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個可怕的打擊。她一下子僵在了站台上。巨大的驚恐讓她覺得幾乎要嘔吐,隨後她控製住了自己。


    第一個問題是她要如何走出奧賽火車站。她沿著站台看去,出站口那裏就有一個檢查站。她必須設想守在那裏的蓋世太保軍官已經見到了她的照片。


    怎麽才能通過他們?她不能靠編故事的辦法蒙混過去。如果他們認出她,就會逮捕她,任何說辭都無法說服德國軍官不這麽做。要是“寒鴉”們衝殺出去呢?她們會幹掉檢查站的這幾個人,但可能還會殃及車站上的其他人,包括法國警察,他們也可能先開槍,然後再發問。這太冒險了。


    她發現,倒是有一種辦法。她可以把行動的指揮交給其他人——或許是魯比——讓她們在她前麵通過檢查站,最後把她放棄。這樣,行動並不會被毀掉。


    她轉過身去。魯比、戴安娜和莫德已經下了火車。克裏斯蒂安和讓-馬裏跟在後麵也要下車。這時弗立克想起了克裏斯蒂安口袋裏的手銬,腦子裏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她把克裏斯蒂安推回車廂,自己跟著他爬了上來。


    他不知道這是否在耍弄自己,不安地笑了一下,問:“怎麽回事?”


    “看那兒,”她說,“牆上貼了我的布告。”


    兩個憲兵都朝外看去。克裏斯蒂安臉變白了。讓-馬裏說:“我的上帝,你真是間諜!”


    “你得救我。”她說。


    克裏斯蒂安說:“我們有什麽辦法?蓋世太保——”


    “我必須通過檢查站。”


    “他們會逮捕你的。”


    “不,如果我已經被逮捕了,就不會了。”


    “你是什麽意思?”


    “給我戴上手銬。假裝你抓住了我,帶著我通過檢查站。如果他們攔住你,就說你要把我送到福煦大道84號。”這是蓋世太保總部的地址。


    “然後呢?”


    “叫一輛出租車。跟我一塊上車。然後,當我們遠遠離開車站,給我取下手銬,找一條安靜的街道讓我下車。你們接著去你們要去的地方。”


    克裏斯蒂安非常害怕。弗立克能看出他根本不願意幹這種事情,但剛才對抵抗組織的一番高談闊論又讓他很難推脫。


    讓-馬裏很平靜。“這樣能行,”他說,“他們不會懷疑穿著製服的警察。”


    魯比爬上了車廂。“弗立克!”她說,“那布告——”


    “我知道。兩位憲兵正準備銬著我通過檢查站,然後再把我放掉。如果出了問題,你就接管行動的領導權。”她改用英語說,“忘了鐵路隧道的事兒,那是掩人耳目的瞎話,真正的目標是聖-塞西勒的電話交換站。但不到最後一刻不要告訴其他人。現在把她們都叫上來,快。”


    幾分鍾後,她們全都擠進車廂。弗立克把計劃告訴她們。然後說:“如果這個不起作用,我被逮捕的話,你們無論如何都不要開槍。車站的警察太多。如果展開槍戰你們肯定會輸。完成任務才是第一位的。不用管我,你們走出車站,到了酒店再匯合,繼續行動。魯比負責指揮。沒必要再討論了,沒時間了。”她轉過身來對克裏斯蒂安說,“給我手銬。”


    他猶豫了一下。弗立克真想對他大叫“快拿出來,你這誇誇其談的膽小鬼”,但她沒這麽做,相反,她低下聲音,像在耳語般地說:“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克裏斯蒂安。”


    他掏出了手銬。


    “你們其他人,現在就走吧。”弗立克說。


    克裏斯蒂安弗把弗立克的右手跟讓-馬裏的左手銬在一起,然後他們下了火車,三人並排走上了站台,克裏斯蒂安拿著弗立克的旅行箱和裝著自動手槍的肩袋。人們排成一隊通過檢查站。讓-馬裏大聲說:“靠邊,請靠靠邊,女士們,先生們,借過一下。”他們直接往隊前走,就像在沙特爾車站那樣。兩個憲兵對蓋世太保軍官敬禮,但並沒有停步。不過,正在查驗證件的那位負責的上尉抬起頭來,平靜地說:“等一下。”三個人都站住了。弗立克意識到自己完了。上尉仔細地看了看弗立克。“她就是布告上的那個人。”


    克裏斯蒂安似乎嚇得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讓-馬裏回答道:“是的,上尉,我們是在沙特爾抓到她的。”


    感謝上蒼,弗立克想,兩個人裏還算有一個頭腦冷靜。


    “幹得好,”上尉說,“但你們要把她帶到哪兒去?”


    讓-馬裏接著回答:“我們奉命將她送往福煦大道。”


    “你們需要車嗎?”


    “車站外麵有輛警車等著我們。”


    上尉點點頭,但還是沒有放他們走。他繼續打量著弗立克。弗立克開始覺得是否自己的這一招露餡了,自己臉上哪裏不對,讓他看出她不過是裝成一個囚犯而已。終於他說話了:“這些英國人。他們竟然派小姑娘為他們打仗。”他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讓-馬裏明智地閉口不語。


    最後上尉說了句:“走吧。”


    弗立克和兩個憲兵通過檢查站,走進陽光下。


    33


    保羅?錢塞勒對珀西?斯威特大為光火,痛恨至極,因為他剛知道布賴恩?斯坦迪什的那條消息。“你欺騙了我!”保羅朝珀西大喊,“你故意把我支開,省得礙你的事,然後才把這告訴弗立克!”


    “的確如此,但這麽辦最——”


    “我是指揮——你有沒有權力對我隱瞞任何消息!”


    “我覺得那樣的話你會中止飛行。”


    “也許我會——也許我應該這麽做。”


    “但你那麽做是出於對弗立克的愛,而不是因為出於行動的需要。”


    這下珀西觸到了保羅的痛處,因為保羅跟小組的成員睡覺,危害了他作為領導者的地位。這就讓他更加惱火。但他強迫自己壓抑住這股怒氣。


    他們無法聯絡上弗立克的飛機,在敵人領空的飛行必須遵守無線電靜默的規定,因此兩人隻能留在機場過夜,一邊抽煙一邊踱步,為他們——以不同方式——愛著的女人擔心。保羅的上衣口袋裏放著一支法國的木牙刷,那是他在跟弗立克共度一晚後,在周五早晨一塊用過的。他一般來說並不迷信,但他此刻不停地摸著這支牙刷,就像在撫摸著她,相信她平安無事。


    當飛機返回時,飛行員告訴他們弗立克如何對查特勒的接機小組心生疑慮,最後在沙特爾附近跳傘,保羅一下子放了心,差點沒哭出來。


    幾分鍾後,珀西接到了倫敦特別行動處打來的電話,獲悉布萊恩?斯坦迪什要求了解出了什麽問題。保羅決定把弗立克草擬並讓飛行員帶回來的那份信息作為答複發出去。如果布賴恩是自由的,那信息會通知他“寒鴉”已經落地,會跟他聯係,但沒有透露進一步消息,因為他有可能已經落到蓋世太保手裏。


    仍然沒人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麽。這種不確定性讓保羅難以承受。無論走哪條路,弗立克都會去蘭斯。他必須知道她會不會落入蓋世太保布設的陷阱。有沒有什麽方法來檢查一下布賴恩發出信息是真是假?


    他的信號帶有正確的安全標記,珀西反複檢查了兩遍。但蓋世太保知道安全標記的事,他們可以拷打布賴恩,獲悉他的標記。珀西說,也有一些微妙的檢查辦法,但要依靠監聽站的姑娘們協助才行。於是保羅決定去那兒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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