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住陸離俞的士卒鬆開了手。陸離俞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就朝洞口奔去。火還不旺,說不定能救回來。結果,一桶涼水迎麵而來,他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渾身是水,隻好張嘴大喘氣。


    領頭的放下水桶,命令士卒:“照我剛才這樣,把這幾個死囚弄幹淨。換上新衣服,帶到危其部首的營中。今夜,帝和帝後,要在危其部首營中宴請危其部首。這幾個人就是雜役。”


    9


    “雜役都準備好了?”帝後姬月問。


    前來稟告的士卒躬身答道:“是。已經發往危其部首的營中。”


    “那就退下吧。”姬月說。等到士卒退下,她轉過身,對坐在旁邊的一個男人說,“軍中草率,諸事不備,讓柏高使者見笑了。”


    坐在身邊的男人,正是河藏的使者柏高。


    柏高自入雨師以來,一直是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除了必要的禮覲,偶爾出現在帝丹朱麵前之外,幾乎是深居簡出。今天出現在姬月的洞裏,也是姬月邀請,非他主動求召。


    “帝遠征,不備禮樂,諸事從簡,欲與將士同其甘共其苦,此乃仁君之象,柏高不勝欽敬。”柏高說。


    “這也是無奈之舉。”姬月說,“本來想著從軍中找幾個士卒,暫時充當一下。隻是這樣做了,估計雨師妾眾部都不會給我好臉了。姬月雖然不賢,也不願帝因此犯難。我想著,可以請我兄危其出些人手。不過,好像也不太妥當。我兄既為客,又是宴請之人,按照禮節,一切都得我方操辦,怎麽好去跟客人要人。想來想去,總算想起來死牢裏還有幾個死士。把這意思跟我兄說了,還好他倒不嫌棄死囚,一口答應了。”


    “帝後辛苦。”柏高聽著這些婆媽嘮叨,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帝的意思是,這次宴會名義上是宴請我兄,其實也有犒勞諸部之意,所以各部部首也在宴請之列。另外兩位使者,連日受累,也請光臨。略作休憩,聊洗征塵。使者至此,本應盡禮,奈何時勢不與,隻望兩位使者知我難處,因陋就簡,體諒我雨師妾一番心意。”


    “柏高敬謝,一定叨擾。”柏高麵無表情地說。


    “那就虔心恭候了。”姬月說完,欠了欠身,暗示對方該告辭了。她實在不想跟這張木頭臉再扯下去。柏高這邊完事了,她還要去跟漪渺客套。兩個使者她都不喜歡,柏高一臉死相,漪渺又和女汩走得太近。


    她看著柏高,發覺對方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不僅大為詫異。


    柏高看了看四周,眼神充滿了暗示。


    姬月便對侍女說:“你去回稟帝一聲,就說河藏使者柏高已經應允赴宴,請帝勿憂。”


    侍女領命出去,洞中就隻剩下姬月與柏高兩人。


    柏高便說:“日前偶出,於一山腳之下,偶然拾得一物。某想,此物稀奇,唯知者能言其所以。所以一直攜在身邊,不敢示人。今日帝後相召,聞帝後所言,忽有所悟,所謂知者,莫非就在眼前?”


    “你撿到的東西,是我掉的?”姬月問。


    柏高沒有說話,隻是從自己的長袖之中拿出一樣東西,放在姬月身邊的桌上。


    姬月一看,是一個青銅麵具。她看了半天,方才淡然說道:“帝好像一直在找這個東西,柏高使要是能送到他的麵前,說不定會有奇用。”


    柏高說:“柏高剛剛說過,此物稀奇,唯知者能言。柏高和帝皆非知者。柏高是不敢,帝應該是不願。”


    “我也不知。”姬月說。


    “那就留在帝後這裏吧。帝後欲知其來曆,可以自尋知者。”


    “那好啊,就留在我這裏吧。我仔細琢磨琢磨。再到處問問,看看能不能找到個知其來曆之人。”


    姬月說著,拿起青銅麵具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突然忍不住地笑了一下,大概想起什麽跟青銅麵具有關的某個時刻。她倒是一點也不顧忌柏高在她身旁,不僅不顧忌,反而眼神回轉暗含春意,流向了柏高,態度比剛才親切多了:“柏高使者留在此地長久,兩邊戰況,應該了然於心。依你看來,此番戰事,何者可勝?”


    “柏高卑微,不敢妄言軍國大事。此次所奉之命,隻限傳遞盟國同心之誼,除此之外,皆為越職之舉。此責此限,想必帝後也知道。”


    “知道。隻是奇怪,同心之誼,早已傳達完畢。你怎麽還留在這裏?未奉帝命,擅自延長出使時間,難道不算越職?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沒做?”


    “被帝後說中了。某奉帝命,其實還有一事。本應敬稟丹朱帝,但是,時勢不允。現在這種情況,這件事說出來都算冒犯,隻好轉求帝後。”


    “你說吧。”


    “長宮女汩,清華絕世,有母儀天下之風。我河藏帝一向仰慕,久有迎娶長宮,奉為河藏帝後之心。所以,此次前來,帝有密令,尋一良機,表達姻緣之意。想必帝後明白,河藏、雨師若得此姻緣之利,就是同盟之誼,兼具翁婿之情。兩部之係,定如山河永固。”


    “這是河藏帝元圖的意思?”姬月一字一字地問。


    “的確是出使之前,帝私見某於密室,對某誠懇言之。”


    “哼。”姬月冷笑一聲,“我看是你的意思吧。整個瀛圖都知道,帝元圖真正想要的女人是誰。除了這個女人,別的女人,他都不放在心裏。我聽說帝元圖和他的弟弟須蒙開戰,真正的目的,好像就是為了這個女人。現在那個女人還沒完全到手呢,他會很誠懇地托你去找別的女人?”


    “這都是妄言流語。”柏高一臉正色,“須蒙垂涎帝位,已非一日。此次叛亂,也是早有所謀。所謂女人之類,不過是須蒙叛逆尋一借口而已,意在蒙汙我帝,掩其不軌。我元圖帝即位以來,勵精圖治,日夜操勞,以致整衣無暇……”整衣無暇,就是連身上的衣服皺了、髒了,都沒時間去整理。柏高的意思是,連這個時間都沒有,哪有時間去跟不忠的弟弟搶女人?


    “行了行了。”姬月聽到整衣無暇四個字,就打斷了柏高,“你這套話,留著宴會的時候,說給帝丹朱聽吧。你跟我說說那個女人,聽說是一個女祭,她什麽樣,到底有多美,能讓兄弟反目。”


    “帝後所問,某皆不知。”柏高說著,又恢複到了莫測高深的樣子。


    姬月哈哈一樂,站起身來:“我也不是特別想知道,一時起興而已。那麽說定了,危其營中,宴請之時,帝與姬月恭候大駕。”


    “那姻緣之事……”柏高提醒她。


    “這個你放心。一有機會,我會跟帝提起。不過,帝很心疼女汩,不願意她離開。如果願意,玄溟雨師之間何至一戰。現在戰事正緊,提這些事,也不是時候。等到戰事結束再說吧。勝了,此事尚可一議,敗了,就請你的帝去跟無支祁搶吧。那時候,女汩肯定已經到了他的手上。”


    10


    柏高回到自己的洞府。他的洞府位置偏僻,一如其人。柏高靜坐了片刻,過了一會兒,一個女子的身影,從洞府深處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她走到柏高的麵前,一言不發地低下了頭。


    “那件東西已經到了她的手上了。你要小心,她肯定會派人去查的。”柏高說。


    女子點點頭,柏高向來話就不多,說完這句之後,就示意她趕快離開。不過,女子尚有依依之意,還是留在原地不動。


    柏高隻好繼續說:“我知道你500年修煉,所求何物。隻是現在還不到時候。你且回去,時候到了,你之所求,自會如願。”


    女子於是抬頭問道:“女青敢問一句,什麽時候,才算到了時候?”


    柏高搖了搖頭,說道:“我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暫留此地。當初,此物出現的時候,據說是在懸澤之地。我想,應該是等我找到通往懸澤之地方法的時候。”


    女青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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