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車距離現場還有兩百米,可是偏偏這時候堵著不動了,又不能棄車,那隻會讓這一段更堵。我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盤。


    後麵的兩個人倒是悠閑。


    林濤說:“你看,這個圍觀人群像個圓,圓心就應該是中心現場。”


    大寶說:“如果這樣的話,那麽中心現場應該是一個公交站牌?”


    “公交站牌那兒能出什麽命案?”林濤說,“眾目睽睽的,不會是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的案件吧?那讓我們來做什麽?多沒成就感?”


    車輛行駛到離現場三十米左右的時候,負責保護現場的民警終於看見了我們的警車,趕緊疏導人群,開辟了一條狹小的通道。人們還是不願意離去,緊緊地夾在通道兩旁,讓我把車開得如履薄冰。


    “省廳警車在人群中飆車,導致x死x傷。”想到這些標題黨的惡劣行徑,我下意識地又點刹了幾下。


    出乎意料,現場沒有屍體,甚至連血跡都沒有,隻有站牌一角堆放著幾雙橡膠手套。


    我把剛剛拿出來的手套又重新放回勘查箱裏,知道用不上了。我轉頭問身邊的民警:“這是個什麽情況?法醫呢?”


    “屍體運走了,法醫去殯儀館了。”


    “幾點鍾報案的?”


    “九點半接警的。”民警朝一旁的警車裏努努嘴,“報案人還在警車裏,情緒不太穩定,我們同事正在慢慢問。”


    我抬腕看看表:“現在十一點半,兩個小時現場就掃尾了?你們動作不慢呀。”


    “這個我不懂,但貌似現場沒啥東西。”民警撓撓頭。


    “現場沒啥東西?那讓我來做什麽?”林濤說,“你們法醫來不就好了?”


    “走,去問問報案人什麽情況,然後陪哥一起去殯儀館。”我拍拍林濤的肩膀,拉著他鑽進停在一旁的警用麵包車。


    警車裏,一個學生模樣的小姑娘正在瑟瑟發抖,她滿麵淚痕,身邊還放著一個大的旅行包。


    小姑娘的身旁坐著一名身材高挑兒、長相清秀的年輕女警,正在拿著筆錄紙書寫。


    見我們進來,女警開始介紹前期問詢到的情況:“這個小姑娘是我們市農林學院的學生,今天準備坐火車回家的。刑警隊太遠,為了不耽誤她的火車,我們就沒帶她回去了,就在這裏現場詢問。”


    “她是報案人嗎?”我問。


    女警點點頭。


    “怪我手賤,不該看的。”小姑娘顯然已經緩過了勁兒來,“我昨天來火車站買票的時候,就看見這個包放在站台的一角。今天來坐火車,看見那包還在那裏,以為是誰不小心丟了包。開始我隻是隔著包按了按,覺得很軟,心想肯定是被子之類的東西,不打緊。拎了一下又非常重,拎不動。都怪我好奇,順手就拉開拉鏈看了看。”


    小姑娘打了個冷戰,眼眶裏又浸滿了淚水。


    看來這個小姑娘本該快樂的寒假算是泡湯了。


    “你看見的是什麽樣的包?”我問。


    “就是那種紅白藍相間的蛇皮袋。”小姑娘說,“很普通的那種,街上的民工返鄉都背那種袋子。”


    說完,小姑娘用手比畫了一下大小。大概是邊長八十厘米的那種中號蛇皮袋。


    “你昨天就看見了?”我問。


    身邊的偵查員插話道:“據我們前期調查,最早對這個袋子有印象的是一個老婆婆,她住在火車站附近一個小區,每天買菜都會經過這個公交站牌。昨天早上她經過站牌的時候沒有這個包,大約中午十一點鍾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個包了,隻不過當時沒在意。”


    “我是昨天下午一點來火車站買票的,”小姑娘使勁兒點點頭,“那時候包就擺在那裏。”


    “一個普通的蛇皮袋,大家確實不會太在意。”我若有所思地說。


    “那你看見包裏裝著什麽東西?”大寶見我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有些急了。


    “是一床疊好的棉花絮,中間夾著死人。”小姑娘低頭抽泣,身旁的女警替她說道。


    “廢話,”我點了一下大寶的腦袋,“不是屍體,讓我們來做什麽?”


    “嗯,”女警頓了一下,說,“準確說不是屍體,是屍塊。”


    “我說嘛,”林濤在一旁恍然大悟,一邊比畫,一邊說,“我還在想,這麽小一個袋子,怎麽裝得下一具屍體加一床棉被?除非是嬰兒屍體。”


    女警看了眼林濤,掩嘴笑了笑。


    “不是不是,”小姑娘使勁兒搖了搖頭,“我看見的是一個女人的下身,沒有腿。”


    因為現場是個公共場所,現場勘查員們在蛇皮袋周圍的站牌、垃圾桶、隔離帶鐵欄杆和地麵進行了勘查,結果找到了數百枚指紋和十幾個鞋印。這些指紋和鞋印中,到底哪個是犯罪分子的,則不得而知了。換句話說,這起案件的現場,沒有任何價值。


    唯一能給我們提供線索的,就是那個蛇皮袋和裏麵的棉花絮,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那具女性屍塊。


    臨去殯儀館前,我還是不放心地問身邊的女警:“你們確定這個公交站牌附近沒有攝像頭?”


    “確定。”女警說,“我們在辦理一些盜竊案件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公交站牌是個監控死角,前後左右五百米內沒有任何監控能夠拍攝到。我們早就向有關部門反映過,可是一直沒有得到重視,這下發了這起案件,不信他們還不重視!”


    “那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公交站牌是監控死角?”我問。


    “你是懷疑了解這一帶的監控情況的人作案嗎?”看來這是一個有豐富經驗的女刑警,她說,“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我不認為是熟悉的人作案,因為我們市有很多更加隱蔽的地方,他完全沒有道理選擇一個人多眼雜的地方拋屍。憑著這些年的辦案經驗,我敢肯定這次是凶手走了好運,碰巧來到了這麽個監控死角。”


    我點頭讚同女刑警的說法:“那你的意思,可能是住在附近或者剛從火車站裏出來的人拋屍?出站口有監控嗎?”


    女刑警遺憾地搖了搖頭:“有倒是有,但是已經壞了大半年了,沒人修。”


    “也就是說,現場附近是不可能通過監控來發現嫌疑人了?”我一臉無奈。


    “有也沒用。”女刑警用手指著車外的圍觀群眾,“你看外麵十個人中就有一個背著類似的蛇皮袋,即便有監控,你能分辨出哪個蛇皮袋才是現場的蛇皮袋嗎?”


    “就是,”林濤說,“這樣的蛇皮袋是流行款,lv都出了款一樣的。”


    女警又偷看了林濤一眼,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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