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還好,說了這句後真是細思恐極,一時間我有點腿軟。耳邊鳴叫聲越來越恐怖,我的好奇心實在是沒有辦法抑製,如果這真的是龍陣,我想好好看看中華民族傳說了五千年的龍的真身,它被墨家奇養成了什麽樣?


    “別回頭!”張自成看我忍不住了,大喊,“你他媽的還不如我呢,我都不看!快想想到了青銅門怎麽辦吧!”


    我們又玩兒命地瘋跑了一會兒,後麵的聲音竟沒有跟來,確切地說,我們身後突然沒有任何動靜了,腥臭味也不再濃鬱,而是慢慢弱了下來。青銅門就在眼前不遠處了,我們都停了下來。張自成“呼呼”吐著舌頭,喘著粗氣兒,用手拄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


    “媽,媽的,早,早知道,就不去那邊兒。就,就這麽一個河道,順水遊過來,被鳥追回去,被龍追回來,這他媽簡直就是三千米往返跑啊!我,我都他媽的跑成熟路了。跑到哪兒就知道腳下有個大蚺蛇的屍體,要,要蹦起來!”


    我心說吹牛吧,剛才要不是我拉你,不知道被絆倒多少個跟頭了。不過龍走了,我心裏還有點空蕩蕩的,感覺錯過了什麽,說不出來是什麽心情。


    張自成喘夠了站起來,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羅同誌,這招好使,它就是怕門,肯定拐彎了,早知道我們不跑,就在門這兒,它都不敢冒腦袋出來,更別提追了。可惜,我沒看到龍,真是遺憾,恐怕這輩子都看不到了吧。”


    講到這裏,張自成突然嚴肅地看著耿天賜。“不過,話說回來,不管是不是龍,這麽大個兒的東西,它怎麽生存的?那些蛇、蝙蝠和猞猁也許可以在這山洞裏按照食物鏈自給自足地生存,但是這麽大一玩意兒,已經完全超出了我們的認知能力。我絕對不相信它能野生在這裏,即使是深山之中,即使是北緯30度的神秘地界兒,我也不相信。他一定是墨家奇養的動物,而且是千年前就開始奇養的,一直有人在養的!也就是說,墨家禁地對某些人沒有禁足,還被安排了特殊的任務,保護這裏的機關和奇養的動物,觀察這裏的生態環境。這才是我,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能夠接受的答案!”


    張自成說完,我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耿天賜。說老實話,剛才在石陣裏麵,我已經對他產生了深深的懷疑,能讓八陣中的猞猁乖乖聽他指揮,還跟那三撮白毛有著那麽親密的溝通交流,這麽熟悉八陣中的環境,耿天賜的一切疑點,都可以用一個原因來解釋:他很熟悉這裏。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他的身份一定很特殊,他對我們所有人隱瞞的事情,有可能相當驚悚恐怖。我又想起了照片上的第五個人——耿家後人。眼前的耿天賜和他們一樣,有驚世手藝,有謀略,有膽識,又懂機關,簡直就是標準的耿家後人。


    “我說的對嗎?也許,我們根本就不用琢磨青銅門,你一個口哨,那玩意兒就能立刻從我們身邊退下,對嗎,耿兄?”


    張自成步步追問,墨七和徐星兒也滿臉疑惑地將看向耿天賜。


    “墨家奇養的動物,並不會真正變成神獸。猞猁有靈性,可以溝通,但蚺蛇不行,蝙蝠不行。包括猞猁在內,它們的本質都還是哺乳動物,不會記著守護機關城。它們逃不出去,目標隻有填飽肚子活下去。就連猞猁,不給它們吃的,一樣不聽你的命令。這是奇養和神獸最根本的區別。”耿天賜沒有回答張自成的問題,而是說了一段奇怪的話,我認為這已經是他最真誠的回答了。


    “說吧,天哥。墨家禁地,楚墨都不知道這裏在哪兒,你是怎麽回事?手抄本裏也隻是說有墨家隱靈洞,聽過沒有人見過,你怎麽不但知道,還在這裏養起動物來了?難道,你是齊墨?!”


    “這不是你們可以知道的事兒。”耿天賜一開口,張自成幾乎與他同時說出了後麵的話。


    張自成端了端肩膀,“‘這不是你們應該知道的事兒’,我一猜你就這麽說,天哥。”他走到耿天賜的身邊,兩眼瞪得溜圓,氣鼓鼓地看著他。“我們幾個人,他,大學生;我,張自成;她,她就不說了,根本不知道幹什麽來的。我們三個,現在都願意把命放在這裏,跟著你一起守城,難道你不應該顯示一點兒你的誠意麽?”


    “你們沒有能力接受真相。”耿天賜沉著臉,表情有點陰鬱,“而且,這也不是你們應該知道的事。”


    “你倒是試一下,我們有沒有能力。”張自成仍咄咄逼人,徐星兒看不過去,上來扯了他一把。“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沒有秘密,什麽都能說。”


    “媳婦你不知道,他熟悉這裏,多說說,也許能把小羅同誌說開竅找到好辦法。破陣也好,守城也好,離開這裏也好,無論怎樣,我們都需要更多的信息。”


    徐星兒剛要罵他,耿天賜突然蹲了下來,抽出一根大蚺蛇身上的青銅箭,用帶血的一頭兒在地上畫了兩個同心圓,一大一小。他用箭頭在小一點的那個圓上畫了一個叉。


    “墨家機關城嗎?叉的意思是不能進入嗎?”張自成一看耿天賜竟然開始說話,立刻語氣緩和了很多。


    “‘墨家機關城,破陣人必亡,破城城自毀。走出八陣圖,城然在胸中。’沒人走出過八陣圖,誰都不知道最後一句的意思,大概是隻有走出八陣才看得到墨家機關城的意思吧。


    “包圍小圓的大圓,就是八陣。大圓就是我們所在的這一大片空間,大圓被區隔出不同的小空間,彼此之間用青銅門封閉,互相獨立。


    “蝙蝠、蚺蛇、猞猁活動的區域,還有最後這一大塊空間,是龍。我們所處的這地方,整體非常大,跟花山石窟一樣,都是人工挖掘。你們聽導遊講解,她說科學家們都非常奇怪,花山石窟那麽多的石頭,究竟哪去了。其實沒有被運出去,都在這裏,堆砌修建了一座新城。每個區域都是一個生態圈,有自己的食物鏈,墨家用奇養的技法,養著這些動物生活在自己的區域,一直有人照顧。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吧。”


    “就是你吧?!墨家禁地,你能自由出入楚墨秦墨都不知道的墨家禁地!”


    耿天賜照舊沒有回答張自成,看來他隻是給我們講述一些他可以說的秘密,或者說對守城有利的秘密,而不是回答所有問題。他繼續用青銅箭比劃著。


    “每個奇養動物的生態圈之間都有青銅門,機關城中機構的運轉也能打開青銅門,觸動開關,喚醒動物,比如蚺蛇就不是青銅門放出來的。水陣、石陣也都是對應的開關觸發的。八陣隻要開啟,就會一直按照內在規律運作,好像一個電腦程序被啟動了一樣。隻是這個電腦程序,是千年前墨家先人用機構的複雜運轉實現的。”


    “青銅門後麵,你不知道是什麽?”


    “就是這個叉。這個區域詭異得很,有青銅門的時候進不去,沒有青銅門的時候更加進不去,誰都不知道青銅門的背後是什麽。”


    我想起耿天賜讓我選擇進入三個水洞中哪一個的情形,感覺在這一點上,他並沒有說謊。


    “難道是中將嗎?”我想起打仗牌,原本以為中將是墨家機關城,就是陣法中最重要的位置。因為取了對方中將,他就輸了啊。


    “也許就是墨家機關城。”張自成補充了一句。


    “那照你這麽說,我們不是死定了?八陣開了,肯定關不上。沒人走得出八陣圖,所以入陣者隻能在八陣的某一個陣死掉?”徐星兒也在一旁問。


    “的確,八陣其實並沒有破解的辦法,”耿天賜目光閃爍看著我,“除非他想得明白。我聽說,羅教授在三十年前回到家裏,整個人瘋瘋癲癲,身上用刀子刻滿了奇怪的符號,並視之為神聖不可侵犯的聖圖。”


    “你的意思是我爺爺走出過八陣圖麽?”


    “沒人走出過八陣。”耿天賜怪異地笑了一下。“有人是走不出,有人是不願意走出。”


    徐星兒打斷了我們。


    “諸葛亮的八陣,就沒打算讓人活著出去,這是一種極端意義的守城。也許打仗中的八陣有生門,但是守護機關城的八陣全是死門。無論我們還是秦墨的救兵過來,不都是死路一條麽?”


    不對,我想著爺爺教過我的打仗牌上的陣法,跟這裏是一樣的八陣,我怎麽贏過啊。可惜我隻知道其然,不知道其所以然。早知道讓爺爺係統教我一套理論,不是能解決更多問題麽?我突然想起爺爺在跟我打牌的時候說過的一句話來。


    “萬千變化之間,牌麵上總會有一線生機,隻有領悟到某些思想精髓的人,才能明白這生機是什麽。”


    爺爺這裏麵說的某些思想,一定就是墨家思想。


    墨家思想的精髓是什麽?兼愛、非攻、明鬼、節葬、天誌……如果是兼愛,為什麽進入八陣的人全部死翹翹呢?如果有人誤入八陣怎麽辦,也是死嗎?我突然又想起爺爺總是批評我打牌心態的一句話。


    “以戰勝對方為目的戰爭,注定要失敗。開始打牌以後,就不再是戰鬥了!”


    我突然拍著大腿說:“我靠,進入八陣,不要破陣!”


    “什麽?你個豬腦想了半天就想出個這來!八陣是著名的可困十萬大軍的殺敵工具,不破八陣,那不死定了!”張自成“切”了一聲。


    “不破陣怎麽出去?”徐星兒也是有些無奈地看著我。


    “快說啊,秦墨很快就到了,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一高興就拐彎回來找我們了,你以為我們現在是在圖書館討論曆史麽?”


    “你們想,石陣是不能破的,但是我們為什麽能出來呢?”我根本沒有賣關子,隻是一邊說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思路。


    “猞猁帶著我們走出來的啊。那裏就是猞猁的生存空間,它們極其熟悉裏麵的環境,動物的技能和求生的本領比我們更強。”徐星兒在一旁認真回答我。


    “不但腦袋上三撮白毛的猞猁能出來,其它猞猁也能出來,這就是耿天賜一直跟三撮白毛等在石陣前的原因,他對奇養動物的了解也比我們多。


    “所以說,雖然對我們是死門,但是對於八陣之一猞猁來說,它們不會死在石陣裏。為什麽對它們來說是生門呢?


    “因為奇陣本來是要消滅敵人的,任何進入猞猁軍營中的對手都會跟猞猁展開一場對決,殺個你死我活,根本就不會跟猞猁並肩作戰,更不會被猞猁帶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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