取下帽子,努力用警察特有的那種若即若離的同情口吻告知我伊麗莎白的噩耗,但我堅決不相信,他們也沒努力一定要我相信。


    那麽,我剛剛在電腦屏幕上看到的又是什麽?


    屏幕的畫麵上依舊人來人往,我盯著畫麵,多麽希望伊麗莎白再次出現。可是沒有。這到底是哪裏?看得出那是個熱鬧的城市,也許是紐約,也許是別的繁華城市。


    那就仔細看看有沒有別的線索啊,傻瓜。


    我努力集中自己的精神。穿著,好的,我先看行人的穿著。多數人穿著大衣和外套,由此可見,這是一個北部的城市,或至少是今天天氣不怎麽暖和的城市,那麽肯定不是邁阿密。


    還有呢,我盯著行人看。發型?沒什麽意義。我看到畫麵角落裏有幢磚樓,我努力想找出可供辨認的建築特征——有別於其他普通建築的特色。結果是沒有任何發現。我繼續尋找畫麵中不同尋常的蛛絲馬跡。


    對了,購物袋。


    有些人提著購物袋,我設法讀出袋子上的字,但行人移動的速度太快了。我多麽希望他們能放慢腳步,但他們速度依舊。我沒有放棄努力,眼光鎖定行人的膝蓋高度位置。拍攝角度沒能幫上忙,我盡可能地貼近電腦屏幕,甚至感覺到了電腦屏幕的散熱。


    大寫的r。


    購物袋上的第一個字母是個大寫的r,可惜其他字母扭成一團,難以分辨,隻知道是種蠻花哨的字體。好了,我們再仔細看看,還有什麽別的線索嗎?


    就在這時,電腦屏幕全白了。


    可惡!我按下刷新鍵。連接失敗的畫麵又再次出現了。我回到郵件窗口,點擊超級鏈接,還是失敗。


    畫麵鏈接消失了。


    我盯著空白的屏幕,眼前的事實再次震撼我,提醒我:我剛剛看到了伊麗莎白。


    如果這隻是夢境,我可以用理性將它趕走,可是這不是夢。我無數次夢見過伊麗莎白複活。在大部分的此類夢境中,我總是傻傻地迎接她的歸來,激動得忘了懷疑或發問。我清楚地記得其中的一個夢境,雖然已經忘記我們身在何處或正在做什麽,但還記得我和伊麗莎白相聚、歡笑之間,我突然意識到這隻是個夢,那種感覺讓人窒息。我清晰地知道,不久後我就會孤孤單單地醒來。我到現在還記得在意識到夢境的一瞬間,我伸出手想抓住她,將她擁入懷中,拚命地不讓她走。


    我知道夢境和現實的區別,但我剛剛在電腦上看到的並不是夢。


    畫麵裏的伊麗莎白也不是鬼魂,我不相信鬼魂之說。我知道,內心有疑慮時最好保持開放的心胸。可是,鬼魂不會變老,可是畫麵上伊麗莎白已經老了。雖然老得不多,但是八年的時光也不短。再說,鬼魂也不會自己改變發型,畫麵上的伊麗莎白是短發。我想起了月光下披散在她肩頭的長發,還有剛剛看到的時尚短發,以及那雙眼睛,那雙我從7歲起就看得發呆的難以忘懷的眼神。


    是伊麗莎白的眼神,沒錯。她還沒有死。


    淚水再次湧上雙眼,這次我強忍住淚水。我一直是很容易掉眼淚的人,但伊麗莎白的喪禮過後,我好像再也無法流眼淚。並不是人們常說的欲哭無淚,或淚水已經流幹,也不是悲傷過度,盡管確實可能有這方麵的部分原因。我想,那是因為我本能地切換到一種方位的姿態。剛得知伊麗莎白的死訊時,我敞開心門,於是痛苦洶湧而入,湮沒了我,我體會到了所有的至深的痛苦。那種痛苦令人難受,無法自拔,所以此刻我本能地組織這一切再來一次,我再也受不了那種傷痛。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可能是半個小時吧。我慢慢地嚐試放緩呼吸,穩定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保持理智,我必須保持理智。此時,我應該去伊麗莎白父母的家裏,但是現在這個狀態的我無法麵對他們。


    另外一件事浮現腦海。


    莎拉·古哈。


    洛威爾警長在電話裏問我對這個名字有沒有印象。有,當然有。


    我和伊麗莎白小時候玩過一個遊戲,或許你也玩過。把中間名當做第一個名字,再把從小到大生活過的街道當做姓,例如我的全名是大衛·達格·貝克,我在達比路上長大,那麽我就叫達格·達比。而伊麗莎白就是……


    莎拉·古哈。


    這到底又是怎麽回事?


    我拿起電話,打電話給嶽父嶽母。他們還住在古哈路的房子裏。接電話的是嶽母,我謊稱忙得太晚了。一般人都會接受醫生的這套說辭,這也算是當醫生的額外好處。


    我又打了電話給洛威爾警長,答錄機開著。我留言讓他有空的時候呼叫我。我沒有手機,我知道沒有手機在這個年代已經很另類了,但呼機已經足夠讓我與外界保持聯係。


    我靠在椅背上,心神不寧。荷馬·辛普森“收信囉”的提示驚醒了我。我馬上往前靠近電腦屏幕,抓起鼠標。一個陌生的發件人地址,但主題是街道攝影。我胸口一緊。


    我點開了郵件:


    明天同一時間晚兩小時登錄bigfoot。


    有封郵件是給你的。


    賬號:batstreet


    密碼:teenage


    屏幕底下還有一行字:


    他們在看,不要告訴任何人。


    賴瑞·甘鐸,就是那個發型慘不忍睹的男人,看著埃裏克·吳在一聲不響地處理善後。


    吳是韓國人,今年26歲,身上不是傷疤就是刺青,著實令人望而卻步。他也是甘鐸所認識的最心狠手辣的家夥。吳強壯得就像輛小型的坦克車。體格健壯的家夥,甘鐸認識的也不少了,但是其中很多人其實是中看不中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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