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俞想先從年輕人的救命之術裏脫身再說,剛才的那下痛楚,他真不想再來一次。他趕快說:“你可以出去啊,告訴他我在裏麵。聽他的話,好像他找的人是我,不是你。”


    年輕人看了他一眼:“我會出去的,但是得在把你送走之後。此人毀我箕尾,殺我門師。我為門子,負此深仇,不殺此人,不得了斷……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知道、知道,”陸離俞點點頭,“這樣好了,看樣子,這個人要找到這個縫隙,還得要一段時間。我們不如先聊聊,用我們那邊的話來說,就是黃泉路上,尋個旅伴。黃泉的意思是……算了,先想想怎麽活下來吧。你叫什麽名字,季後,是吧?”年輕人點頭之後,陸離俞又問了一句:“季後,好,我們就算認識了。接下來,你把你到這兒之前發生的事情,撿緊要的跟我說說……”


    “可是,”季後看了一眼那個剛才進來的那個縫隙。他擔心,氐宿會從縫隙裏鑽了過來。


    果然有聲音從縫隙裏傳來,“後兄,你放心,我不會傷你性命,隻要你交出那個叫離俞的人就行了。”看樣子,那個叫氐宿的人已經站到了縫隙的另外一側,並且確認兩人就在縫隙的後麵。


    聽到聲音的季後看了一眼陸離俞。


    “不怕。”陸離俞明白他的意思,“待會兒,你我分守在縫隙的兩邊,隻要他一露頭,我們就一起動手,不是有根石杖麽?你把它給我,看,拿在手上,我們現在就去那裏守著。隻要他一露頭,我就狠狠地敲他一下……”


    陸離俞為了套近乎,說話的時候,真誠地看著季後,鼻子幾乎貼到了季後的臉上。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季後臉色大變,伸手狠狠地推了自己一把。他還來不及吃驚,後仰的視角裏,一把寒光樣的東西,薄如葉片,擦著自己的鼻尖飛了過去,鼻尖上突然冰了一下。接著一滴血,從鼻尖落了下來,正落在自己手握的那根石杖上麵。


    是片薄刃,陸離俞的腦子轉了一下……片刻之後,那片薄刃直直地插入石壁。力道之猛,連石壁都能擊破,自己的腦殼能硬得過石頭麽?


    “葉刃?”季後看著插入石壁的刃器,低低地叫了聲,“完了。”


    陸離俞也慌了:“葉刃,什麽東西?怎麽完了?”


    “神器。”季後看著縫隙兩側,說,“出手如電,折道如風。”


    陸離俞雖然不太明白,不過看季後的意思,就算兩個人站在縫隙的兩邊,估計這個叫葉刃的東西也會插到自己身上。折道如風,難道是說這個叫葉刃的會改變飛行方向,甚至是直角改變……


    季後拉過陸離俞,自己擋在陸離俞的前麵,眼睛絕望地盯著縫隙的出口……陸離俞一陣感愧,這是他在那個世界從未享受過的待遇——一個陌生人願意為他獻身。在他出發的那個世界裏,他能得到的隻是不斷地被排斥……


    他拍了拍季後的肩膀:“別慌,別慌……”這隻是那個世界殘缺的習慣,其實現在的處境,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他倒沒什麽死的恐懼,隻是對年輕人充滿了歉意……


    正在這時,他突然想起,昨晚那個女人說過的一句話,“穿的時候注意一點,別穿反了。”他看了看身上被季後強套上去的衣服,突然恍然大悟,難道是這個意思……


    “別慌。”他又拍了下季後的肩膀,語氣堅定多了,“我們能活著出去。”


    3


    氐宿手裏拿著一把青銅開刃,站在縫隙的入口。


    剛才,在洞裏巡視了一圈,沒有找到季後,還有傳說中的末師。他隱忍了六年,不可能最後的結局是連個人影都不見,那樣的話,為此付出代價的就不止他一個。


    氐宿突然發現了一個突起的岩壁後麵,有一個可容一人側身的縫隙。剛才巡視了整個洞裏,這是唯一可以容身的一個縫隙。他想了一下,覺得季後和那個叫離俞的人應該就躲在裏麵。但是,想從這裏進去,會有一點妨礙。側身是一個沒法攻擊,也沒法防禦的姿勢。如果側身進去,季後和那個叫離俞的人守在縫隙的兩旁,他一現身,就有可能受到重重的一擊。


    他不由得一陣心急,又喊了幾聲:“後兄,你放心,我不會傷你性命,隻要你交出那個叫離俞的人就行了。”喊了幾聲,隻聽到洞裏的回音。


    他想了一下,就從身上摸出兩把青銅葉刃。


    葉刃,輕薄如葉,所以叫做葉刃,是他往日取人性命的利器。他對葉刃的使用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百步之外,無人能夠逃脫。據看過他用葉刃殺人的人講,葉刃一出他手,不僅能迅疾如飛,而且能像風一樣改變方向。想躲也躲不掉,因為你拐彎,葉刃也會拐彎,而且力道更猛,直到插進你的要害。


    所以有這樣的傳言:“出手如電,折道如風。”


    傳言玄虛,隻有氐宿自己知道是怎麽回事。


    第一把葉刃扔出的時候,他會查看一下對方的動向。如果對方開始轉變逃跑的方向,他就會扔出第二把葉刃,用力更為迅疾,能夠追上第一把還在飛馳的葉刃,並且恰到好處地擊打在第一片葉刃的某個部位。不僅能改變它的飛行方向,而且能使第一片葉刃獲得一股更為迅猛的力道。


    片刻之後,就能直插對方的要害。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不明就裏的人,自然會有誤解,覺得氐宿能讓葉刃轉彎。


    現在氐宿就想用上這招。


    他離縫隙稍遠幾步,找準最好的發力位置,先扔了一把。目光緊隨其後。這一次隻是想觀測一下葉刃飛過縫隙的速度。等到葉刃徹底穿過縫隙之後,他對一切已經了然於心。


    接下來,他連續扔出了四把葉刃。在他的設想中,四把葉刃中,有兩把會分別被另外兩把改變方向,一把向左,一把向右。如果有人此時守在兩側,結局隻有一個:立刻斃命。


    他等待起伏的慘叫,但是沒有聽到。葉刃落地的聲音倒是一下一下,清晰入耳。這就證明,對方並未分守在兩側。


    他迅速從縫隙側身鑽了過去,青銅開刃握在手上。即使估算失誤,這把青銅開刃持前,應該也能擋上一陣。


    等完全進了裏麵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小心得多餘,裏麵根本沒人。


    “人呢?”他絕望地想。突然從縫隙入口,傳來了動靜。難道在那裏?


    他轉過身來,左右袖口滑出兩把葉刃,落在手上。


    一個戴著青銅麵具的人站在縫隙的入口,懷裏還抱著一隻鳥。


    氐宿盯著青銅麵具。六年前,就是一個青銅麵具,把他逼到了箕尾方。


    4


    六年前的一天,有人跟氐宿提起了一件事。他覺得對方可能是找錯了人。雖然對方出價很高,他還是打算推掉。但是幾次見麵之後,對方出了一個狠招,他終於扛不住了。


    “車停在門口的時候,有個女孩正好出門。那是誰,你妹妹?”這個來找他的人,聽聲音是個中年男子,每次見麵的時候都戴著一個青銅麵具。


    “你這副怪樣子,沒嚇著她吧?”氐宿盯著青銅麵具問。


    “沒有。我是等她走了,才下車的。”青銅麵具下,真不知道說這話的人,此時是什麽表情,“我希望她這一輩子都不會看到我這張臉。外麵的這張,還有裏麵的這張。”


    “我也希望。”氐宿說。


    青銅麵具點點頭:“這就是了,見或不見,都不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於你。外麵的這張還好點,習慣就行了,裏麵的這張,那就不一樣了。像你妹妹這樣嬌弱清麗的女子,我估計……”青銅麵具搖了搖,剩下的話就留給氐宿自己去想了。


    “前日所托之事,現在應該有七成意願了吧?”停了一會兒之後,青銅麵具問道。


    “為什麽選中我呢?”氐宿問。


    “你無方無歸,非你莫屬。”對方說。


    “我又何能,能受此重托?對方既然是個末師,修行肯定超我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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