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教組織的隱藏方式非常高明。據王旭後來交待,他參加了這個組織之後,一直就徘徊在組織的外延,從來沒有和組織的核心成員發生過聯係,更別說最高頭目。他和組織的聯係都是通過錢小莉。但就是錢小莉,也說不清楚最高頭目是誰。隻是隱隱約約知道,最高頭目是一個女的,被尊稱為神,好像還是某個大學的教師。


    邪教團體的教義,帶有偽科學邪教的特點,不同於其他野路子的胡編亂造,依據的是一個現在停留在假設上的科學理論,叫平行世界。


    這個教派宣稱存在著一個與我們平行的世界。這個世界會在某個時候,與我們所處的世界相遇。為了證明這個世界的存在,他們利用了一些看似客觀、科學的證據。例如,一些現代科學還不能給出滿意解釋的事件,尤其是一些考古學的事件。在原始的遺址上,往往會出現帶有現代科學特征的痕跡,這些東西,現代科學都無法給出滿意的解釋,就成為他們自圓其說的證據。


    這個教義,大概能讓充滿挫折感的人找到安慰。最高頭目每隔一段時間也會放話,說自己已經掌握了秘訣,馬上就能打開那扇通往平行世界的大門,這樣既能吊吊信徒們的胃口,也能增強他們的信心,維持整個團體的運作。


    根據王旭的這些材料,抓獲了幾個外圍的成員,幾個高級成員,包括錢小莉,但是核心的成員基本上都逃掉了,也包括最高頭目女神。


    打擊邪教活動結束後,王旭就帶著錢小莉離開了。後來去過不少地方,總之是在東躲西藏。一年之前,他們來到了本城,躲藏在那座名為海洋工程研究二所的辦公大樓裏麵。


    調查人員這時搞清楚了他們這樣藏來藏去的原因。據說,王旭之所以會揭發邪教團體,真正的原因,還不完全是錢小莉,好像是他獲悉了邪教團體的一個秘密。借著打擊邪教的時機,他不僅帶走了錢小莉,也帶走了秘密。


    這個秘密,據說是這個邪教團體設在國外的銀行賬號和密碼。王旭兩人東躲西藏,應該是擔心會被逃掉的女神追殺。


    調查人員推斷,凶殺案的最大嫌疑人應該是“女神”。


    女神能夠找到這兩個人的藏身之地,很可能是因為王旭和錢小莉安裝在大樓裏的這些電子儀器。它們構成了一個功率強大的電子信號發射和接收裝置。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利用電子裝置,他們不停地發射監測部門監測到的電子信號,大概就是這些信號泄露了他們的藏身之地。


    關於女神,調查人員目前沒有一點線索。


    法醫在凶案現場發現了一係列腳印,並確認是第三者的腳印。但是,根據腳印,第三者不是女人,而應該是一個身材中等的男性。除了腳印之外,沒有發現有其他人進入過凶案現場的痕跡。


    調查人員的進一步推測是,有個不知其名的男子,受女神的派遣,殺死了這兩個人。至於男子是誰,現在唯一掌握的線索,就隻有一個腳印。


    整個事件的關鍵,似乎一下就中斷了,幸好,監測人員發現,在這個城市的某地,同樣的電子信號又開始出現了。


    4


    陸離俞推開門,看到她坐在書桌前,正在看一個很舊的牛皮文件簿。


    “從舊書攤上找來的。”她說,“一個瑞典的冒險家,叫斯文赫定的,留下來的一個文件夾,就是發現了樓蘭古國遺址的那個瑞典人。聽說過麽?”


    陸離俞點點頭。斯文赫定,深入亞洲腹地的探險家,現代考古學的先驅,他怎麽會不知道。


    “斯文赫定是個有記錄癖的人,”她接著說,像一個女學者,“他留下的手稿,隻有少部分編輯成書,大部分都被斯文赫定基金會保留,但也有少量手稿在市麵流傳。有些是文物販子偷出來的,有些則是斯文赫定自己遺失的。當然,也有一些是偽造的。”


    “這個牛皮夾子呢?”陸離俞問。


    “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有個中國大學生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攻讀高能物理,從舊書攤上買到了這個。為了消遣,他用業餘時間,把裏麵的幾頁手稿譯成了中文。僅僅消遣而已,一直就放在自己的書箱裏,沒有想過要出版。”


    “準文物啊,這是怎麽到你手上的?”


    “圖書館查資料的時候找到的。”


    “裏麵講了什麽內容?”


    “原文是瑞典文,我看不懂,我就看了下那個中國大學生的譯文。裏麵講了一件事,斯文赫定在羅布泊探險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他同這個人交談了幾句,交談的經過讓他覺得很奇怪,對方總是以某種方式重複自己的話。不是一模一樣地重複,而是用他說出的話裏的單詞,重組成一個句子。他們交談得越多,對方的表達越是流利。這種本領既讓他覺得新奇,又覺得怪異。”


    “你好像也有這種本領,有一次,有個法國人來問路,對方不懂中文,嘰嘰咕咕地講了半天。聽了一會兒,你就開始用法語和對方交談。當時也不覺得奇怪,後來,我想起來了,你好像從來沒學過法文。”陸離俞說著,從後麵抱住她的肩膀,晃了幾下。


    “亂說,我學過的語言多了,怕你自卑,不敢告訴你。”她笑著掙脫了幾下,離開了陸離俞的手臂。


    陸離俞歎了口氣:“後麵呢?牛皮夾子裏,講了些什麽?”


    “斯文赫定問這個人是誰,那人說自己是夏人。斯文赫定開始以為夏是指西夏,因為有記載,西夏人曾經進入過這一地帶,麵前這個人可能就是他們的後裔。但隨著交談的深入,他發現,對方所講的夏,好像不是那個西夏,而更像是遠古傳說中的那個夏朝。因為對方所談的,都是那種玄荒異怪的東西,同他很早讀過的一本中國古籍《山海經》很相似。他問對方,這些都是你們先輩的傳說麽?對方的回答說不是,是他們正在經曆的。”


    “哦,有這種事,幻覺吧?”


    “可能吧,反正一到那個地方,說不定就會遇到些什麽。”


    “後來呢?”


    “沒了。”她翻了幾下手中的紙張,“交談怎麽結束的?結束之後,這個人去了哪裏?赫定的記錄裏沒有提到,也許有記錄,但是遺失了。這場交談肯定讓赫定印象深刻。斯文赫定認為,這個和他交談的人,似乎來自另一個時間維度,但卻和我們共存在同一個空間的維度。”


    “這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清楚。”女人笑著說。“幸好這段話後麵,有幾句批語,估計是翻譯的人自己加的。”


    “那個普林斯頓的高能物理學家?”


    “是的,他添加的這段話是這樣的:斯文赫定的遭遇,大概就是後來被人們稱之為平行世界的例證……平行世界的相遇……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屏障隔開了我們,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除非在某一時刻,這道屏障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揭開,另一個世界的人就這樣出現在你的麵前。”


    “平行世界!”陸離俞被這個詞吸引了,“什麽意思?”


    “怎麽說呢?”她把目光投向窗外,“按照這種理論,存在著與我們平行的一個世界。空間重合,但是分居於不同的時間維度。如果時間維度發生交匯,這個世界很可能會出現在我們眼前。”


    “你相信這個麽?”


    她搖了搖頭:“我更相信親眼目睹的東西。”


    “親眼目睹,我也想啊,但是能麽?”陸離俞笑著問。


    “能啊。”她說得半真半假,“隻要去一個地方。”


    “哪個地方?”


    “羅布泊。也就是斯文赫定領悟到平行世界的地方。”


    “為什麽?”


    “在《山海經》裏,羅布泊的名字叫幼澤,應該是遊澤的訛音,意思是一座在空間遊走的湖泊。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出現在這裏,一會兒出現在那裏。但是也有人認為,羅布泊也可能是一座在時間維度上遊走的湖泊,當它消失的時候,很可能就是去了另一個時間。”


    陸離俞想了一會兒,想搞清楚這段話的意思,又嫌費勁,打算避開這個話題,但是對方的眼神一直盯著自己,他隻好硬著頭皮接下去:“那就是說,到了羅布泊,我會有斯文赫定一樣的奇遇,遇到來自平行世界的另一側的人?”


    她點了點頭,樣子還是半真半假。


    “要真有這樣的奇遇,我倒想問他一個問題。”陸離俞緊盯著她,覺得自己正在聚集全部的力量,然後折成兩道具有穿透力的眼神,直指她的眼睛。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想來,應該是她身上的什麽東西提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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