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後出城後,陸離俞趕緊找到司泫說了幾件事:第一,季後出城去放火了;第二,趕快拆除拋石機攻擊範圍內的房屋,裏麵的人全都移入宮城;第三,士卒沿牆根分布。他解釋說,巨石是以拋物線的方式行進的,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巨石起飛和落地之間的距離。這段距離有多長,隻有等第一批巨石落地之後,才能測算出來。


    他正和司泫商量著,女汩兩手空空地走了進來,那塊石頭不見了。她示意陸離俞不要多話,然後就問司泫怎麽應對明天的拋石機,司泫轉述了陸離俞的建議。


    女汩點點頭,說:“能扛多久,就扛多久,其他的就等待天命了。”這話聽起來很是絕望。


    陸離俞想,難道石頭沒有帶給她想要的結果?


    第二天淩晨,玄溟開始攻擊。第一批巨石落下,陸離俞大致測算出了巨石運動的軌跡。他有這樣的本領,還是來自考古發掘中的測算經曆。那時候,他要根據遺址的地基的數據,大致推算出整個宮殿的模樣。他告訴司泫一個安全的範圍。在這個範圍,可以稍稍將部隊沿著牆根分布,等著從雲梯上來的玄溟部隊。


    但是讓他們驚異的是,玄溟的士卒並沒有借著雲梯發起進攻,隻是不斷地拋出巨石。三人冒險登上牆頭觀望。整個玄溟的陣營似乎集體騷動,但是就是看不到一點準備進攻的跡象。在騷亂背景襯托之下,幾個拋石機看上去有點孤零零的感覺。


    “危其部首的軍隊呢?”女汩問。


    “分布在宮城裏麵。我和他約定,如果我們能扛住玄溟的頭一波進攻,他就會出兵。”


    “姬月呢?”女汩本來想問問女與的事情,後來又怕司泫難堪,就轉而問起了姬月。


    “都在宮城。”


    他們突然感到腳下的城牆正在震動,趕忙朝城牆外麵看去,第二批拋石機運到第一批拋石機附近,與第一批平行分散。這一批拋石機拋擲的角度要低,拋出來的石塊幾乎與地麵平行,全砸在城牆麵上。


    接下來,又上來了一批拋石機,拋擲的角度要稍高一點,石塊正好砸在女汩等人落腳處。


    司泫趕忙命令士卒沿牆分散,接下來肯定是要雲梯進攻了。然後,他叫女汩趕快下去。玄溟的士卒攜帶著雲梯,潮水般地湧向城牆。


    季後怎麽沒有放火燒了拋石機?陸離俞想。


    季後這時正被眼前的景象震憾了。


    昨晚,他領著一支小部隊,遠遠地繞著玄溟軍營前進,他們走得非常隱蔽,速度也不快。一路都能聽到,從玄溟軍營裏傳出的巨大動靜。季後相信,自己和陸離俞的判斷是對的,玄溟軍的確在連夜搬動巨型裝置。


    一路上,他都以為巨型裝置就是拋石機。


    天快亮的時候,他終於率隊走到了動靜最大的那一塊地方。他觀察了周圍情況,玄溟布陣很嚴,不可能整隊人大張旗鼓地攻進去。


    放火的事,自己一個人就能做。季後吩咐其他士卒在附近找地方隱蔽起來,自己一個人偽裝成玄溟士兵悄悄潛入。


    他走進喧鬧的玄溟軍營,越過密密麻麻士卒的頭頂,看到了不遠處像片小樹林矗立的高大木樁,正在緩緩行進。


    他走進喧鬧的玄溟軍營,周圍的玄溟士兵密集成群。他越過玄溟士兵的密密麻麻的頭頂,看到了不遠處,像樹木一樣矗立的高大木樁,正在玄溟士兵的簇擁之下,緩緩行進。他想,這些直插上空的高大木樁,應該是拋石機豎起來的拋石杆。


    朝著木樁,季後找了一個可以接近的路線走了過去。在玄溟當過幾天俘虜,為了避免被認出,他一路上都低著頭。玄溟的士卒忙忙碌碌,無人注意到有一個人混了進來。


    季後順利地走到了最適合放火的位置,就是最靠近木樁。他抬起頭來,眼前的景象嚇了他一跳。


    那不是拋石機,而是一艘一艘的巨型船隻。他剛才看到的,認為是拋石機頂端的木樁,是沒有升帆的桅杆。


    玄溟部隊這幾天不停搬運的原來是船。無支祁把船運到陸地上來做什麽?還有,無支祁的船隊一直是在幾百裏遠的水上,現在是怎麽到了陸地上。眼前的船好像突然滑動了一下,片刻之間,就滑倒幾十米開外。


    縮地術!他腦子一下反應過來了。隻要把船移到岸上,剩下的就交給地煉術士黔荼。


    一時之間,季後真是沒法搞懂另外一件事,費這麽大的勁,把船拖上陸地,有什麽用?他橫心一想:管他船還是拋石機的,燒完了都是灰。


    他念了一個火訣,一團火在掌上出現。他正想拋出去,手卻被抓住了。


    9


    他回頭一看,抓住他的是一個玄溟的士卒,女樸就站在旁邊,後麵還有一大幫人。


    “你不回頭,我還真是不敢認呢!”女樸說,“上次打得熱鬧,忘了問你叫什麽名字。開打之前,我們先補上,你叫什麽名字?”


    季後沒有回話,揮起開刃就衝了過去,女樸把手一揮,一大群玄溟士兵就圍了過來。女樸退到一邊,背著雙手看著。她上次敗給了季後,這次不想重蹈敗局,反正現在手下士兵多,不如靠著人多滅了他。


    季後在玄溟士兵群裏左擋右殺,一段時間之後,也有點扛不住了。他連揮幾刃,劈開一個缺口,直奔出去,然後縱身一躍,跳上了旁邊的一艘大船。大船上的士兵趕忙圍了過來,一時之間,就將季後困在了船上。


    女樸見狀,心想,看這樣子,應該是跑不了了。她沒有興趣看到結局,就轉身走了。


    蒼梧城下,拋石機暫時停止了攻擊,以免誤傷爬著雲梯進攻的己方士卒,剛才龜縮在牆根的雨師妾士卒趕快站直身子,一時間,廝殺聲震耳欲聾。


    此時,女汩已登上宮城的城頭,陸離俞跟在後麵,姬月和危其正在那裏,朝著遠處觀望。看到女汩上來,姬月問了一句:“司泫呢?”女汩朝外牆的某個地方指了指,司泫正領著白民部的士卒,拚命防禦著。


    玄溟士卒衝到城牆上的數量開始多過雨師妾的士卒,幸虧司泫勇猛,他連著劈殺了幾個玄溟士卒,暫時穩定住了局麵。他正想喘口氣,一把開刃就到了眼前。


    “你就是那個叫司泫的?”開刃的主人問。


    司泫抵住了開刃,回問道:“你就是那個叫巴解的?”兩人惺惺相惜,因為都是各自部落的第一勇士。


    乘個空檔,司泫一刃劃開了了巴解的大腿,連裏麵的骨頭都露了出來。巴解慘叫一聲,痛得坐到地上。司泫舉刃順勢,朝著巴解的頭部劈去,劈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減弱了力量,變成一個重擊,把巴解敲暈了。


    “這樣的死法,對你這樣的勇士來說,太可惜了。”司泫說完,轉身朝著東邊跑去,那邊的形勢告急。


    女汩站在宮牆上麵,看得很清楚。雖然司泫殺得勇猛,但是仍然抵擋不住潮水一樣湧上城頭的玄溟士卒。城牆上麵,玄溟的士卒已經越來越多。她朝姬月那裏看了一眼,姬月的神情也很專注,就是不知道她在看什麽。危其站在姬月旁邊,也在看著,他手下的士卒,現在都龜縮在宮城裏麵。全副整裝,要進攻,還是要跑路,就是危其一句話的事情。


    看著危其臉上的表情,女汩知道指望不上了。她抬起頭,看著高懸在廝殺的戰場之上的天空,那裏一點異動的景象都沒有,心想:我也已經支撐到了現在,你為什麽還不出現……


    陸離俞也看著,兩腿有點發顫。雖然也曾經曆過幾次性命之危,但是他還沒有親眼看過這樣慘烈的廝殺,眨眼之間,就有一顆人頭拋離到城牆上空,慘烈的叫聲,幾乎就沒有停止過……這場景,他什麽時候親身領略過?


    外牆上的司泫已經在盡最後的力氣,他是帶著絕望的情緒在廝殺。他殺得越多,身邊的玄溟士卒也越多,雨師妾的士卒就越少。他想,這樣下去,肯定完了,外牆守不住了,宮牆也跟著會被攻破,然後就是帝丹朱的朱宮……這時,他的腦子裏想起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妻子就在朱宮裏……她能不能安全地度過這場戰事,就看他現在還能撐多久了。


    伴著慘烈的戰事,天色暗了下來,濃雲密布,勁風鼓吹,像是要下暴雨的前奏。


    司泫突然感到腳下的城牆在顫動,起初,他還以為是玄溟又開始拋石,後來,才發覺不對,顫動是來自城牆。裏麵有什麽東西正在不停地鼓湧,力道巨大,使得城牆都在搖晃。


    就聽到城牆上有士卒大聲喊著:“水、水……城牆出水了。”


    話音未落,就聽到轟然一聲巨響,什麽東西從城牆裏掙脫出來了……


    隻見巨大的水流像瀑布一樣,從城牆的表麵轟然而出,瞬間就把數十台巨型拋石機衝了個散架,然後迅速衝向玄溟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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