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你懂什麽啊,龍啊!這是自然反應好不好!”他穩定了下心情,又一步站回耿天賜的旁邊,看著墨七,“七哥,你有棍子,還有旋龜鎖,給我一個也防防身吧!”


    墨七已經習慣了張自成整天說這些,此刻表情緊張地看著石壁,沒有理他。


    跟如臨大敵一般的我們不同,耿天賜卻無比釋然地嗬嗬一笑,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突然,我們身邊的猞猁縱身一躍跳了出去,對著石裂縫中“嗷嗚”一聲低吼。與此同時,裂縫中突然出現了不計其數的猞猁腦袋,一個挨著一個,它們的眼睛犀利恐怖,在遠處發著寒光,看向我們這邊的三搓白毛猞猁。


    “艾瑪!”張自成又向後退了一大步,結結巴巴對墨七說,“七哥我不要武器了,有武器也沒毛用啦!我……我……”


    我們前麵的那隻猞猁變了聲調“嗷嗚”幾聲,我想它是在用猞猁之間特殊的語言發布命令。小腦袋高高昂起,身上的豹紋看起來有幾分王者的風範。它喊了幾聲以後,不再出動靜,在我們麵前來回踱了幾步,很快又停下來看向石縫那裏,期待著什麽。


    慢慢地有十幾隻猞猁從石縫裏麵鑽了出來,緊接著越來越多,成群結隊地猞猁鑽出石縫,浩浩蕩蕩,猶如一個無比壯觀的猞猁軍團向我們慢慢走來。這場麵比起蚺蛇陣和蝙蝠陣來,簡直不知震撼多少倍。


    “人在動物麵前,是……是多麽的渺小。”張自成結結巴巴說著,臉色慘白。耿天賜卻蹲了下來,用手摸了摸走到近前的幾隻猞猁的腦袋,揉了揉它們的後背。


    “動物在神的麵前,也很渺小。”張自成看著眼前這怪異的情景,又補充了一句。


    此時此刻,我們才明白為什麽耿天賜和三撮白毛一直都看著眼前的岩壁,他們在等猞猁軍團出來。這下我突然覺得敵我力量的對比發生了變化,如果耿天賜能自由地指揮這些猞猁,那麽那些秦墨過來,我們也不一定真的會輸了。


    “走吧,龍飛陣要開始了。”耿天賜說完扭過身,背對著青銅門的方向,徑直向前走去。三撮白毛向天“嗷嗚”了幾聲,浩浩蕩蕩的猞猁軍團立刻排好了隊伍,緊緊跟著它,墨七和徐星兒也跟在耿天賜的左右。他們就這樣帶著上百隻猞猁,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和張自成傻愣在那兒。


    “墨家的世界你真的懂麽?”半晌,張自成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


    我搖搖腦袋,又點點頭。徐星兒轉過腦袋對著我喊:“還不跟上!”


    若依據古書“天地前衝,變為虎翼,伏虎將搏,盛其威力。淮陰用之,變為無極,垓下之會,魯公莫測”的描述,剛才我們經曆的也許便是這虎翼陣。而在“天地前衝”之後,就應當是龍飛陣。古書中對於龍飛陣的描述是:天地後衝,龍變其中,有爪有足,有背有胸。潛則不測,動則無窮,陣形赫然,名象為龍。


    我和張自成從這怪異的猞猁大軍的刺激中晃過神來,跟上了他們三個。張自成還在喋喋不休地問墨七:


    “七哥,真的有龍嗎?你見過龍嗎?怎麽養龍啊?”


    我心想這墨七可算倒黴死了,剛才被張自成一個勁兒追問秦始皇陵是不是墨家機關城,現在又被追問養龍,不知道下一個又是什麽千奇古怪的問題了。張自成這一招數,簡直比八陣圖還要厲害,能煩死任何人。


    張自成問著問著,墨七突然停住,對著張自成舉起了一隻手,我以為他忍不住了要去扇他嘴巴呢。張自成一看這架勢,卻是一笑。


    “七哥,我知道沒把握。”


    “別說話。”墨七滿臉緊張,眼神瞥向前方不遠處,高舉手裏的墨家燈。耿天賜他們也停住了,緊張地向前看著。


    這裏就是原來的水道,現在都已經沒水了。因為距離青銅箭的射程範圍已經有一定距離,地麵也沒有蚺蛇的屍體,到處都是光滑的帶著水跡的岩石,也看不到有墨語的痕跡。遠處的水道黑漆漆的,有一種奇怪的聲音緩緩地傳入我們的耳朵,好像是某種低聲地鳴叫,刺耳無比的回音在幹涸的水道裏麵悚人地回蕩。那聲音的穿透力絕不是像獅子老虎那種小胸腔的動物發得出來的,至於需要多大的肺活量才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從我僅有的那點科學知識判斷,應該是獅子老虎的上千倍。


    “幾隻?”張自成哆嗦著問了一句。


    “什麽?”墨七有點不耐煩,不解地問。


    “蚺蛇有上千,蝙蝠有上千,猞猁有上百。我問龍,聽起來,像有幾隻?”張自成喃喃地問。


    墨七沒說話,耿天賜也舉起手來,臉上的表情比墨七還要嚴肅。


    “別說話。”他說了一句跟墨七一樣的警告,就沉默了。


    這時我突然發現,剛才遠處那低鳴的聲音,好像突然在黑暗中離我們近了很多。我們身後的那些猞猁都弓起身體,後背的毛已豎起來,做出了準備迎戰的姿勢。


    剛剛覺得我們擁有了猞猁軍團,霸氣得很,但是跟擁有這等聲音的動物比起來,瞬間又再次變得渺小無比。


    “剛才那石縫還開著吧?咱們回石陣躲石頭裏去吧?”我冷靜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小聲建議道。


    耿天賜低聲說:“躲到石陣會被它跟石頭一起拍成礦石粉。”


    “我靠,我們這麽渺小,它這又是何必?”張自成擼起袖子突然問,“可我們死在這裏,秦墨來了誰守城呢?”


    我沒有被張自成影響到思路,還想著跟爺爺玩的打仗牌。我們經曆了雲陣、風陣、地陣、鳥陣、蛇陣、虎陣、還有天陣和龍陣沒經曆。古書中所述的天陣也叫天覆陣:天陣十六,外方內圓,四為風揚,其形象天,為陣之主,為兵之先,善用三軍,其形不偏。


    想起外方內圓,我就聯想到了青銅大門,如果三個大門合並在一起,那簡直就是方圓的絕妙搭配。“四為風揚,其形象天”,再看看我們所在的地方,沒有了水以後,四麵都是石壁。如果忽略掉重力的作用,我們走的每一麵石壁都好像是天地之間的模樣。而且,我剛才在青銅門前得出的關於星圖的結論,也是天陣的象征。


    “翻天覆地,顛覆乾坤”,我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要想破龍陣,必須把它引到青銅門那裏去。‘天陣十六,外方內圓,四為風揚,其形象天。’”


    “我覺得青銅箭可對付不了這玩意兒。”張自成不同意。


    “不是青銅箭,剛才墨七不是發現了,最終是青銅門上白虎毛孔中射出的青銅箭殺了那些大蚺蛇。白虎上有機關可以放箭射蛇,那麽青龍、朱雀、玄武上一定也有不同的機關,也許可以對付它。再說,我們還有別的選擇麽?不是向它走,就是逃離它去青銅門那兒,現在隻有這兩條路可以選啊!”


    “羅莫伏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徐星兒聽到這裏,對著耿天賜歪著腦袋,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見,“我們被它發現了,一定跑不掉。這裏四處都是沒有辦法躲藏的石壁,為了保住猞猁和我們的實力,為了護城,隻能按照他的話試一下。”


    “我覺得不好。青銅門是墨家機關城的城門,機關無數,凶險萬分,也可能青銅門本身就是最厲害的天陣,沒有人能贏得了天陣和龍陣。而且更重要的是,青銅門的後麵不知道是什麽,這樣也會危及到整個墨家機關城的安全。”墨七不同意。


    這時,那恐怖的鳴叫聲又近了。黑暗之中,我看到一個巨大無比的影子在水道中晃動了一下,接著我們同時聽到好似鐵皮跟石壁相碰摩擦發出的巨大聲響,仿佛遠處有個大火車在這水道中蹭著石壁向我們衝了過來。與此同時,一股刺激難聞的魚腥臭味從遠處撲鼻而來,差點沒把我們惡心吐了。


    “我們都可以死,”耿天賜此刻麵不改色心不跳,真是神一樣的心理素質啊,他沉著冷靜地說,“小羅不能死,墨碎的秘密,都在他的腦袋裏。”


    “什麽?”我疑惑不解地看著他,心想這人腦子是不太一樣。在我的腦子裏?我怎麽不知道!墨碎還是石通道中那個假徐星兒告訴我的呢。


    耿天賜看了一眼大家,摸了摸三撮白毛的腦袋輕聲說:“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撤回青銅門吧。”


    張自成聽他這麽說頓時瞠目結舌。


    “我們這裏距離青銅門不是很遠,有可能我們到的時候就要想出辦法對付它,你可以做得到嗎?”耿天賜對我說完,墨七、徐星兒和張自成都滿臉期待地看著我,我頓時又開始覺得壓力山大,心想我隻是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還沒來得及小心求證呢,就成了破陣的最後希望,這讓我情何以堪!而且我也就是個半吊子軍師,爺爺沒有係統地把所有事兒都一字不差地告訴我啊!


    “我會盡力,但是……”我看了看耿天賜和張自成,心想他倆還不知道“墨盡天藏”的故事呢,就說了一句:“大家都盡力吧。”忽然腦子靈光一閃,墨盡天藏,墨家機關城,水道的盡頭,天陣,藏起來,它們有沒有什麽關係?到底什麽意思?思索之間又覺得自己很可笑,這要多大的壓力才能把自己的腦子弄這麽亂啊。


    此刻,我們身後又是一陣難以想象的恐怖聲音,腥臭味道也更加濃重,我仿佛都看見了那水道盡頭的巨大陰影,隱隱約約好像一個無比龐大的鬼魅就要對著我們衝過來了。


    “龍……那就是龍麽?”張自成看著那陰影情不自禁地重複著,我腦袋上的汗頓時“滴滴答答”往下流,後背瞬間挺直。這本來就是個難以想象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我脆弱的人生觀、世界觀和科學觀都完全顛覆。它帶來的恐怖力量,早就已經超過了恐怖本身!


    “跑!絕對不要回頭!”耿天賜果斷地喊了一聲,我們撒丫子向青銅門跑去,還真叫脫韁的野馬啊!


    我身上有武術的底子,本來在學校五十米往返跑沒人比得上,但是現在跟這幫墨者一比,速度竟然是倒數第二。當然,張自成隻擁有小公安的體能素質,無論如何也是比不上我的。他邊跑邊喊“等等我”,我心裏著急,一把拉住他。我這麽一扯,他速度快了,對我呲牙一笑,差點一個踉蹌絆倒,原來腳下已經出現了大蚺蛇的屍體,我們回到大蚺蛇被青銅箭射死的區域了。青銅門就要到了,我還是沒有頭緒,後麵巨大的腥臭味道卻越來越近,我似乎感覺到那長長的龍須就在我屁股後麵。


    耿天賜大喊著:“千萬別回頭,看了就跑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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