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澤接過瞥了一眼,那紙條上麵寫著:慕王府,漱蘭軒,金屋藏嬌。


    廷宣揚起下巴,似是在邀功,“一大早有人把這個紙條傳到我手裏,看來二哥的府上是出了內賊了。”


    廷澤皺了皺眉,這上麵的字跡是……


    他掌心運力,紙條瞬間化成了齏粉,手一揮,飄揚無蹤。


    若蘭在漱蘭軒的廊簷下,絞著手帕朝外張望著,等了約莫一盞茶的時候,才見廷澤那高大的身影從玉蘭石拱橋上走了下來。


    她上前握住他的手,急問道:“那位瑞王爺呢?初次見麵,若蘭應該向他行禮問安的。”說著她握起拳頭敲敲腦袋,懊悔道,“我一著急就給忘了。”


    廷澤抬腳跨進門檻,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神色不悅,“不用理會他。”


    下午的時候,花穗帶了裁縫師傅給若蘭量了腰身尺寸,又教了她一些宮中禮儀,若蘭問起因由,花穗隻道是王爺交代的,旁的也不多說。


    兩日後的清晨,若蘭伸了個懶腰,掀被坐在床邊,揉揉困倦的雙眼,打了個哈欠,朝外麵喊了句:“花穗姐姐,我醒了。”


    花穗應聲進來,身後跟著幾個端個托盤的丫鬟,在她麵前一字排開。


    “姑娘今日起得早。”花穗伺候她洗漱,而後向丫鬟招了招手。


    她們展開托盤中的衣裳,一件件繁複精美的錦羅華衣呈現在她眼前。


    花穗道:“王爺讓姑娘從中選一件。”


    若蘭挑了一件稍微素淨些的藕色攢珠百蝶穿花大袖對襟羅衣,由披星、戴月伺候著穿了,腰上係了一枚平安扣玉環,和一隻繡著荷花的金累絲方盛香囊,香囊下端綴著百結南紅流蘇宮絛。


    用罷早飯,畫了細致妝容,若蘭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一輛由紅鍛裝裹懸著纓飾的馬車。


    馬車在皇宮門口停下,紗簾挑起,一隻寬厚的大手伸過來,若蘭笑著握住他的手,由他扶著跳了下去。


    “慢些。”廷澤寵溺地輕斥一聲,眼睛一抬,卻愣住。


    她今日未穿那件洗得發舊的碧色翠煙衫,換上了這身裁剪精良的簇新宮裝,肩若削成,腰如約束,臉上略施粉黛,檀色口脂點唇,頭上盤著流雲髻,縛花纏葉的金步搖晃著流光珠色,襯得一張如玉花顏柔媚嬌俏,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若蘭望向麵前氣勢恢弘的斜簷飛角,抓了抓他的袖子,驚歎道:“這就是皇宮啊,好漂亮啊!”


    “今日帶你去見一見我母妃。”廷澤笑著握著她的手,往簾翠宮中走去。


    本想多把她藏在王府幾日,有人有意讓廷宣提醒他,該去母妃那裏拜會一番了。


    若蘭在簾翠宮門口瑟縮不前,廷澤對她溫柔一笑,“有我在,不用害怕,母妃待人很是隨和。”


    門外一聲通傳,“慕王殿下駕到。”


    雲貴妃從榻上站起身,未走出兩步,就見廷澤帶了一個模樣幹淨水靈的女孩走了進來。她微微一笑,退身複在榻上坐下。


    廷澤撂袍一跪,“兒臣見過母妃。”


    若蘭趕緊隨他跪在身側,照著花穗教她的規矩,端正身姿,向榻上之人行了個斂衽大禮,恭敬道:“民女江若蘭見過雲貴妃娘娘,娘娘福壽康寧,千歲千千歲。”


    她的聲音輕軟如鶯啼,略帶拘謹,那模樣倒是靈俏又招人疼的。雲貴妃欣喜著抬手道:“都起來吧。”說罷又向兩旁吩咐著,“看座。”


    若蘭背脊僵直,手心裏都冒了汗,廷澤拉著她的手落了座,察覺出她的緊張,就向雲貴妃道:“兒臣在揚州辦事時,突遇刺客襲擊,若蘭舍命為我擋了一支毒箭。本來早該帶她來拜見母妃,隻是她傷毒未愈,不宜挪動,如今身子大好了,兒臣就趕緊帶她來給您請安了。”


    雲貴妃撥了撥手上嵌著翡翠寶珠的護甲,眨了眨眼道:“竟有如此凶險之事,母妃可要好好謝謝這位若蘭姑娘了。”


    若蘭低著頭,雙手無措地放在腿上,臉頰紅得就快滴出血來。她不是不知道,他是在為她說好話,博得他母妃的好感,可是這樣,隻會讓她愈發緊張了。


    雲貴妃向一旁打了個眼色,旁邊的侍女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從偏殿中捧來一隻鏤花漆盒,屈身向著若蘭打開。


    那盒子裏頭裝的是八顆晶瑩圓潤的珍珠,有黑、白、金、紫四色,每色兩顆,每一顆都有鴿子蛋那般大,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稀世之物。


    “皇上昨日賞給本宮這麽一盒子珠子,本宮嫌太花哨,擱在庫裏也是浪費,就當本宮送你的見麵禮了。”


    廷澤一把接過盒子,替她向母妃道謝,“兒子替她謝過母妃厚意。”


    若蘭聽言趕緊從位子上起身,向上首跪下,“民女謝貴妃娘娘賞賜。”


    廷澤眉頭一皺,沒等雲貴妃免禮,就握著她的手臂將她扶起身,溫和地道:“傷還未全好,不要動不動就下跪,母妃最是和善,會體諒你的。”


    雲貴妃唇角銜著一個若有似無的笑,順著他的話道:“這姑娘長得跟天仙似的,母妃一見就好生喜歡,快來母妃這邊坐,跟母妃說說話。”


    若蘭看向廷澤,廷澤回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侍女在榻邊添了兩個繡墩,廷澤拉她過去坐下。


    雲貴妃細細端詳她幾眼,笑著頷首,又突然想起什麽,忙問道:“你家可在揚州?”


    若蘭怯怯答道:“回稟娘娘,民女的家在揚州城外的一個小村子裏。”


    雲貴妃長長哦了一聲,目光轉向廷澤,帶著疑問。廷澤佯裝看向別處,想要躲閃過去。


    雲貴妃了然於胸,眼前的這個姑娘便是那鈴鐺的主人了。廷澤隻娶過一房夫人,還偏是個薄命的,自那人去世之後,他的枕側一直空空,讓她這個當母妃的很是憂心。如今看他對這個若蘭體貼入微,倒也是件好事。


    她轉向若蘭道:“本宮的家鄉也在江南,自入宮之後就未回去過,那粉牆黛瓦,小巷深深,隻有夢中才能得見。”


    正談話中,一個宦侍進來向他們分別問了安,道:“奴才奉皇上之命,宣慕王殿下到昭陽宮議事。”


    廷澤並未接旨,神色有些猶豫。


    “快去吧,別讓你父皇久等了,這若蘭姑娘母妃幫你照看著。”雲貴妃推了推他的手臂,笑著道,“怎麽,還怕母妃吃了她不成?”


    廷澤無奈,隻得起身行禮,“是,兒臣這就過去。”


    廷澤走後,雲貴妃拉著若蘭的手絮叨了好一會的閑話,到午膳十分沒見他回來,隻皇帝身邊的一個近侍過來通傳,說皇上留了慕王殿下在昭陽宮用膳,下午還要繼續議事。


    雲貴妃讓宮女傳了午膳,讓若蘭陪著一道用了,飯後又帶她到禦花園遊賞一番,才命人送她回了王府。


    廷澤從皇宮出來,快馬加鞭回到府中,剛推開漱蘭軒內室的門,就看到若蘭拿著燒雞一臉驚愕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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