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司禮監高踞在票擬製度的頂點,有“影子內閣”之稱,掌印宦官由此獲得了空前的機會,人稱“無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實”。最極端的情況是,如果皇帝因疏忽或是懈怠而不理政事時,負責居中傳遞詔令的宦官便完全有機會在皇帝不知情的情況下,往詔令上做手腳。而宦官因為生理缺陷,往往心靈扭曲變態,陰狠殘暴,加上長期生活在皇宮中,隻擅長奉迎巴結之術,缺乏實際的從政才幹,一旦他們真正執政,危害極大。這一點,已由無數曆史案例所證明。


    不過在宣德一朝,由於明宣宗朱瞻基本人精明強幹,宦官專權尚未凸顯。他下詔設立內書堂後,挑選可靠能幹的宦官入堂讀書,王振便是其中之一。王振本是個讀書人出身,通文墨、曉古今,已經有先天的有利條件,所以很快就脫穎而出,成為內書堂宦官中的佼佼者,宮中都稱呼他為“王先生”。朱瞻基很喜歡王振身上的儒雅書卷氣質,特地挑選他出來,任命為東宮局郎,專門服侍皇太子朱祁鎮。


    當時的朱祁鎮還隻是個孩童,博學多聞的王振因而成為朱祁鎮的啟蒙老師。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王振開始對朱祁鎮具有很強的個人影響力和支配力。這種影響力和支配力,在朱祁鎮當上皇帝後,開始表現在對明朝國政的影響上。


    王振是少見的文人型太監,朱祁鎮從對方口中聽說了不少聞所未聞的事,因此非常尊敬王振,尊稱他為“先生”,這親切的稱呼直到朱祁鎮後來當上了皇帝也沒有更改過。


    宣德十年(1435年)正月,明宣宗朱瞻基病死,九歲太子朱祁鎮登基為帝,是為明英宗。八個月後,朱祁鎮便任命王振入掌司禮監。


    司禮監為明廷宦官二十四衙門之首,號稱“第一署”,下設提督太監一員,掌印太監一員,及秉筆、隨堂太監等官職。提督太監統儀禮刑名,兼督東廠。掌印太監統內外章奏及禦前勘合。秉筆、隨堂太監為掌印之輔,並統領章奏文書、照閣票批朱等事宜。凡有政事,先由內閣大學士票擬辦法,上達皇帝,要由太監批朱,又稱“批紅”。王振執掌司禮監,可謂如魚得水,不僅得到了錢財和名譽,而且無限的權勢和地位都近在眼前——


    既有票擬製度給宦官弄權提供了極大的方便,又有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年幼皇帝,王振成為司禮監權力膨脹的最大受益者。所謂“學得文武藝,售與帝王家”,他蟄伏多年的雄心壯誌開始蠢蠢欲動了。


    隻是,王振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他早已經不是當年失意落魄卻胸懷大誌的書生。他在宮禁多年,足不出戶,習慣與宦官為伍。他的所謂政治才幹,在明眼人的眼中,不過是逞顯技能,玩弄陰謀。


    然而,一個多年來懷有雄心的宦官是不容小覷且非常危險的,因為他一旦得到了機會,一定會不擇手段地追逐最大的權力。


    王振掌管司禮監後,以防備大臣罔上為由,勸明英宗朱祁鎮以重典治理,更利用朱祁鎮的信任,以代批奏章、傳達詔諭等方式,開始控製朝廷。為了一試自己的權力,王振命人在京師朝陽門外築起一座將台,請朱祁鎮閱兵。所有京營各衛武官,校試騎射,都在那裏進行。名義上是閱武,其實是王振想收取兵權,好用來抵製文臣。


    不久後,王振私自擢升親信指揮紀廣為都督僉事,執掌京營兵權,又任命親侄王林為錦衣衛指揮僉事,執掌錦衣衛。明英宗朱祁鎮因年紀尚幼,荒嬉無度,一切機要朝政都被王振把握,“恃寵挾恩,奪主上之威福,懷奸行詐,紊祖宗之典章,每事不由於朝廷,出語自稱為聖旨,賣官鬻爵,誅殺無忌”,又“廣置塌房、莊所、田園、馬坊,侵略民利,不輸國課”。明代宦官專政自此正式粉墨登場,王振本人也成為明朝開國以來第一個權力極重的宦官。


    王振還覺得威權不足,拿一些大臣開刀,借以樹立他在朝廷中的威信。朝廷中凡是得罪王振的大臣,不是被撤職,就是充軍。一些大臣見到王振權勢日重,爭相討好攀附。當時內外大臣公侯貴戚多叫王振作“翁父”,兵部尚書徐晞等謁見王振都是望風跪拜。


    工部郎中王佑到王振府中探望。王振留意王佑沒有留當時非常流行的胡須,就問他說:“你怎麽沒有胡須啊?”


    王佑不假思索地朗聲回答:“老爺沒有胡須,兒子我怎麽敢留呢?”


    這句話使王振哈哈大笑,於是收下王佑做幹兒子,並立即提拔王佑為工部侍郎。


    一時間,王振的權力可謂頂了天。如何形容其人權勢之大呢?舉例而言,當時滿朝文武大臣中,以英國公張輔地位最高。張輔生父張玉原是元朝重臣,還在蒙古統治中原時期,就已經是個響當當的人物,擔任元朝的樞密知院,相當於軍政最高長官。元順帝敗走大漠後,張玉“從走漠北”,跟隨蒙古皇室在大漠中生活了十八年,但他思念故土,於洪武十八年(1385年)摒棄高官厚祿和榮華富貴,萬裏來歸,投在當時駐守北平的燕王朱棣麾下,從五品的副千戶做起,逐漸變成朱棣手下最得力的大將。後朱棣發動“靖難之役”,得以成大事,奪取皇位,最大的功臣便是謀士姚廣孝和武將張玉。


    張玉本人“出師未捷身先死”,在東昌一戰中為了救護朱棣而英勇戰死。朱棣痛極而泣,稱其靖難功當第一,登上皇位後,追贈張玉為榮國公,又娶張玉之女為貴妃。明仁宗朱高熾亦娶張玉孫女為妃,即位後又加封張玉為河間王,並將其和東平王朱能、金鄉侯王真、榮國公姚廣孝的靈位一同放在明成祖朱棣的宗廟中,是為人臣之最高榮譽。


    張輔是張玉長子,但其顯貴卻不完全是沾了父親的光,大多是憑自己的才幹。他自幼追隨父親於軍中,久曆戰陣,智勇雙全,是靖難功臣中少有的優秀青年將領。朱棣即位後,封張輔為侯安伯,食祿千石,永樂三年(1405年)又進封新城侯,加祿三百石。而張輔一生中,最顯赫突出的戰績則是在征伐安南[42]的戰場上。


    安南在漢唐時為中國的一部分,五代時獨立,但名義上仍是中國屬國。大明王朝建立後,明太祖朱元璋亦曾冊封安南國王陳氏,遂成慣例。此後,凡是安南新王登基,均需要得到明廷正式認可。


    到了永樂一朝,安南內訌加劇,原國王陳氏一族被滅,胡氏上台,明成祖朱棣不欲過多幹涉,便順水推舟地承認了新國王胡漢蒼的地位。


    不料平地風雲再起,前國王陳日烜之孫陳天平輾轉來到北京,當麵向朱棣哭訴道:“賊臣侵思明府,奪其土地,究其本心,實欲抗衡上國。暴征橫斂,酷法淫刑,百姓愁怨,如蹈水火。陛下德配天地,億育四海,一物失所,心有未安,伐罪吊民,興滅繼絕,此遠夷之望,微臣之大願也。”


    這一番聲情並茂的言語深深打動了皇帝。但朱棣尚不能確認陳天平的王孫身份,並沒有當場表態,隻將其安頓下來。


    不久後,安南新國王胡漢蒼派使者入明廷朝賀。朱棣將陳天平也叫了出來,安南使者“皆錯愕,或有下拜者”。如此,陳天平的王嗣身份已無可懷疑。朱棣決定幫助陳天平複國,先派人譴責安南國王胡漢蒼。胡漢蒼倒是爽快,誠懇上書,表示願意將安南王位讓回給陳天平。朱棣信以為真,遂派人護送陳天平回國。不料胡漢蒼預先設下了伏兵,在護送明軍的眼皮底下殺死了陳天平。


    朱棣起於馬背,本是嗜武如命之人,之前考慮到西南山高路長,這才想要不戰而勝,卻沒料到胡漢蒼不顧信義。皇帝被徹底激怒,決定派兵討伐安南,張輔被選中為明軍主帥。張輔亦不負所望,安南遂平。明朝廷改安南為交阯布政使司,在安南正式建衙,並派專人管理[43]。


    張輔亦因平定安南而備享榮耀——進封為英國公,歲祿三千石。明成祖朱棣又賜宴於奉天殿,親自作賦《平安南歌》。


    朱棣太子朱高熾娶張輔之女為妃,即位為明仁宗後,命張輔掌中軍都督府事,並加官太師。張輔愈發顯赫,成為明廷地位最高的武臣,威震中外。


    可惜的是,明仁宗朱高熾天不假年,僅做了九個月的天子,便“無疾驟崩”在欽安殿中。由於皇帝死得突然,去世前三天還在“日理萬機”,從不豫到駕崩,前後僅兩天時間,死前並無明顯征兆,且距其父明成祖朱棣之死僅十個月,因而朝野流言頗多——


    有說明仁宗是因為縱欲過度而死,且言之鑿鑿,大臣李時勉甚至因勸諫此事而被下錦衣衛詔獄,幾近喪命;有說明仁宗死於後宮之爭,郭貴妃欲以毒酒毒害張皇後時,誤殺了丈夫[44];有說皇帝猝死是服用了治療陰症[45]的金石之藥,中毒身亡;還有傳聞說明仁宗是被親生長子朱瞻基下毒謀害而死[46]。


    無論真相如何,壯年天子登基未足一年,驟然去世,再度造成了明廷權力真空,時局陡然緊張了起來。彼時皇太子朱瞻基人在南京[47],緊急返回北京繼位,是為明宣宗,即曆史上著名的“蟋蟀天子”,時年二十八歲。


    明仁宗親弟朱高煦時封漢王,就藩山東。朱高煦在“靖難之役”時立有戰功,多次營救明成祖朱棣於危難之中,於是恃功驕恣,凶悍不法。他素來瞧不起朱高熾、朱瞻基父子,一直暗中窺測大寶之位,預備以其父為榜樣,趁侄子明宣宗朱瞻基地位尚不穩固時謀反,以武力奪取皇位。但朱高煦就藩於外地,還需要朝中文武大臣的支持。他首先將目光投向了張輔,顯然,如果能得到張輔的幫助,必會事半功倍。


    靖難之役時,朱高煦與張輔曾經共同出生入死,交情匪淺,朱高煦對拉攏對方一事甚有把握,派親信枚青秘密入京,傾心籠絡張輔為內應。結果,張輔二話不說,直接下令將枚青捆綁起來送入朝中,並向朱瞻基請求,由自己親自率兵平叛。


    宣德元年(1426年)八月初一,漢王朱高煦趁北京地震之機,在樂安起兵謀反。朱瞻基出人意料地決定禦駕親征,張輔跟隨軍中指揮作戰。在強大的攻勢和心理壓力下,朱高煦被迫出城投降,亂事遂平。張輔因功加祿三百石,朝夕侍奉皇帝左右,謀劃軍國大事,手握重兵,威名益盛。


    到明英宗朱祁鎮即位時,張輔已是四朝元老,是明廷舉足輕重的重臣,兼之其姊是明成祖朱棣貴妃,女兒是明仁宗朱高熾妃子,有皇親貴戚的身份,無人能出其右。大宦官王振倚仗有寵於明英宗而幹預朝政時,張輔因名尊位崇,並不將王振這等閹宦放在眼裏,時常當麵與其據理以爭。王振對其恨之入骨,後來終於找到機會彈劾張輔,派錦衣衛將他抓了起來。但因張輔是曆朝勳舊,王振也不能奈之如何,隻是借名明英宗之口,命杖其二十,以此來折辱張輔。


    這杖刑便是廷杖,是明太祖朱元璋最奇特的發明,後來為其子孫繼承,成為明廷政治的一大特色。廷杖即在殿廷杖責大臣,受刑地點在承天門[48]後邊、午門前麵。關於這一刑罰的實施,沒有具體的法律條文規定,不分官職大小,不管是德高望重的文臣,還是功勳赫赫的武將,隻要惹怒了皇帝,一聲令下,就會立即被拖到午門打屁股。


    負責行刑者是錦衣衛校尉,監刑者則是司禮監太監。表麵上,廷杖是由皇帝下令執行,但受杖大臣的死活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監刑宦官。錦衣衛校尉行杖前,先看司禮監太監的靴尖,如果靴尖向外成八字形,那麽他們便會盡可能地手下留情;若靴尖向內一收,便表示要下重手,不必顧忌[49]。


    張輔既是因得罪了司禮監大太監王振而受杖,二十杖雖不至於送命,但卻也吃足了苦頭。而在紫禁城午門當眾受刑,帶來的不僅僅是肉體的痛楚,還有肆無忌憚的羞辱——


    張輔所封英國公,是大明最高世襲公爵,兼之其妹是明成祖貴妃,女兒又嫁給明仁宗為貴妃,輩分遠遠高於當今英宗皇帝,就連太皇太後張氏也尊其為長輩,而今卻被一名閹宦羞辱,堂堂英國公尊嚴蕩然無存,日後何以在朝堂立足?


    深宮中的太皇太後張氏聽聞消息後,急忙派人去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太皇太後勃然大怒,立即將王振宣進來,當著明英宗朱祁鎮和眾大臣的麵,怒斥道:“你不過是侍奉皇帝起居的太監,卻做了這麽不法的事,罪不可赦,今當賜死!”


    宮中女官立即將刀架在王振的脖子上。王振嚇得魂不附體,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明英宗朱祁鎮見自己最親信的宦官要被斬殺,連忙匍匐在地上,替王振求情。其他大臣見皇帝下跪,隻好也跟著跪下求情,連張輔也跪下了。


    這位太皇太後張氏,正是明仁宗朱高熾的皇後、明宣宗朱瞻基的生母、英宗朱祁鎮的祖母。張氏原是指揮使張麒之女,賢慧貞靜,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封燕王世子妃,永樂二年(1404年)封皇太子妃。她嫁給朱高熾後,謹修婦道,侍公公明成祖朱棣極其恭謹,經常親自下廚做飯,因而深得朱棣喜愛,朱棣曾經說“幸得佳婦”。朱棣一直不喜歡肥胖多病的長子朱高熾,而喜歡英武的二子朱高煦,朱高熾得以保全儲位,也幸虧張氏從中調停。後來朱高熾登上皇位,立張氏為皇後,一直對其敬愛有加。


    明仁宗朱高熾死後,太子朱瞻基即位為宣宗皇帝,尊封母親為皇太後,張氏由此成為明朝曆史上第一位皇太後。朱瞻基性格堅定,文武兼備,有勇有謀,即位之初即一舉平定漢王朱高煦叛亂。又停止對外戰爭,與民休息,成為曆史上有名的守成之君。


    當時海內安寧祥泰,朱瞻基侍母至孝,入奉起居,出奉遊宴,四方有所進獻,即便是微小物品,也一定要先奉送給張氏。兩宮慈孝天下皆知,張氏從此安心頤養天年。


    然世事難測,宣德九年(1435年),朱瞻基短暫患病後意外駕崩,年僅三十八歲。皇太子朱祁鎮時年九歲,還是個孩童,根本無力主政。朱瞻基遂在臨死前留下遺詔:“皇太子祁鎮嗣皇帝位。諸王宗室悉遵祖訓,謹守藩國。嗣君年幼,惟望聖母皇太後朝夕教訓,爾文武大臣盡力輔導。”又特別強調說:“國家重務白皇太後。”意思是讓張氏攝政。


    明朝立國之後,明太祖朱元璋立有嚴令管製內宮及外戚,規定皇後隻能管宮中嬪妃之事,宮門之外不得幹預。宮人不許跟皇宮外邊通信,違者處死。外朝臣僚命婦按例於每月初一、十五朝見皇後,其他時間,沒有特殊緣由,不許進宮。皇帝不接見外朝命婦。皇族婚姻選配良家子女,後妃必選自民家。外戚隻給高爵厚祿,不許幹聞政事。而明宣宗遺命請母後張氏攝政,無疑是明朝曆史上的創新之舉,由此也將張後一舉推向了前台,使其成為皇室和宮廷的政治網絡中的關鍵人物。


    明仁宗共有十子,長子朱瞻基及第三子朱瞻墉、五子朱瞻墡均為張後所生。少子朱瞻墡為人寬厚賢直,就藩襄陽,在藩王中資望最崇,素有令譽,最得張後寵愛。明宣宗意外病歿後,朝野中謠言四起,傳說太皇太後張氏嫌太子朱祁鎮年幼,以“國有長君,社稷之福”為由,下令印綬監取出襄國金符[50],欲立襄王朱瞻墡為帝。然因內閣大學士楊士奇、楊榮、楊溥反對,堅稱“立國以嫡”,事情這才拖了下來。


    流言紛紛,臣民不知是真是假,人心思亂。張後緊急宣召群臣到乾清宮,親手將年幼的孫子朱祁鎮放到皇帝的寶座上,對群臣宣布說:“此新天子也。”群臣山呼萬歲,浮議乃息。如此,明英宗朱祁鎮才順利即位,而張氏也成了太皇太後。


    因朱祁鎮年紀尚幼,不能親自理政,群臣一再上書,請太皇太後張氏垂簾聽政。張後道:“先帝選了這麽多的肱股大臣,就是為了讓眾位卿家來輔佐朝政。現在皇帝年幼,你們更應該用心輔佐,不要懈怠。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麽能垂簾聽政呢?不要因此而壞了祖宗的家法。”始終不願意聽政。


    張氏又召英國公張輔、禮部尚書胡濙及楊士奇、楊榮、楊溥三位內閣大學士入內,諄諄告道:“你們都是老臣了,如今皇帝年幼,望你們同心協力,共同維護國家的安定。”由此將這五位老臣定為正統新王朝的核心,然朝廷大政均須奏請張氏而後行。


    而今王振借英宗皇帝之口對張後親自指定的五輔臣之一的張輔下手,表麵是宦官擅權亂政,但若沒有皇帝的支持,他焉敢如此?這看起來倒像是個明顯的信號——太皇太後已經老了,前朝老臣也已經老了,英宗皇帝長大了,該歸政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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