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藥。”在一旁的韓亮淡淡地說。


    “炸藥?”這一個詞語嚇得我連著往後倒退了幾步。


    韓亮點點頭,說:“這樣的包裝,應該是硝銨炸藥,是礦山上用的。”


    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韓亮接著說:“看體積,這應該是兩公斤一卷的規格。加一起,十二公斤硝銨炸藥。”


    “也……也就是說,”大寶驚魂未定,“要是安裝了拉發裝置,我們都得死?”


    韓亮笑了笑,說:“別那麽緊張,現在沒炸,就已經不會炸了。不過如果真的安裝了拉發裝置,你剛才打開盒蓋後,不僅是我們都得死,這座房子都得塌。”


    “看見沒!”我重重地打了下大寶的後腦勺,“以後別毛手毛腳的,我兒子還沒出世,我可不想殉職!”


    “聽這意思,鈴鐺姐姐懷上了?”韓亮還是一臉淡然。


    其實在出差之前,我就收到了鈴鐺的短信,有喜了。但因為這起特大案件的發生,我必須等到結案後,才能回去帶她到醫院檢查。


    在這種驚魂時刻,我做不到韓亮的那種鎮定。我指著紙盒說:“這個東西,怎麽辦?”


    “沒關係的。”韓亮說,“硝銨炸藥具有中等威力和一定的敏感性,但純硝酸銨在常溫下是穩定的,對打擊、碰撞或摩擦均不敏感。不過,在高溫、高壓和有可被氧化的物質存在的情況下會發生爆炸。”


    我看了看會議桌上煙灰缸裏滿滿的煙頭說:“那得趕緊把它轉移走。”


    整個會議室的人都驚呆了。


    一個炸藥包在會議室滿是煙頭的環境下安靜地待了一下午,這實屬運氣好。大家見炸藥被理化部門的人帶走,才稍稍平靜了一些,互相低頭竊竊私語。


    我說:“雖然經曆了危險,但是也有發現。剛才我看見硝銨炸藥是用黑色膠皮包裝的,這和我們在現場爆心部位發現的黑色膠皮的形態完全一致。因為爆心確定是在水池下方,那麽炸藥發生爆炸以後,麵向外側的包裝物都被炸飛,而麵向牆壁的包裝物雖然被炸碎,卻遺留下來,這讓我們很輕鬆地就可以判斷,這一起爆炸案件源於硝銨炸藥爆炸。”


    “可是這是嚴格管控的炸藥,”周局長說,“我們這裏又不是礦區,怎麽會有這樣的炸藥?”


    “我們這個也調查過了。”一名偵查員插話道,“這個村子有不少人都是在外地礦上打工。也就是說,這個村子裏肯定有人有渠道獲得炸藥。”


    “如果無緣無故,不可能用這麽惡劣的手段作案。”周局長說,“加緊調查死者家及其家屬所有的關係人。尤其是那些在礦上打工,最近又回到青縣的人。很好,這個勘查結果是最直接的證據,為以後破案以及定罪都起了關鍵作用。很不錯!”


    “可是我們怎麽甄別犯罪嫌疑人?”偵查員說,“一點兒證據都沒有。”


    我說:“給我們一個小時,會有的。”


    我看了眼林濤,說:“凶手進入過那戶沒有人家的豬圈,為了放置剩餘的炸藥,可能會留下足跡。凶手肯定要進入死者家院落,才能把炸藥安置好。既然民警到達的時候,現場大門緊鎖,是封閉現場,說明凶手肯定是從外牆爬過去的。那麽,死者家裏的牆壁上,肯定會有攀爬痕跡和足跡。”


    “另外,”林濤微笑著補充道,“我們還有個尋找證據的利器——那個紙盒。和本案無關的人,是不會碰那個紙盒的,也就是說,紙盒上的指紋會有很重要的價值。這個案件尋找證據的工作,就交給我們痕跡檢驗部門吧!”


    說完,林濤轉身離去。


    周局長看著我說:“你們看了一整天現場和屍體了,對於現場重建有什麽想法嗎?”


    “很簡單。”我自信滿滿,“凶手利用翻牆的方式潛入死者的家裏,在死者的家裏安裝了炸藥和引爆裝置。看現場周圍剩餘的炸藥,凶手可能還想在另外一家安裝。不過在安裝炸藥的過程中,可能碰倒了什麽東西,引起了正在睡眠中的房主的注意。老兩口兒把燈打開了。因為二樓燈亮了,所以凶手趕緊翻牆逃離。老兩口兒下樓的時候可能驚醒了樓下的範程,範程於是也起床跟隨。三人都走出了房屋,趙麗倩此時也驚醒了,因為發現自己獨自一人在睡覺,所以很害怕,沒有穿鞋就跑出了主樓。”


    我頓了頓,說:“就在這個時候,範金成在廚房裏可能踩到了或者觸碰到了引爆裝置,導致爆炸,四個人死亡的地點就是他們剛好到達的地點。”


    “太不湊巧。”周局長點頭認可,說,“任何一點時間差,可能都不會死這麽多人。”


    “是啊。”我仰天長歎,“命運真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在發現電瓶的現場,發現多枚足跡。”當林濤重新回到專案組的時候,已經信心滿滿,“除去我們技術員自己的足跡以外,還發現了幾枚相同足跡。另外,在死者家廚房旁邊的外牆和內牆上都發現了踩踏痕跡。這些殘缺的痕跡,可以和豬圈裏的痕跡認定同一。”


    “這兩個地方都是和犯罪有直接關係的地方,在這裏發現了相同的足跡,也就是說,你們找到了凶手的足跡?”我問。


    林濤微笑點頭:“不僅如此,我們還可以判斷凶手穿的是解放鞋,現在已經並不常見的鞋子,不過那種鞋底花紋我是再熟悉不過了。而且,我們在紙盒上發現了幾枚指紋,很新鮮,既然那個地方不常去人,被別人汙染的可能性就小。所以,指紋應該是凶手的。”


    “不錯啊。”周局長說,“好多先進的檢驗手段都需要兩天才能出結果,你們倒是先通過肉眼發現了炸藥類型和相關證據。所以高科技雖然多,最後關鍵還是得靠步兵啊。”


    “是啊,我們就是步兵。”我滿意地笑笑。


    “既然有了證據,我們是不是該開始排查了?”周局長問。


    我說:“宜早不宜遲。”


    案件破獲也充滿了巧合。一名偵查員頂著夜色,看見了一名背著包裹,準備出行的村民。他的腳上,正穿著現在已經很不流行的解放鞋。


    在這個時候再次外出打工,很反常,而且最為關鍵的是那雙解放鞋。於是民警上前盤問。在看見民警走近的時候,這個村民突然扔掉包袱,拔腿就跑。


    在幾名身經百戰的偵查員麵前,這個可疑的人怎麽可能跑得掉?他沒跑出三百米,就被幾名民警牢牢地按在地上。


    “警察!跑什麽跑?”


    “你們沒穿警服,我怎麽知道你是警察?”這個村民掙紮著說。


    “叫什麽名字?”


    “範袍。”


    “範跑?”偵查員說,“老實點兒,跟我回去。”


    在把範袍帶回刑警隊的第一時間,偵查員就提取了他的解放鞋以及十指指紋。經過鞋底花紋和指紋的比對,確定這個村民範袍就是犯罪嫌疑人。


    有了這些證據,範袍再也無從抵賴,隻有從實招來。


    範袍是範金成的侄子,是個性格懦弱的人。


    範袍從小父母雙亡,被叔父範金成養大成人。三年前,範金成做主,為範袍娶了一個漂亮的老婆,婚後生活也很愉快,而且在兩年前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兒子。


    範袍的命運從被範金成收養開始改變。這個孤苦伶仃的孤兒,現在擁有了幸福的生活。範袍知道僅僅靠在家種地,是不可能掙到什麽錢的。既然已經獨立,他決定自己出去闖一闖。他兩年前去山西一個煤礦裏打工,雖然工作很危險而且艱苦,但是收入還是不菲的。


    今年過年,他帶著一整年掙的十萬塊錢,準備回老家給老婆一個驚喜,沒想到卻從窗外聽見了自家臥室裏傳來的呻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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