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父,得把帝父帶走!”她趕快跑下宮牆。


    陸離俞早就有了預案,已經在宮牆下準備好了馬匹。女汩從陸離俞的手裏接過一匹馬,跨了上去,急忙吩咐:“一起去把我帝父接走。”


    馬匹剛要策動,就被人拉住了,女汩一看,司泫站在眼前。


    “長宮,”千言萬語都在司泫的眼神裏,“幫我一個忙,記得帶女與一起走。”


    女汩抬頭看了看城牆上呆呆地站立著姬月的身影。她點了點頭:“放心,一定不負所托。”


    司泫扔掉礙事的盔甲,重新跨上了戰馬,大喊一聲:“雨師妾勇士,跟我衝。”


    姬月在宮牆上呆呆地看著,兩眼含淚,腦子一片空白。


    危其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估計,你是等不回他了,還是跟我走吧。再待下去,我們都要成為玄溟的俘虜了。”


    姬月抹了抹眼淚,強笑著說:“好啊,就請大哥引路。”說完,就癱倒在地。


    危其小心地扶起姬月,就像孩童時期一樣,半抱著渾身發抖的姬月,一路哄著走下城牆,上了馬。


    11


    朱宮裏早已亂成一團。女汩也顧不得這些了,直奔帝丹朱的寢宮。裏麵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帝父病入膏肓,不可能自己出去,肯定是被女與帶走了。


    她連忙四處去找女與,碰到一個侍女,就揪住責問。侍女趕忙回答,戰事一開女與就帶著帝丹朱悄悄離開了。


    女汩急忙問,朝哪裏走的?侍女還來不及回答,就被人一箭穿心。


    女汩抬頭一看,女樸就站在不遠處。女樸開弓又射了一箭,然後一臉恍然地收起了弓,因為箭已經到了陸離俞的手上。


    “怎麽又忘了?”女樸笑著說,“你就是專幹這個的。”


    她拔出開刃:“這個你好像還不會吧。”說著,就衝了過來。


    陸離俞心想:這個我的確不會,怎麽辦。他扯起女汩,想帶著女汩一起跑,竟然扯不動。女汩眼裏有女樸,腦子裏根本就沒有女樸。女樸衝過來的時候,她立在原地,四處焦急地掃視,腦子一直想的還是一個問題,帝父會被帶到哪裏?


    陸離俞隻好擋在女汩身前,截住女樸。這次可不比上次,上次中了陸離俞的圈套,女樸施展不開。這次女樸身形靈活,幾下就把陸離俞撂倒在地。陸離俞的法力好像又不靈了,他倒地之前,想要抓住女樸的手,被女樸輕而易舉地甩掉了。女樸舉起開刃,心想:拉拉扯扯,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玩這個,一刃先劈了你這個爛人。


    一把從遠處飛來的開刃撞向女樸的手腕。女樸回頭一看,季後正朝這邊飛跑過來。


    “還沒死啊?你!”女樸氣急敗壞地說。她記得季後是被牢牢困在船上,當時以為重重包圍之下,小方士肯定會完了,所以,也沒看個結局,轉身就走了,一點也沒想到,攻入蒼梧之後,季後卻會出現在自己麵前。


    “沒死,還得謝謝你,把我逼上了那條船。”季後說著,衝到了女樸眼前。


    季後逼上那條船之後,騰挪閃躲,擋砍劈刺,就在船上跑來跑去,最後眼看情況緊急,他隻好拚盡全力,縱身一躍,攀上了高聳的桅杆,然後爬到了頂端。到了那個位置,他才暫時喘息了一會兒。下麵的玄溟士兵仰頭看著,一時也沒什麽辦法,人不敢上去,射箭有距離太遠,隻好在下麵窮嚷嚷。


    季後喘息片刻之後,正想著下一步該怎麽辦,忽然感到下麵的船身劇烈搖晃起來,幾乎片刻之後,船下的空地就成了一片汪洋,他所在的這艘船也浮了起來。然後,乘風借浪,船直衝蒼梧城牆而去。


    季後這才明白了一直困擾他的一個問題,為什麽會把船運上陸地?原來全是為了這場洪水。他還不知道水是怎麽來的,明白無誤的隻有一件事:蒼梧危急。


    想到這裏,他從桅杆頂端向下一滑,然後縱身一躍,再次跳入到了玄溟士兵叢中。等到船衝到蒼梧城牆的時候,他縱身一躍,就從船上跳到了城牆上麵。


    外牆,內牆,一路廝殺,他都沒看到女汩和陸離俞的身影。幸好遇到一個受傷的士兵,他才知道兩人的去向,於是趕快追了過來,正好碰上了剛才的一幕。


    女樸估量了一下,覺得小方士比自己厲害,暫時避開再說。她虛擋了幾下,轉身就跑。


    女汨這時清醒了,知道現在這樣亂糟糟的,要找回帝父不太可能了。她上了馬,突然問了季後一句:“女姰呢?”


    季後回了一句:“我們現在就去她那裏。然後,我們一起離開。司泫部首被無支祁俘虜了,玄溟部已經攻入宮城了。”


    玄溟部忌憚水中的女神,不會進攻一座祭奠水中女神的神祠,這是帝丹玄的帝後告訴女汩的。所以開戰之前,女姰就被安排在少司祠裏。


    此時,蒼梧城裏到處都是玄溟的士卒。三個人左右衝殺,好不容易衝到了少司祠前。


    眼前的慘狀讓他們大為震驚。女姰坐在祠門外的空地上,身邊是七八個玄溟士卒的屍體。女姰眼神發直地呆坐著,手裏拿著一把開刃,身上的衣服被扯破了。季後急忙下了馬,衝到女姰的身邊。


    季後扶住女姰,伸手想從她手下取下開刃。女姰兩眼發直,全身還在發抖,死命握住開刃,季後一時還取不下來。


    “是我,季後。”季後輕聲地說。女姰好像這才認清了,點點頭靠在了季後身上。季後從她手上拿過開刃,上麵浸滿了血。


    躺在地上玄溟士卒的身體,有一具體型特別龐大。陸離俞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蹲下身,仔細查看起來,然後叫了一聲:“這不是那個叫什麽……”


    “啟。”女姰說,“他為了保護我,被殺了。”


    陸離俞想起來了,女姰說過,在遇到季後之前,啟就是她的引路人,後來和女姰一起被玄溟俘虜。女姰後來被季後救了,此人卻一直關在玄溟的營中。大概戰事一起,這個叫啟的人,不知什麽時候,趁亂跑出來了,仗著神示,去找他的女主人。結果,找到的時候,他的女主人卻正被幾個玄溟士兵出手淩辱。於是,他就衝上前去,和玄溟士兵搏殺起來,最後寡不敵眾,死在玄溟士兵的開刃之下。


    女汩看著屍體,好像想起來什麽,拔腿就朝祠內衝去。祠內到處都是侍女的屍體。她來不及一一查看,徑直跑到了禮樂宮。


    禮樂宮的牆壁上,曾經畫過一個十字的地方,現在什麽也沒有了,連它周圍的石塊,一起被人取走了,留下一個四四方方的坑。季後扶著女姰,還有陸離俞也跟了進來。


    “誰幹的?”女汩看著牆壁問。


    “一個女人,戴著青銅麵具。”女姰說,“她殺光了侍女,我朝門外跑,遇到了路過的玄溟士卒,然後……我就不知道了。”


    “青銅麵具、女人。”季後心想,氐宿臨死的時候,也說了同樣的人。這個戴青銅麵具的女人,到底是誰?


    女汩目光沒離開那個方形的淺坑,喃喃地說:“我什麽也保不住,蒼梧、帝父、還有我的禮樂宮……”


    四處的殺伐聲已經越來越逼近了。陸離俞想,如果玄溟士卒發現了少司祠周圍的屍體,會不會還守著那條禁令,就難說了。他朝季後遞了個眼色。季後點點頭,扶住女姰就出去了。


    陸離俞伸手扯住女汩,女汩回過頭來望著他。


    “我們走吧。”陸離俞說。


    女汩點點頭:“好,走吧。”


    他們四個人衝出了兵火彌漫的蒼梧。一直狂奔了幾十裏路,直到馬蹄發軟。幾個人累得癱在地上,一直躺到夕陽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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