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杖上的那條刻著的蛇,突然脖子一伸,嘴一張,銜住了葉刃。


    幾乎就在同時,陸離俞嘴一吐,雙手一揚,三把葉刃朝著氐宿迅疾地飛了過去,後麵還跟著蛇吐出的第四把。陸離俞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出擊會偏離方向。他有限的動物學知識告訴了他,蛇的出擊一向是以精準著稱。


    氐宿徹底震驚了,根本來不及躲避。片刻之後,四把葉刃齊齊插在身上,每一把都是致命的部位。他搖晃了幾下,就倒在地上。


    13


    季後衝到氐宿跟前,一刃插了下去。他擔心,四把飛刃還不能結果對方的性命。等他鬆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這一刃,插得好像有點多餘。


    氐宿的身上已經插著三把葉刃,還有一把飛過他的脖子。季後一刃之後,氐宿隻能無力地躺著,喃喃自語,不斷重複兩個字“意外”。他一出氣,脖子上的血就噴得更快。


    “什麽意外?”季後本想斥責一番,但是被這話搞糊塗了。


    “他不是來找我們的,所以意外。”陸離俞已經走了過來,聽了一會兒,好像聽明白了。他手中已經拿著石杖,石杖上的蛇又恢複到了石雕的狀態。


    “那是……”季後還不明白。陸離俞便伸手指了指簷下的花。


    季後恍然大悟。氐宿大概是被花的香氣吸引到了這裏,沒想到剛好遇上了他要殺的人。難道他知道花的意思?


    “我今早出門,半路上就發現了他,隨後發現他朝著我們住的地方走來,我當時還想,他怎麽會發現我們,原來……”


    陸離俞蹲下來,用一塊帛布紮住氐宿脖子上的傷口。氐宿一點道謝的意思都沒有,抖動的手指著屋簷:“熏華草,誰送來的?”


    “你想見的人。”陸離俞說。


    “她說過什麽?”氐宿繼續問。


    “她想見你。”陸離俞說。


    氐宿眼神發愣,看來死期不遠。他從身上拔下一片葉刃,顫顫巍巍地遞向陸離俞。陸離俞接過來,點了點頭:“放心,一有機會,一定轉交。”


    氐宿轉眼看著季後:“箕尾血債,非我所為,另有其人。後兄若想雪仇,請記此言。”


    “不是你……那是誰。我想起來了,是一個女人,對麽?”季後本來還有點憐憫,這時隻覺得此人無恥到了極點。事情一開始,他就宣稱有個女人,先是謊稱這個女人殺了門器,殺了瘋方,然後還謊稱那個女人刺傷了自己……到了這個地步,還死不認賬。


    氐宿點點頭:“是一個女人,戴著青銅麵具。”


    季後氣得無語了:“死到臨頭了,還在狡辯,現在又來一個青銅麵具!門器師不是你殺的,門餘師,還有瘋方師以及其他門子,都不是你殺的?”


    “門器倒是該殺,瘋方不該發瘋,鬼方循聖,什麽玩意兒?”氐宿說完這幾句謎一樣的話,眼睛就閉上了。季後氣得想要揪起氐宿,但是被陸離俞攔住了。


    陸離俞摸了摸氐宿的脖子,簡單說了兩個字:“死了。”


    兩人在氐宿的屍體旁邊靜默了片刻。季後站了起來:“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吧。今天早上得到一個消息。玄溟的部隊剛剛遭受重創,現在四處抓人。互人的商旅已經空了。我們也得抓緊。”


    陸離俞答應了。兩人匆匆挖了一個坑,把氐宿的屍體扔了進去。


    陸離俞想,既然氐宿是被一束花吸引到這裏來的,那就把花也扔下去,就算是替他陪葬……他剛想到這裏,就發覺自己遲了一步。季後已經走到簷下,取下插著花的陶瓶,走到坑邊,舉手想要扔進去,猶豫了一下之後,又收起來了。


    “這是幹嗎?”陸離俞問。


    “此人雖然酷苛,殺人如芥,但也算是一有情之人。此花乃其故人之情,回歸故人,應該是其所願!”季後喃喃了幾句,然後避開陸離俞的目光,陶瓶連花一起裝進了包裹。


    14


    季後牽著旄馬,背著一個包裹,裏麵主要是他從箕尾方裏帶走的神位石,也就是供奉太子長琴的神位石,現在又得帶上花。季後擔心花會枯死,所以連陶瓶一塊,他晃了晃陶瓶,裏麵還有水,也就沒再加了。陶瓶和神位石沒法放在一起,季後把包裹改成了一個搭褳,搭在肩膀上麵。前麵是裝花的陶瓶,後麵是神位石。


    陸離俞記得離開箕尾方的時候,季後還拿走了一塊卷軸一樣的東西。季後打點包裹的時候,他蹲在一旁看著,沒看到卷軸。他正想提醒一下季後,是不是丟在什麽地方了,能找到的話,最好找出來帶上,免得以後後悔今天這麽匆忙。但是看著季後神色緊張的樣子,覺得自己問什麽都是多餘。


    季後理好包裹,牽著旄馬,吆喝一聲,走出了院門。陸離俞拿著石杖,跟在後麵。


    互人已近空城。出了城之後,連神色倉皇的路人也看不到了,除了在他們前麵的不遠處,不緊不慢地走著的一隊人。可能就是季後所說的,正在離開的一隊商旅。


    “現在該怎麽走?”陸離俞問。


    “跟著前麵那隊。”


    “他們知道路?去你說的砥山方的路?”


    “不清楚,不過,跟著他們至少能知道下一步可以歇腳的地方在哪裏。”


    陸離俞心想,也對,商旅走南闖北,熟悉地理人居。即使是史前時期,大概也不例外。外人看似險惡的道路,在他們歸裏,其實就是一條隱僻的通途。


    考古的證據表明,最早進入北美大陸不是哥倫布,而是四處尋找財路的商人。從現有的各種證據來看,商人進出北美大陸的次數,已經遠遠超出人們原來的估計,開始的年代,也遠遠超出了人們的預期。考古學家得出的結論是:在北美大陸和歐亞大陸之間,一直存在著一條隱秘的商業通道,它的曆史甚至可以上溯到史前時期,但是,這條道路的具體行進路線,隻有某個商人團體知道……


    陸離俞的暢想被季後打斷了。他問陸離俞:“你口接葉刃的本領哪裏學來的,還有那條蛇是怎麽回事?”這個問題,讓陸離俞重新意識到現在的處境。


    陸離俞告訴了他是怎麽回事。在山洞的時候,一個女人告訴他,他的身後有條蛇,洞裏還藏著一條蛇。關於藏著的蛇,女人還講了一句話,他印象深刻,“它吃得太飽了。”


    後來睡著的時候,他感覺有條蛇咬住了後背。此後,他一直在想,蛇幹嗎咬住自己的後背。他要找到答案,隻能靠石杖。因為季後告訴過他,幻器為具。季後覺得他在撓癢,其實是他一直想複現當晚蛇咬他背的情景。


    “終於,有一天,我的智商告訴我,那條蛇不是在咬我,它是在吸我的血。”


    “不過,對這個發現,我並不滿意。”陸離俞接著說,“後來我又很困惑。吸了一個晚上,我的血應該幹了吧。那我還能活麽?但我為什麽一直活著,雖然病得要死。然後,我想起那個女人講過的一句話,另外一條蛇吃得太飽了。我這才真正明白,那天晚上其實有兩條蛇咬過我的後背。


    一條蛇咬我,吸完了我的血;另外一條蛇咬我,則把身上的血全部捐給了我,現在我身上再也沒有人的血了。”陸離俞舉起手,看了看手上的血管,“都是蛇血。”


    “我現在的身體已經靈敏如蛇,不知道這是鬼方的什麽異術?”他轉過頭去,詢問的眼神看著季後。


    “我鬼方好像沒這麽一種邪術。”季後聽得兩眼發直,喃喃地說。


    “哦,”陸離俞有點失望,“總之,那條蛇已經與我合為一體了。”


    “所以,你才會不停地吐出白涎?”


    “是的。我的身體能接受蛇的血,但是接受不了蛇的毒,隻好一口一口地吐掉。我吐出的都是蛇的毒液……這是哪門的法術,還真是能折騰呢。”


    “可是,石杖上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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