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知道很多人都對跟精神變態殺手一起進行研究很感興趣。聽我的,我做這個研究的時候,還挺出名的,在宴會上絕對是關注的焦點。就像你一樣,每個人都好奇我進入監獄後發生的事情。但是當我發現他們的大腦結構與常人相比的差別後,我已經轉向了其他研究項目,我已經六個月沒有研究他們了。”


    阿普卡在接下來的三十五分鍾中繼續講解著其他幾個研究項目和他以後的計劃。


    艾琳禮節性地問了一兩個問題,大多數的時候她都在聆聽他講述。她一開始就想加入他的實驗室。整個過程隻是想了解一下他的個性,她對所見的算評價很高。她其實不需要喜歡他。隻需要的是不恨他就行了。剛聊了幾分鍾她就下了決定,跟他一起工作一定會很愉快的。


    當阿普卡介紹完他的最後一個研究項目,艾琳朝前探身過去,專心致誌地盯著他,“阿普卡教授……傑森,”她糾正了自己,“你覺得再收一個研究生如何?我希望你能做我的論文導師。如果你覺得可以,我可以立馬接受亞利桑那的錄取。”


    “我很榮幸,”阿普卡說道,“能夠有你這樣優秀的人才加入,我非常歡迎。我的實驗室現在有六名研究生,不過我知道怎麽讓他們中一半的人有項目幹。你想加入我的哪個研究項目呢?”


    艾琳頓了頓,“我希望能重新開始你和那些精神變態者的工作。進一步明確他們大腦結構的不同。測試他們的大腦對於其他各種不同刺激的反應。我希望百分之百投身於這一領域。”


    阿普卡的眼睛眯了起來,整個臉皺成了一團表示不同意,“我以為你問那些問題是因為和其他人一樣的原因。我沒想到你會想要親自來做這個工作。”


    阿普卡往後仰靠在椅子靠背上,下意識地撓著腦袋。“你要知道你得和我一樣經常去到監獄裏麵——才行。坦白說,我就是因為這樣才不再繼續這個項目了,雖然還有相當多的領域需要深入研究。我不想再花時間在那樣的環境裏工作。”他咧開嘴笑著,“不隻是穿著毛呢夾克叼著煙鬥裝範的教授。”


    艾琳也笑了,他的個性確實跟這樣的典型形象差不多。


    “你真的準備好了一個人在監獄裏,一對一麵對著精神變態殺手?”阿普卡嚴肅地再問了一次。


    “是的,”艾琳說道,但是她說出來後顯得有些膽怯,比她想象的還不確定,“是的,”她又重複了一次,這一次更加確定勇敢,“我都等不及了,”她表情冷冷的,揚起了眉毛。


    他仔細觀察了她幾秒鍾,“那麽為什麽對精神變態這麽感興趣?”他問道。“我的意思是,當你問一個小女孩長大後想要幹什麽的時候,通常與精神變態殺手一起工作肯定不會出現在她們的備選項裏。”


    艾琳垂下眼簾,努力隱藏自己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所勾起的強烈情感傷痛。那麽她會告訴他什麽呢?她親眼目睹自己一家人被殘忍地殺害了?她為此受到了精神傷害很長時間?她隻能靠發誓要畢生投身於研究這些惡魔為什麽會讓她和她的家人遭此厄運才能讓她表麵勉強恢複了正常?


    她要不要告訴他她花了多年的時間刻苦訓練她的膽識和身手,讓自己不再無助,成為多項徒手格鬥和各種器械格鬥的專業人才?


    不,暫時不能。她非常了解阿普卡的過去。在他開始研究精神變態者之前,他是大腦成像技術方麵的開拓者,繪製了大腦圖位,對情感反應進行了大量研究了,對於精神變態者的研究是他之前研究的延展。他對此並沒有興趣,進行該項研究的動機完全是學術性的,而艾琳的更加出於本能。


    如果知道她的過去,現在她所表現出來的興趣是不可能的。阿普卡可能會質疑她的參與是想進行一次仇殺而不是推動人類認知的進步。他可能不會擔心囚犯會對她做些什麽,而是擔心她會對囚犯們做些什麽。


    無數的科學家經常會在個人的悲劇中找到自己的使命。研究帕金森病或是阿爾茨海默病的研究人員,通常都親眼目睹過自己的父母或者祖父母深受疾病折磨。又有多少腫瘤學家選擇這個研究領域是因為他們眼見著自己所愛的人慢慢地被癌症奪去生命卻無能為力?艾琳的選擇與此無異。阿普卡或許也會這樣想。


    但是可能他不會這樣想。很多人可能覺得她研究精神變態者的動機與腫瘤學家因為癌症奪走愛人的動機不同。阿普卡可能也是其中一員。所以她不會給他最誠實的回答,冒這個險。幸運的是,所發生的這一切,還有她接受的心理治療都被封存了。她想把這個秘密一直帶到墳墓裏。


    所以隱藏了真相,她用了一些陳詞濫調的說辭回答了他的問題,接觸到他的工作,認識到研究的突破性。看了電影《沉默的羔羊》或者其他電影後,被精神變態者所吸引。


    當她說完,他又觀察了她幾秒,這次思考了更長時間後才說道:“你應該意識到電影和媒體故意渲染了這種聳人聽聞的情況。你可能知道,有百分之一的人可以被列為精神變態者,其中隻有非常非常少一部分,可能是漢尼拔那種類型。少之又少。即使在囚犯中。”


    “是的,但是即使是那些可以將整個玩弄於股掌之上的——醫生、律師和政治家——都是接觸到的反麵的事實,或者是白領犯罪,又或是不道德行為。他們一時興起就可能把別人的生活搞得千瘡百孔。”看到阿普卡的眼睛鼓了起來,艾琳趕緊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必須得猜,是不是?至少我會,或者我錯了?”


    “沒有錯,”阿普卡樂嗬嗬地,“猜得好,我都沒有你說得好。”他歎了一口氣,“你至少讓我試一試說服你不要進行這項研究?”他問道。


    艾琳搖了搖頭,“請不要這樣,”她回答,然後燦爛地微笑著說道:“就像你所說的,人們會一直感興趣,我也許是在一個你叫做……艱苦的工作環境,但是我至少會成為聚會上的焦點。”


    阿普卡忍不住笑了起來。但是他還是沒有被完全說服。“聽著,先說明一下我的婚姻生活很愉快,我不是對你有什麽意思。”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微笑著,“但是你一定知道你自己是一位美……額,挺有吸引力的。這類研究還沒有出過岔子,原因我已經解釋過了。但是精神變態者的衝動控製非常糟糕。而且他們畢竟是男人。他們年複一年被拘禁在全是男人的監獄環境中。讓你進入那樣密閉的空間和他們獨處太冒險了。你必須要認識到你對他們的影響。即使讓你和有很好自控力的正常男人獨處一室,我都不放心。”


    艾琳眉頭緊鎖。她皮膚白皙,身材更是讓比基尼模特都會嫉妒,多年的格鬥訓練和其他自衛訓練讓她身姿優雅敏捷。深栗色的頭發散發著健康活力的光澤,氣質獨特分明。


    “我之前一直認為囚犯們會被銬上,”她很不情願地承認,“還會有一個警衛跟著你。”她堅定地搖著頭,“但是無論如何,我相信我會找到方法克服這個小……問題。我保證我會把自己弄得挺醜的。我可以穿上衣服讓囚犯隻能分辨出我的性別而已,不會讓他們看出我具有女性的吸引力。”


    阿普卡歎了一口氣,“冒著被性騷擾的投訴的風險,還是沒有成功說服你。”


    艾琳溫柔地回笑了一下,“謝謝你的誇獎,”她說道。然後停頓了幾秒,比悄悄細語的聲音稍大,但是充滿無法拒絕的堅定口氣,“但是我想你會發現我要是下定了決心,沒有什麽可以阻擋我。”


    ***


    艾琳思緒又回到了眼前。真的已經過了五年了嗎?有時候就好像才五天。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今天感覺好像是永遠那麽久。她給自己判的終身監禁,就像是法官給她定的罪一樣。


    她希望這次與叫做約翰的殺人惡魔的會麵跟以往沒什麽不同,他因為一點被刮的塗層,把兩個人鞭打致死。她會給他戴上包含了一個led顯示屏的護目鏡,給他的頭墊上枕頭,然後將他的上半身滑進像甜麥圈形狀的核磁共振機器裏。然後她會標記基線,最後開始收集數據。


    例行公事一般很簡單。


    但是事情進展得並不是如此。約翰堅持要繼續交談。跟他以往的方式不同,話題也不同。三十分鍾以後,他還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他好像非常懊悔,艾琳相信了他。


    不可思議的是,這樣形勢的變化,讓她興奮起來,也恐懼起來。


    3


    “你一定是學校裏最努力的女學生,”麗莎·雷納說道,“肯定有問題。”


    艾琳·帕爾默微笑道,“好吧,我承認我確實有點停不下來,但是我覺得我沒有那麽糟呀。”


    她們到達了目的地,校園外圍一家溫馨的希臘餐廳,等候入座。


    “你開玩笑吧,”麗莎說,“跟你合租一間公寓,就像是我自己一個人租了整套私人公寓一樣。”她咧嘴笑著說,“除了這位神秘的合租人付了一半的租金。真是不錯的買賣。”


    艾琳哈哈大笑。實際上她覺得她自己才是占便宜的那個人。能跟麗莎·雷納一起真是太好了。艾琳幾年的室友兩個月前終於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她完成了博士學位,並且在美國的另一頭找到了博士後職位。艾琳跟平時一樣專注於自己的研究,後知後覺地發現幾乎沒有跟她足夠親近的人可以跟她合租現在的房子,她必須得打廣告找合租女生,還特別急,不然隻能到大街上去討錢了。


    大家都是知道的,研究生工作量大還沒兩個錢。艾琳的情況是有一些獎學金的資助金,還有一些給本科生上課的課時費,但是如果想要過得瀟灑點,她還得努力賺錢才行。麗莎作為曆史係三年級研究生,也發現自己總是入不敷出,所以七個星期前,她們可是一拍即合。


    麗莎可能是艾琳見過的最可愛的女孩了。她勤奮並且自覺,積極向上、充滿活力。艾琳知道這樣的性格都是她所需要的。麗莎二十四歲,比艾琳小三歲,正好跟艾琳的妹妹安娜同歲,艾琳自己也感到吃驚,她這麽快就喜歡上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可愛的曆史係女生。


    “好吧,我是經常工作到挺晚的。”艾琳承認了,“但是你搬進來以後,我已經改變了很多了。你瞧,我現在不是在這兒嗎,對吧?周一,跟朋友在一家餐廳坐下來談心、分享美食。”


    女服務員出現得正是時候,把她們倆領到了一張靠窗的獨立小桌。


    她們坐定後,麗莎輕輕搖了搖頭,嘴唇一抿,一副經典的我該拿你怎麽樣辦的樣子。“我非常感謝你能撥冗來與我共進午餐。”她說道,“但是其實我是拿著槍逼你來的。”


    “嗯,我很高興你這樣做了。”艾琳說道,“不斷迫使我記住我還是人類群體中的一分子。”


    麗莎樂了。“你一周上一次課,對吧?所以每周上課的時候都過來吃怎麽樣?”


    艾琳意識到換做三周前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不過現在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因為無法想象的事兒發生了,她得到了她一直為之努力的結果。


    也許,初步的結果是令人激動的、真實的,但是他們還是處於初始階段。她必須要花幾個月的時間對這些結果進行仔細嚴格的確認、完善以及統計。隻有做完了這些她才可能大聲宣布“找到了”對她自己,或者對著休·瑞本。但是如果她的初步成果可以複製、重複,她可以讓自己放鬆一下下,享受一下生活。但是她現在還不能同意,半開玩笑也絕對不行,“每周一次午餐?”她笑著說,“有點異想天開。”


    “對你有好處的,”麗莎說道,“你自己都承認了。隻是把你的工作時間分成兩塊,利用這個時間跟你的室友聚一聚。來吧,你工作的時候有人來看過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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