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它的’科技,”艾琳問道,“不是‘它們的’科技?”


    “蜂窩的各個成員組成了一個統一個體。”費米說道,“一個超級生物。你們人類是由幾萬億的獨立細胞構成,但是如果我說的是幾萬億細胞的整體,那麽你們不是就是一個單數麽。”


    “那它怎麽可能是一個物種呢?”


    費米微笑道,“問得好。這是語義上的微妙之處。物種的定義是生物的集合,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你是對的。蜂窩是從單獨獨立個體開始的,擁有有限的獨立的思想,但是卻進化成了別的東西。但是因為這一個超級生物已經侵占了上萬光年的宇宙,所以我們既把它當作單一生物又把它當作是整個物種來對待。”


    艾琳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下次再來想想整個文字遊戲吧。“但是既然它是智慧型生物,”她說道,決定使用單數形式,“難道它不會調整它的行為?我理解它不會心甘情願停止殺戮非智慧型生物。即使是富有同情心的人類還是會吃肉、或者雞肉或者是魚肉。植物也具有生命。所以對於人類來說,放棄殺生就等同於自殺。但是軍蟻智慧殖民地至少會拒絕殺戮與之一樣的智慧生物。”


    “想起來似乎是這個道理,”費米說道,“但是實際卻不是如此。智慧型、非智慧型,對於蜂窩來說全都一樣啊。”


    “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它已經滲透進入我們的一些族群了。”費米單刀直入地說道。


    45


    會議室響起敲門聲,一人端進來一盤瓶裝水和冷飲。房間裏有咖啡機,史蒂夫·富勒借機給自己來了一杯。艾琳從來都不喜歡喝咖啡,她打開一瓶冰水倒了一杯。


    費米也倒了一杯水,艾琳在想是不是所有十七星係的成員都是水做的。她不太了解,不過直覺告訴她,他們會很喜歡喝冰水。


    當每個人都喝了些水和飲料了,艾琳將目光聚焦在費米身上,“滲透是什麽意思?我以為它們三萬二千年後才會到達地球。我是說它不會來到地球。”


    “滲透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費米解釋道,“蜂窩成員可以在空間時間中進行短途旅行。但是長途旅行,它們必須要開啟傳送門,它們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建造這些傳送門。但是一千四百年前,我們發現蜂窩還有另外一種能力:它能夠遠距離滲透意識,並且抑製宿主的意誌。這不容易做到,而且還好不是經常能做到。”


    “我們很快發現十七大星係中的十二個星係都被滲透了。剩下的五個星係因為不明原因還在抵抗中。當那些被當成宿主的個體被發現後,他們幾乎都被控製他們的蜂窩意誌殺死了。但是還是有少數幸存下來,這些為數不多的人讓我們能夠了解洞察蜂窩意誌的思維過程。”


    艾琳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就在一千四百年前,”費米說道,“我們發現蜂窩是極端自私、殘酷無情、毫無憐憫心的。這種心態讓人完全無法理解。盡管蜂窩意誌是一個整體,但是同時它又高度碎片化。它的意誌觸須布滿成千上億的地方,所以它隻有一小部分注意力是朝著我們的方向的。但是它卻伸出了觸須,進行試探偵察活動。它使用的是量子糾纏的原則,盡管具體的方法我們還不得而知。它試圖控製意誌,為它進行侵略打好前哨,為幾萬年以後的事情作好準備。”


    艾琳想象著蟻群裏的偵察兵,先遣部隊,從主體中脫離出來。軍蟻的比喻這個時候顯得非常有用。


    “最終,我們按照這個原理找到了一種非常簡單快捷的方法辨別被蜂窩意誌控製的個體。十二個容易受到感染的物種發現了相對應的基因能夠植入他們整個種群的dna中,讓他們能夠抵禦這種形式的滲透。當基因被修改後,蜂窩偵察兵被趕走,再也回不來了。”


    “好吧,”艾琳說道,“那麽他們最後一次滲透是在一千三百年前?”


    “不是,”費米說道,“花了好幾百年時間來完善實施這一對策。所以完全阻擋蜂窩進入十七大星係的意誌中是在一千一百年前。”外星人眉頭緊蹙,“這並不重要了。我們顯然不能讓它肆意控製個體並且收集情報。但是即使不使用偵察兵,我們也早就知道我們會被它們拿下。也許軍蟻需要足夠的情報才能消滅對他們產生威脅的東西。但是我們可能就像是它們整個侵略大軍路上遇到的小蟲子一樣,它們強悍幾百萬倍,也許根本不需要情報。”


    富勒盯著艾琳,揚起了他的眉毛,“我想你肯定很清楚這一切,”他說道,“對於蜂窩行為的描述是不是聽起來非常像……心理變態者。”


    “是的。我能理解。”她回答道。


    這一切都讓她感到惶恐不安。超級生物會最終到來,毫不留情。這種自私智能生命如此巨量——數萬億的個體數萬年光年——那麽這種自私也是驚人的。


    艾琳知道許多科學家都認為地球上昆蟲殖民是終極的合作體現。但是她現在意識到這一切應該剛剛相反。當然了,如果你把軍蟻看作個體,那麽他們是互相協作的。它們用自己的身體搭橋這樣他們的同類就可以過去。它們隨時準備著犧牲自己。但是如果你把它們看成是超級生物,是一個個體中能夠獨立活動的細胞,個體的行為不再是合作性的。它們非常自私。她自身體內的細胞表現得高度合作,但是它們隻有一個目的:維持她是一個個體。


    蜂窩肯定跟軍蟻一樣有著同樣無情的需要來前進。所以它隻會在乎它自己的需要,滿足它自己。任何自身以外的東西都憑它隨心所欲——心理變態者的典型標誌。


    椅子和折磨這樣的詞會讓正常人大腦不同的部分作出反應;從本質上就把這兩個詞區分開來。但是心理變態者不會。同樣的,對於正常的感性物種,感性生活和非感性生活會被明顯區別開來。但是對於蜂窩意誌來說卻不會。


    “在我看來,蜂窩似乎不隻是心理變態。”艾琳說道,“它是最極端的心理變態者,最極端、最暴力、最無視一切的心理變態者。”


    “非常正確,”費米說道,“盡管十七大星係沒有一個星係了解這樣的情形,因為我們都是溫順的綿羊。”


    “叫你們綿羊你們不介意嗎?”艾琳說道。


    “不介意。正是這樣才讓我們成為綿羊吧。我們知道有些人類如果被叫做綿羊他們會生氣的。但是我們了解我們自己。放在社會的不同集群中,這樣的比喻很恰當。我說過,狼群在了解宇宙之前,就已經撕碎了自己,而綿羊不會。”


    艾琳點點頭。“繼續說,”她說道。


    “根據我們現在所知道的一切,”費米繼續說道,“蜂窩到達的時候,我們會聽天由命。我們很快就會被消滅。”他突然雙眼放光,“但是當我們發現你們的時候,簡直就是奇跡。你們各個方麵都符合我們苦苦尋找的那個物種。我們想要解救你們這樣的種族,把你們培養成我們的帶頭人。這樣即使停滯發展幾億年後我們也不會滅亡。但是現在這件事兒卻分外緊迫。我們四個人被選中來執行曆史上最重要的任務。保護你們,這樣你們就可以帶領我們在蜂窩到來時對抗蜂窩,這樣我們才有幸存的希望。”


    艾琳搖搖頭,“但是我們的科技落後你們太多。而你們的科技似乎又落後於蜂窩種族。我覺得我們可能跟你們一樣沒有什麽用。我們可能是狼,但是狼對於坦克來說跟羊對於坦克來說沒什麽區別。”


    “錯!”外星人堅定地說道,“我們接受到你們第一次信號後,你們的發展簡直不可思議。讓人瞠目結舌。你們第一次無線電傳播隻是一百年左右以前,使用真空管,在宇宙時間的一瞬間,你們就掌握了相對論、量子力學、基因工程、移動電話、超音速飛機,並且在量子計算上起步了。我們將是十七大星係中最早攀登上科技巔峰的星係,你們一百年間做的事兒整整花了我們四千年的時間。而且你們的發展還在不斷加速。你們有永不滿足的好奇心,永不枯竭的驅動力。你們得寸進尺。你們有了十億美元,你們還想要十億美元。你們野心勃勃。如果我們能夠幫助你們度過這個關鍵的時期,你們可能對蜂窩構成威脅。即使你們隻有一千年的時間來準備而不是三萬二千年。


    艾琳在回味他的話時,房間裏一片寂靜。所以這四個保鮮膜人的任務具有深刻意義,他們不隻是為了他們單個種族的未來,還是為了整個星係的未來。


    “那麽你們四個是怎麽選出來的?”她問費米,“你們四個一定有特別之處吧。”


    費米笑了,“是的,但是挺諷刺的是,讓我們在薩朗星上成為反麵教材的特點,卻讓我們入選了。在各項測試中,我們四個是我們種族中最具進取心、競爭性、最有動力的,也就是羊群中最不像羊的四個。我們比地球上最和平的素食主義者都還差得遠,但是我們確是我們種族中為數不多能夠忍受地球上殘忍暴行的人。”


    艾琳忍不住笑了,“不是開玩笑吧?”


    “絕不開玩笑,”費米說道。


    “回到正題上,”史蒂夫·富勒說道,“保鮮膜人是最近才跟我們說了關於蜂窩的事兒。在取得我們的信任之前,他們不想讓我們知道這麽瘋狂的故事。然後他們嚇到我們了。世界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的貢獻有多重要。但是他們說明了這一情況後,我們開始考慮如何采取最佳的戰略步驟應對。綿羊,即使是綿羊的計算機都不可能像野狼一樣製定戰略。”富勒揚起了他的眉毛。“這樣就把你牽扯進來了。”


    “我必須說我還沒有想清楚我是怎麽被扯進來的。”


    “我們決定要加速這個進程,”富勒說道,“增加人手。進行頭腦風暴,分析敵人,現在就著手準備。保鮮膜人對於要提供給我們技術很緊張,他們要確保我們不會玩火自焚。”


    “你也知道,我們人類很可能自我毀滅,”艾琳說道,“就像是不要給一個瘋狂的青春期孩子一把上了膛的手槍,而且這個孩子還可能是你的未來的救世主,這樣不明智。”


    “先不說明不明智,”富勒回答道,“即使沒有他們的科技,我們也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加速我們自己的發展。我的觀點是,如果每個人都知道十七大星係的曆史,我們將要在星係大家庭中所扮演的領導角色,以及蜂窩三萬二千年以後的威脅,人類是會團結起來的。至少比我們現在好。”他歎了一口氣,“不過這件事兒以後再慢慢討論。現在,我們正在幫助十七大星係了解即將來臨的敵人。他們計算機上有所有從蜂窩上收集到的情報。當我們意識到蜂窩的行為跟罕見的食人狂魔心理變態者非常相似時,我們想到也許心理變態研究方麵的專家能幫上大忙。”


    當然了,艾琳暗想,她怎麽會沒有想到呢。


    “我看到了《華爾街日報》那篇報道,查了查你的背景資料,”富勒繼續說道,“你正是我們要找的人。睿智、專注於心理變態者的研究、年輕。而且你用遠程方法探測心理變態者的想法可能會對我們阻止地球上最危險人類目標有幫助。”


    “現在,你的招聘電話總算說得通了。”艾琳打趣道。


    “我對你了解越多,越覺得你適合這份工作。我希望你能夠組建起一支核心小分隊進入我們的敵人的大腦中。至少比十七星係的好。分析所有已知的蜂窩行為。”他頓了一下。“我計劃建立的這個大團隊當然還會有外星生物學家。但是,我們希望你能夠帶領我們叫做外星生物心理學家的團隊。”


    艾琳必須承認這樣的職位聽起來非常誘人,具有挑戰性還非常重要,比天天進監獄有趣多了。


    “我剛剛說過,”富勒繼續說道,“我們還在為要不要向全世界宣布帶來的後果有所爭論。研究這是不是我們在接下來的五到十年要做的事兒。所以我們需要頂尖的心理學家和精神病領域的醫生來預測人類會對這樣的事實作出何種反應。這是會讓我們的種族更加團結?還是會帶來恐慌?這樣的事實會讓我們更加堅定?即使敵人三萬年後才會到來?”他盯著艾琳,“我也想讓你參與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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