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要說昊啟隻是青澀的毛頭小子一名,亂摻和進去反而惹查案官差的麻煩,是嗎?”


    “當然不是。”洪軒章的後背都快被冷汗浸濕了,“公子心思清明,聰穎過人,見解獨特,本官當真佩服之至,怎敢如此蔑視公子呢?”


    “既然如此,就按昊啟提議的去辦吧。”


    “這……”


    “大人放心,昊啟不會讓你為難。大人大可讓你的師爺帶著元寶,你的幕僚替你監督辦案,總沒人有異議吧?”


    “那倒是。”至少表麵上是不會有意見,可內心裏說不好會頗為介懷。洪軒章在心裏補充道。


    “那就讓元寶當大人的師爺的跟班好了。”


    “那……”


    “就這樣辦。”趙昊啟不待洪軒章點頭硬是把這事給敲定了,“明早元寶就到府衙去拜見大人的師爺,跟隨其後協助查案。”


    洪軒章尚未開口答允,趙昊啟已經站起來示意仆從送客了。


    自那天起,元寶每日領著童師爺在瀠香樓、幸運閣和衙門進進出出,嘴甜的他跟上上下下的每個人,包括那些衙役,都混了個臉熟。可惜有用的消息沒打探到多少,就惹得酒樓大掌櫃天天用眼尾盯著他,生怕女兒被他騙走了。瀠香樓的姑娘們更是一見他出現就招他過去,曖昧地笑道:“元寶小哥來了?”一麵塞給他一些小餅糖果之類的,他笑嘻嘻地收進懷裏,說著逗笑的話讓姑娘們嘻嘻哈哈好不開心,膽大的甚至還偷偷地捏他一把。最諳熟的美妓一把拉他在大廳中坐下,招來小丫鬟為他泡了杯茶。元寶舒服地把背往椅背上一靠,喝了口熱茶潤了潤說話說太多而有些幹渴的喉嚨。


    “那邊的廂房是瑂舞姐姐的嗎?”元寶指著二樓西北角的廂房,用下巴比了比瑂舞的背影,向身邊的美妓問道。


    美妓嘻嘻一笑,兩指捏著他的腮幫,“小色鬼,把主意打到瑂舞身上了?省省吧,她可是頭牌,每夜搶著點她的大爺可多著呢!就你這小鬼頭,她是不會瞧你一眼的,盡管你是深閣公子身邊的紅人。你就省下些小銀子,留著討房老婆,她可不是你這樣的小鬼能吃到嘴的肉!”


    “是嗎?那太遺憾了。椿紅姐姐,她都有些什麽厲害的恩客?”元寶裝作很遺憾地問道。


    “多著呢,以前最常來的是靖安侯府裏的陸三管家,最近是北街的王達朋王大商人來得最勤快。”


    “這兩人好像那天摘花宴也來了。”


    椿紅鮮紅的丹蔻指尖點上元寶的額頭,媚笑著靠上他的肩頭,“別跟人家比了,小色鬼,等你坐上趙府管家的位子再來吧。還是你嫌姐姐我醜,說個話也辱沒了你?”


    元寶連忙擺手否認,“不是,不是,椿紅姐姐貌美如花,肯瞟我這窮小子一眼,是我前世修了多少功德才得來的福分。”


    “你這孩子就是嘴甜,告訴你吧。”椿紅大膽地一手捏了捏元寶結實的大腿,讓元寶窘得臉上微微泛起紅暈。吃夠了他的豆腐,椿紅才湊在他耳旁小聲道:“聽說前些日子有人要為瑂舞贖身了。”


    “是嗎?”


    “是瑂舞自己無意中透露的。她還說下個月那人就會來跟三娘說。”


    “這會跟琴音姑娘的失蹤有關係嗎?”


    椿紅撲哧一笑,“傻孩子,怎麽可能?迷上琴音的人裏沒幾個是瑂舞的恩客,大概隻有隔壁幸運閣邵老板的外甥剛開始還迷過一陣子瑂舞吧。”


    “那天,迷上琴音的人都來參加摘花宴了嗎?”


    “都來了。”頓了一頓,椿紅又道,“好像有兩個沒來。”


    元寶忙問:“哪兩個?”


    “京兆尹大人和你家府裏的五公子。”


    一晃眼,三天已過去了,兩件案子未有絲毫進展。既找不到女屍的頭部,也找不到花錢買屍體的人。


    更糟的是,衙役訊問了那天所有下午五時到晚上九時駛經幸運閣和瀠香樓後方河道的船家,都說未曾見到有人從幸運閣臨河的窗戶跳入河中,甚至連一絲不尋常的景象也不曾見到。也就是說,殺死邵老板的賊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從窗子跳入河中逃跑,尚不能證實。有名船家更一口咬定,那天他的船就停泊在幸運閣不遠處,他敢肯定當日那段河道根本沒有人落入過水中。


    向都頭一直很篤定賊人是從窗口跳河逃跑,得到這些消息時很是納悶,到底賊人是怎麽跑掉的?


    趙昊啟從元寶口中聽到這些,隻淡淡地道:“還用查嗎?這是在窩裏打盹的狗兒都清楚的事,天色尚未全暗,河道上舟來舟往,好好的一個漢子突然從窗口躍下河中,不是尋死的就是被趕急了的賊人,船家會放著落水那人不管嗎?能跑得了嗎?豬腦子的賊都不會跳河。”


    元寶一臉慶幸,幸虧他沒問為什麽,不然他的腦子定然被趙昊啟判定為連豬都不如了。


    案子發生後的第六天——七月十三日一大早,京兆尹再次求見,帶來了一個不算意外的消息。被趙昊啟點名要打探其行蹤的商人陶蔚膳,也就是曾於當日租下幸運閣客棧三樓金字四號房的陶商人,被山西某縣一徐姓富戶狀告其拐騙女兒。富戶供述道:陶蔚膳一直私底下與其女有書信來往,上個月陶蔚膳曾到該地辦貨,在他離開後,徐富戶才發現女兒留書私奔。徐富戶估計女兒是被陶蔚膳給拐走了,告至官府。後來查探到陶蔚膳來了京城,於是該地知縣上報,知府遣人來京城請求協助緝捕陶蔚膳。京兆尹派去尋找陶蔚膳去向的衙役回來稟報,陶蔚膳在七夕那天離開幸運閣客棧以後就離開了京城。


    趙昊啟聽後問道:“那陶商人帶著的女子後來怎樣?”


    “客棧老掌櫃說她患上急病,退房後陶商人急急忙忙地將她帶走了。”


    趙昊啟瞧也沒瞧京兆尹一眼,這情況元寶早打探到了,陶商人離開客棧時是抱著一卷棉被,說是娘子受了風寒,包得嚴嚴實實的。


    “陶商人離開京城後去哪了?”


    “呃……”洪軒章支吾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假裝嗆到咳嗽起來。他無話可說啊!他帶來這消息隻為找個借口來趙府套套近乎,壓根不認為陶商人跟那兩起案子有什麽關聯,趙昊啟吩咐的事情他也沒怎麽在意去辦。


    “京兆尹大人可有繼續讓人追查陶商人的行蹤?”


    “那私奔案子是山西那邊的事,我這邊隻需告知其在我管轄範圍內的行蹤即可,如今這兩案毫無頭緒,還需人手偵查,因而未曾派人繼續追蹤。”洪軒章無法逃避趙昊啟的追問,隻得硬著頭皮回答。


    趙昊啟詫異地挑眉道:“大人認為這事跟那兩起案子毫無關係?”


    “也不算毫無瓜葛,畢竟陶商人曾在幸運閣住下過,隻是……陶商人在兩案發生之前已離開,無論是邵老板被流寇所害,還是琴音私奔都與他無關,不是嗎?”


    “京兆尹大人真如此認為?”趙昊啟的唇畔漾起淡笑,“大人可真是明察秋毫呢。”眼裏寫滿了嘲諷。


    瞥見趙昊啟的笑顏,善於察言觀色的洪軒章知道自己被譏諷了,他有些不滿地解釋道:“本官清楚記得竇提轄曾稟告過,陶商人是在四時三十分匆匆忙忙退房出了客棧,不到五時就雇了車子離開京城的。當時兩案尚未發生,這陶商人如何能牽扯進去?”


    “如何牽扯進去現在還不好說,大人盡管派人去查探陶商人的去向,得知他之後的一切情況後,可要記住立刻來告知昊啟。”趙昊啟慵懶地斜靠向高高的檀木椅背,仿佛已耗盡所有興致,一臉無聊地半眯上黑眸。


    是時候告辭了。洪軒章識趣地站了起來,“既然九公子堅持要捉拿那陶商人,本官回去後馬上著人趕緊辦,公子就安心等消息吧。”找出這個倒黴的私奔商人應該不會比追回琴音要難吧?可憐的陶商人,大概是被深閣公子給移情恨上了。活該他倒黴,誰叫深閣公子的女人被拐了,而他也剛好拐了別家的人?本來已經逃了那麽遠,一般州府對追捕他省的私奔男女是不太積極的,估計過個四五個月此案就不了了之,事情也就完了。如今被這方死死揪住尾巴,很快就會被捉住。要是兩案遲遲未能破獲,大可把罪名都往這倒黴鬼身上塞。洪軒章踏出趙府大門門檻,把日漸肥胖的身軀塞進狹小的轎子裏頭,一邊在心裏如此這般想著。


    京兆尹前腳才出門,元寶後腳就興衝衝地跑進書房,大聲嚷嚷道:“公子快誇獎我吧!”他終於打探到酒樓大掌櫃的女兒——瓶兒藏在心裏好幾天的秘密了!


    這天,酒樓大掌櫃為了操辦邵老板的喪事不得已得出趟門。臨行前,大掌櫃故意嘀嘀咕咕地在元寶身旁嘮叨了一大通意有所指的威嚇的話,他一直很擔心能說會道的元寶會拐騙他的女兒,這幾天淨盯著元寶,生怕一個不留神就給元寶留下可乘之機。元寶信誓旦旦地向大掌櫃保證會替他看住瓶兒,不讓狂蜂浪蝶靠近,大掌櫃最後忍不住怒吼道:“我怕的是你!”元寶不以為意,把大掌櫃的怒言當玩笑,嘻嘻一笑置之,讓大掌櫃瞪大眼啞口無言。無奈事不等人,大掌櫃隻好七竅冒煙地奔出門。一邁出大門冷不防撞上一名趕路的男子,兩人一同跌倒在地。


    元寶一麵喊著“邵叔怎麽那麽不小心呀”,一麵攙扶起大掌櫃。大掌櫃狠瞪了他一眼後,忙著拍去身上塵土。被撞的人突然驚訝地喊起他的名字,大掌櫃這才發現被撞的人原來是故交。


    被撞的人同樣姓邵,跟大掌櫃和被殺的邵老板是同村,算來還是他們的遠房表親。大掌櫃跟邵老板是三代的堂兄弟,客棧的老掌櫃是邵老板的堂叔,二掌櫃則是邵老板的表妹夫,都是被邵老板請來幫忙打理店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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