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有解決的辦法,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到了那個時候,他會告訴女姰,殺死她哥哥的人,不是季後,是自己。


    “什麽事?”他招呼了一句。


    季後他們走過來說:“長宮剛才叫人傳話。她要去參加軍前商討,叫我們不要到處亂跑。等她回來,她有事情跟我們商量。”


    2


    幾個人回到長宮女汩的住處,也就是女姰的住處,鑿空也在。為了打發時間,幾人閑聊起來。鑿空還是一副很冷傲的樣子,兩眼看天,好像那裏才是他的歸屬。其他幾個人也習慣了,就當他不存在,反正聊著聊著,鑿空的眼睛就會從天上回到人間,偶爾還會插上一句。


    女姰講起,她和女汩經過城外那個小少司祠時遇到的事情。陸離俞和季後也很好奇,他們還記得神祠裏的那個婦人古怪的舉動。


    “我聽長宮講,她好像是被男人害過。她生孩子的時候,被男人扔到馬廄裏,孩子生下之後,她還沒見過,就被男人抱走了,然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長宮問她那個男人在哪裏,她說離她正東六百裏的地方。六百裏,又不是遠得回不來的地方,生完孩子之後,那個男人竟然再也沒有回來過。如果,哪個男人這樣對我,我也會恨他一輩子的。”說著,她嚴肅地看了一眼季後。那意思是,你敢這樣對我試試!


    她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完全忘了,她還要找到夏國王的私生子,然後嫁給他。


    陸離俞看著好笑,就問道:“說不定,她恨的不隻是男人,還有女人。你想想看,一個人獨守神祠那麽多年,最見不得的肯定是一對男女恩恩愛愛。我記得,你跟季後進門的時候,不僅一臉親熱,還手拉著手。我要是像她這樣孤苦幾十年,看到你們這個樣子,我也會受不了的。”


    “末師,你亂講。”女姰紅著臉說,“你什麽時候,見我們兩個手拉著手。再說,那天也不可能,季後手裏還拿著東西呢,就是什麽枯草。人家喜歡的就是這些枯枝敗葉,一見就不放手。哪會亂抓他的手?”


    說完,她和季後兩個人都笑了起來,但是沒笑多久,就被陸離俞臉上的神色止住了。


    “末師,你怎麽了。”季後問。


    “沒什麽。”陸離俞一副沉思的表情,“隻是女姰剛才講的話,讓我想起來了一件事。那天,季後進門時,手裏的確是拿著一根枯草,我們就是跟著那根枯草找到神祠的。”


    季後正想問下去,鑿空突然悶悶地喊了一聲:“長宮回來了。”他陪著幾個人坐了半天,陸離俞幾個人聊得不亦樂乎,他卻連一個插話的機會都沒有,心裏悶得發慌。


    長宮女汩一臉的沉悶。幾個人知道,事情已經到了不妙的地步。


    “長宮,沒有好消息麽?”女姰問。


    女汩搖了搖頭:“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還有更壞的。今天的軍前商討,原以為各個部首都會出席。沒想到來的隻有司泫部首,還有危其。我們派人去催,結果得到的回複是,其餘的部首已經悄悄地率部離開了。”


    幾個人一聽,大驚失色。季後趕忙說:“這麽大的動靜,難道沒人告知長宮。十幾部部眾,一夜之間,就能走得幹幹淨淨?”


    “不是一夜之間。是分批出城的。自從帝父病倒之後,人心渙散,部首們就開始撤軍了。我和司泫,都在忙著禦敵之策,誰也沒有注意到。要不是今天軍前商討,估計我們還會蒙在鼓裏。”女汩說。


    “部眾能出城的道路,隻有一條。”陸離俞說,“那條路在玄溟的控製之中,部眾分批出城,玄溟不會不注意,怎麽不派兵掩殺。”


    “應該是暗中和玄溟達成了協議。”女汩說,“玄溟允許他們出城,代價是什麽,我就不知道了。玄溟的目的是攻進蒼梧,自然是期望遇到的抵抗越少越好。派兵掩殺,反而會引起我們這邊的注意。現在蒼梧城裏,隻剩下了我雨師妾本部殘餘,還有司泫的白民一部……哦,還有危其。奇怪,他怎麽不走,姬月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幾個人默默無語,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勸慰女汩。他們看著女汩憔悴的臉色,心內一陣慘然。數日之前,麵對玄溟圍城,女汩還能目光堅定,現在女汩的眼裏,隻剩下了疲憊。


    女汩抬頭看著眾人,強顏一笑:“本來還想留各位多住幾天,這份地主之誼,隻能留待以後了。待會兒,我叫侍女幫你們收拾一下,明天你們就離開吧。再晚,可能就出不去了。”


    女姰走上前來,握了握女汩的手:“長宮,季後和我什麽時候走,我們自有打算,不是明天,也不是後天,到底什麽時候,”說到這裏,她看了看季後,季後點點頭,意思是全聽你的,“我們自己會決定,長宮就不要替我們安排了。你有點累了,先歇著吧。晚上過來看你。”說完,她又握住了女汨的手,然後,招呼季後一聲。


    季後站起身來,長揖到底:“女姰在哪裏,我就在哪裏。長宮不要多想了。晚上,我會陪女姰一起過來,到時我們再做商議。”


    季後說完,女姰又緊握了一下女汩的手,然後跟著季後離開了。


    女汩回頭看看陸離俞。陸離俞趕快站起身來,說道:“長宮,剛才叫人離開的意思,也包括我在內?”


    女汩笑著說:“那是自然。你的來曆,我問過季後了,原來是鬼方的末師,也算我的客人。以前不知道,多有得罪,抱歉。”


    “你對我是不太好,”陸離俞笑著說,“開始最糟,後來好了一點。我一直想問長宮,原因是什麽?”


    “你先坐下吧。”女汩指了指陸離俞剛才起身的凳子,“這事一會兒也說不完。”隨後,她就把離俞和帝丹朱之間的生死關聯的預言說了——離俞一死,丹朱帝歸澤。


    “原來是這樣。那怎麽放我走了,現在不怕我被人殺了?”


    “不怕。你好像死不了。你連怪獸都能殺死,玄溟的士卒應該拿你沒辦法。還有預言好像不是那麽可靠。這幾天,我問過一些蒼梧神祠的祭司,他們開始不肯說,後來就不得不說了。據他們說,原來的丹玄帝魂歸懸澤的時候,他們沒有看到過什麽奇怪的鳥。祭司都是負責帝的生死,如果真有異鳥出現,他們應該會記錄。”


    “以前呢?丹玄帝以前呢。”陸離俞突然急切地問,把女汩弄得莫名其妙,“丹玄帝以前的帝,魂歸懸澤的時候,是不是出現過叫離俞的鳥?”


    “這得查查神祠裏的帛冊了。我就問了丹玄帝的,得到的答複讓我鬆了一口氣,就沒再往上問。”


    陸離俞不說話了,半天沒作聲,好像在考慮什麽。


    “你如果想走,明天也可以離開。”女汩等了半天,開口提醒他。


    “我隻能跟著季後。離開了他,我也不知道去哪兒。”


    “那樣也好。”女汩若有所思地說,“我聽季後說,你到這裏來,是為了找一個女人。而且找了很久,從一個叫世界的地方,找到我們瀛圖。”


    陸離俞點點頭。


    “為什麽呢?”


    “我有一句話,當初忘了告訴她。”


    “你可以先告訴我。”女汩笑著說,“我幫你判斷一下。為了說出這句話,值不值得,你從一個世界,跑到另一個循。”


    陸離俞好像是無意,抬起了眼睛,看著女汩的眼睛:“如果我找到那個女人,我要跟她講的那句話是,‘你那時的眼神,我讀懂了……現在,請你告訴我,為了你,我該做些什麽?’”


    女汩避開陸離俞的眼睛,半天沒做聲,然後搖了搖頭:“我判斷不了。我不是那個女人。”


    “有一件事,我們倒可以一起研究一下。記得你和女姰經過的小少司祠麽?那裏有個奇怪的婦人。她奇怪舉動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


    陸離俞看了看鑿空。自女汩進來之後,鑿空就一直站在她身邊。女汩坐下的時候,也是如此。


    “我想請長宮下令叫鑿天去做兩件事。第一,找到小少司祠,第二,然後,從小少司祠向東六百裏,去查看一下,那裏到底是什麽所在?”


    “然後,請長宮自己辛苦做兩件事:第一,不管用什麽樣的辦法,都要逼迫祭司交出丹玄帝以前的記錄,看看丹玄帝之前,曆代雨師帝魂歸懸澤的時候,是否都有離俞異鳥出現。第二,我聽說丹玄帝魂歸懸澤之前,曾經有過一場平叛之戰。此戰的過程,尤其是行軍路線,也請長宮一一查明。”


    “這是……”女汩困惑地望著陸離俞。


    “我有一個想法,突然冒出來的,現在還不敢確認。但請長宮相信離俞,這個想法一旦被確認,雨師妾的危局或許會有解決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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