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佩枕在雪白的手臂上,眼中漸漸閃現出回憶的神色。


    “我家那頭有一個叫做大廟的地方,非常靈,周邊縣市的人都去那裏拜佛、還願,大廟在山上,一千多個台階,裏麵有和尚,都是不多說話的老僧人。


    母親帶我去大廟拜佛,每一尊佛像都跪下來磕頭。


    那陣子我病的勤,又是冬天,大廟裏特別冷,我跟母親給佛和菩薩們都磕了頭後,我感覺身上很暖和,從大廟回來,感冒發燒的毛病隔了一個禮拜才出現,我母親覺得還要再試試,便經常帶我去大廟。


    後來身體一點點好轉,家裏也慢慢認可了這個事情,父親有時候也給我請佛珠戴,家裏也有佛經放在書架裏讓我讀,就這樣,沒出幾年,身體便一點點康複過來。”


    聽過她的話我反倒是一愣。


    佛教信仰對出馬弟子來說並不陌生,鑽研佛學對自身修養有促進,不過,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並沒有佛,人們對佛教信仰轉向迷信的態勢一直都存在著。


    “這麽說,你認為是佛或菩薩幫了你?”


    這般問著,坐在床邊的我看向手裏湯藥碗,心中生出懷疑,廟裏的佛像上大多寄居著各種各樣吃香火供奉的仙兒,難不成是哪個仙兒給岑佩抹了病症?


    岑佩點點頭,“我谘詢過國內的玄學大師,有人說過我有佛緣。”


    我微微皺眉,隨即讓她繼續說她身上的問題,著重讓岑佩講講走陰買壽前後發生的事。


    “上學那會兒,我每月初一十五都去大廟,那邊的僧人和山下解簽的算命先生都認識我,誰有本事誰是騙子我都清楚,上初一那年,我去大廟時碰到了一個遊方道士,他穿道裝,一直站在山腳下。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上山拜佛,下山的時候,那個道士沒有挪過地方,當時我就覺得他不一般,走過去讓他給我算命,可道士說我隻能活到十六歲,算不算沒意義。”


    岑佩苦笑了一下,說她當時覺得那個遊方道士是坐等買賣的,沒當回事,轉過一年,也就是她十六歲,也不知道怎麽,他過馬路時突然讓車給撞了,整個人從斑馬線一直撞飛到十字路口中央,當時就沒了意識。


    這次車禍險些要了岑佩的命,她父親的頭發都因此白了一半,後來是她爺爺請了部隊醫院的院長主刀,一連搶救了兩天,做了四次手術,用藥都是大劑量的國外進口藥,這才吊住她一口氣。


    “為了給我治病,家裏的錢像流水一般花出去,可即便這樣,爺爺的那位朋友都說我的命隻是時間問題,院方也確認是腦死亡,全憑儀器和藥物維持我的生命。


    我在icu躺了七天,母親哭暈過去好幾次,本來毫無希望,可就在那時,醫院裏來了個人,聽我父母說是個年輕人,說是他師父讓他來給我走陰買命的,一共十年,我父母想問怎麽回事,那人不讓多問,要了我的生辰八字就走了。


    而他走後的一天,我身體的各項體征都奇跡好轉起來,躺了三天就恢複了意識,那次車禍,我的腿上、臉上、胳膊上都縫過針,傷口很嚇人,本來準備植皮的,可出了院也就半年時間,上麵一點疤都沒留下,這些事情都是真的,家裏人都沒有外傳過。”


    話音一落,岑佩身後的郭福海渾身都一哆嗦,“岑姐,你、你這不是講鬼故事吧,我怎麽覺得這麽滲人啊?”


    不隻是老郭,就連我也覺得渾身不舒服。


    買壽十年,幾乎是一次性買壽的極限,而即便這樣,車禍造成的傷勢也不可能因為買過壽就好轉,岑佩的話對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轉過頭,我看向岑佩,“那個給你買壽的人呢?你們家裏與他斷了聯係?”


    岑佩目光一暗,“是的,他好像隻是來醫院完成某種使命便離開了,後來,我家裏也在全國各地找過這方麵的能人,想知道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可一次都沒遇上,全都是騙子。”


    一個道士,一個幫忙走陰買壽的徒弟,這和岑佩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憑什麽給她買壽?


    我皺著眉問她,“岑姐,你有沒有找過出馬弟子,也就是頂香的那種人。”


    “出馬?你說的是跳大神?”


    “對。”


    岑佩搖搖頭,“我不信跳大神的,我找的都是有名氣的玄學大師和寺院高僧。”


    我抿住嘴唇,“那你找的那些人是怎麽說的?”


    “高僧讓我多放生,家裏供佛像,而玄學大師們的說道就多了,有的不信我走陰買壽的事情,有的瞧不出我的問題,給我卜卦看手相時也隻是隨便說了說我身邊發生的小事,準是準,可我十六歲發生的那次車禍,誰都沒看出來。”


    岑佩眉頭緊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新看向我,似乎是想從我臉上找到一些答案。


    我沉默了一陣,看相算命那一套並非沒有作用,夏寧有時候不用搭脈,在病人的雙手手心中摸一下,也能查出一些事情。


    人的大腦可以記錄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這被稱之為記憶,而人的五官、手相、骨骼等等,也都可以顯露人曾經經曆過的事情。


    我沒有夏寧那一手號脈查事的本事,身邊也沒有可以查事的仙家,自然沒法幫岑佩查出問題所在,而且岑佩沒有魂兒,可人卻能正常生活,光是這一點便已經匪夷所思到極點。


    “岑姐,你之前在火鍋店裏精神失常,類似的事情有沒有發生過?”


    岑佩一愣,點了點頭,“有,非常多,我有時候會在家裏夢遊,早上醒來時睡在沙發上,這幾年在這邊工作也經常拜佛,有時候跪在菩薩麵前,一跪就是半個多小時,什麽感覺都沒有,上個月跟同事聚餐,我也有過一段空白的記憶,我同事說我晚上把一桌的人都喝倒了,可我自己卻根本沒不記得有這個事。”


    我頭上冒汗,暗道她身上的事情也太複雜了,正尋思著,就聽岑佩又道:“幾年前來到這邊工作,也是害怕自己身上的事情被父母發現,怕他們擔心,張偉,你知道嗎,我吃辣的時候是我最敏感的時候,我可以感受到危險,我甚至能發覺有沒有人在我酒裏下藥。”


    真的假的!


    我睜大了眼睛看向岑佩,“你說我和郭福海離開時,你有種害怕的感覺,也是因為吃過辣才有的這種感覺?”


    岑佩連忙點頭,激動道:“吃辣時我的直覺很敏銳,當你們說要離開,我就感覺自己身邊要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就好像自己的命被你們帶走了似的,心裏非常害怕,後麵的事情我回憶不起來,但當時的感覺非常恐怖。”


    一時間,我摸了把額頭的汗。


    辣,其實並不是味道,它是一種觸覺,是疼痛與刺激的結合,屬於大熱之物,食辣有助於驅寒,但吃多了也容易上火。


    岑佩因為食辣而直覺敏銳,或許是從辣裏麵得到了某種刺激,她請我們去火鍋店用餐,估計是想通過直覺看看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我站起身,心頭有了大概的打算,準備了一些針灸器具後,讓郭福海到外麵等一會。


    關上門,我讓岑佩躺好,拿起她的手,告訴她我要用針。


    “會有些疼,針灸本身不會立刻見效,但你和普通人不同,有任何異樣的感覺都要告訴我,我會先刺激你幾個不太緊要的穴位。”


    我鄭重的告訴岑佩注意事項,她一一點頭答應配合。


    起針落下,頭一針紮在拇指,是鬼門十三針的鬼信穴。


    鬼門十三針可以穩固人的精神,但也有很明顯的刺激作用,我要看看岑佩是不是因為精神方麵有異於他人,是不是潛在的精神病患者。


    看到岑佩沒有任何反映,我又在她腳趾、手腕、外腳踝下方下針,對應鬼壘、鬼心與鬼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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