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沒了聲音,不知道為什麽,我隻覺得心頭堵的慌,我老漢似乎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剛要開口說點什麽,“你自己去朝你叔把東西給要……”


    就在這時候,電話那頭另外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似乎隔得很遠再罵,“王文仲,老娘怎麽打著燈籠就找到了你個瓜娃子喲。兒子都快結婚的人咧,還一天到晚隻曉得朝鄉政府跑,好不容易讓你去辦個事,讓你去把小澈結婚的衣服買了,你自己來看個木頭腦殼買的什麽玩意?從小他就穿這種,結婚你還讓他穿這種,一把年紀了也不嫌丟人,生怕人祝家那些親戚不曉得我們是農村的……”


    電話突然就掛斷了,最後那頭傳來的是我老漢一個勁辯解的聲音,一瞬間,我隻覺得渾身輕鬆。心頭第一想法就是下一回老子釣了大魚絕對不能都交櫃上,一定要把錢寄回去給我媽打麻將。


    我心頭琢磨著三叔到底叫人帶著那一整麵堵路的“磚牆”去了哪裏,這貨一連幾天都不見影,反而是祝老頭,隔三差五的往我這間店子裏頭跑,最後幹脆就蹲在了我這頭,呆子一開始不樂意,被老狐狸用幾包煙一塞,立馬就閉了嘴巴。最後幹脆就見祝老頭比見了他親爺爺還要親。


    “王家小子,我說你整天也收拾收拾,衣服都洗不幹淨咧。”


    我抖了抖中山裝袖口的一個圓粑粑(圓形痕跡),“好幾年的老香灰凝在這上頭,長期摸那玩意抖出來的,要不你來幫我洗?洗掉了我給你老人家一張票子。”


    祝老頭看都沒看我一眼,“一張票子,你拿的出來?”


    一句話噎的我難受,狗日的虎落平陽被犬欺,我一激動一步走錯,祝老頭直接將軍,我心頭暗叫要輸,猶豫了半天還是把手裏頭的棋一丟,“我還是下不過您咧。”


    祝老頭嘿嘿的笑了起來,最近我也聽到其他人議論,這一兩年,光是我這店子裏頭,就出了兩個人物,祝老頭和呆哥兩個貨在磚街名聲之臭。呆子還好,是個人就知道用煙就能擺平。誰要是惹了祝老頭,這相貌堂堂的老東西一準站在店門門口罵街,一開口沒有半個小時不停。搞得我現在看到祝老頭都有些怵的慌。


    又過了兩天,一個夥計笑嘿嘿的到了店子裏頭,當先就朝著還在喝茶的祝老頭問候了一聲,“祝老爺子,好興致咧。”


    祝老頭扭過頭看了這夥計一眼,裝著個樣子點了點頭,這夥計也不見怪,直接走到我麵前,“小爺,三爺說這裏頭是那天晚上你用這東西換了那姓趙的魂,黃紙上頭隻有姓趙的那老頭的八字,沒有這玩意的,所以這回這東西進不去,三爺讓裝了給你送過來。”


    夥計放下個包裹直接走了。我沒有打開,直接摸了摸裏頭是個罐子,祝老頭假裝沒聽到這夥計的話,眯著眼睛不知道想什麽,我直接把包裹放到了櫃子裏頭,外頭又是小心的補了兩張符紙。


    眼看著離兩家定的日子越來越近,祝君一直就沒來過店子裏頭。我媽又打了電話過來,說是先在成都辦,然後再回老家。我壓根就不知道,原本按照老家祠堂那群叔公老輩子的看法,怎麽可能把這種事先放在外頭,我媽在這裏頭肯定起了很大作用,或者說是她讓另外一個平時悶的不行的人起的作用。


    這天下午,由於實在是煙錢沒了,我一個人在街口擺攤,由於時間有點晚,也隻剩下點落單的生意,一個中年女人拿著個罩子也不講究,當著我的麵捏了捏“肉包”就開始講價,“小哥,我看你賣的這個有點假,人家電視裏頭的都是網狀透氣的,你這個就外頭有點網,根本就不透氣。”


    我本來就累的不行,正要千篇一律的忽悠,就在這時候,一個聲音從後頭響了起來,“我說美女,這行情你就不懂咧,這玩意透氣透多了沒好處,隻有憋著才越憋越大。”錘子喲,聽了這聲音和這話,我嘴裏頭的煙頭差點沒給吞下去,回頭一看,隻見三叔這貨不曉得什麽時候來的,居然就站在我後頭。對麵的女的把罩子一丟,“你個瓜娃子,天還沒黑就出來耍流氓。”


    “叔,你怎麽來咧?”邊說我還邊看了已經離開很遠的女的的方向,習慣性念了一句,“這狗日的潑婦。”


    我有些驚喜的看著三叔,這貨點了根煙,然後開始擺弄我攤子上頭的東西,拿著個罩子眼睛一瞪。


    “你這兒還賣這麽大的,錘子咧,要多大的奶子才穿的進去。”這貨拿的正好是大號的,平時都進的少,攤子上頭剩的兩個一直就沒賣出去。


    突然,三叔把手裏頭的罩子一放,手還捏在上頭,“屁娃,你可是大學生咧,要有素質,就像剛才那種情況,如果是老鏟那狗日的罵,我覺得很正常,但是你不同,你和我都是讀過書的。這點道理你都不懂?”


    我本來想一句話給這貨還回去,突然發現,三叔的表情居然很是認真。我愣了一下,這一刻,三叔就蹲在我的側麵,很明顯的我看到這貨的兩鬢居然已經有了一點白色,“叔,你來找我是……”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沉默了。三叔這貨捏著那罩子還不願意鬆手,“老子想著進城這麽多年,一哈子你就要成親咧。我也沒帶你出去吃過幾頓好的,老子琢磨著該帶你去見見大場麵,別到時候給我丟人。趕緊收拾東西,老子這就帶你出去吃頓好的。”


    眼看著這貨的話越說越難聽,我咬死嘴巴不開口。要是換個人來肯定也幫我收拾收拾攤子什麽的,這貨自始至終就在旁邊抽煙看,等我兩麻袋裝完,這貨才勉強幫著提了一個,然後打了車。坐在車上,我心頭有些奇怪,這貨哪根筋抽了,非得帶我出去吃一頓好的?聽這樣子,狗日的難不成還是一頓高消費。我琢磨著三叔這貨難道突然想通了?


    第391章


    出租車到朝著北邊開,最後到了一個大街口子的位置,三叔念了句,“師傅,沒開錯地方?”


    看到司機點頭之後,三叔帶著我邊下車邊朝著周圍一個勁的看,最後瞅到一棟高樓,像是確定了地方一般,兩個人直接朝著那處走。


    這棟樓門口,已經是停著各式各樣的高檔車,三叔抬頭瞅了瞅,“別個跟我說我還不信,這老玩意把果真場麵辦這麽大,搞的像是要入贅一樣,老子日不死他先人。”


    我心頭一驚,瞬間是明白了過來,抬頭瞅了瞅麵前這棟高樓,心頭驚的不行。


    “瞅你那點出息。”


    三叔當頭就走了進去,我有些猶豫,這貨擺了擺手,我沒辦法,隻能是趕緊跟上。我從來沒到過這種地方,手裏頭提著個麻袋,進大堂之後扭個腦殼到處看,周圍的人都投來異常的眼光,很快我和三叔就發現似乎周圍的過路的人都看盯著我們這邊看,這貨下意識的快走了兩步,分明是想離我遠一點,結果發現更多的人原來是在看他,這貨穿的比我還爛,一身中山裝我估摸著有十幾年這貨都沒舍得丟。


    我們兩個剛進電梯,三叔之前說了個樓層,剛要按,才發現已經有人按了那一層,是電梯裏頭的一個一身銀色晚西服的中年人,旁邊跟著個中年貴婦,還有個約莫二十多歲的女孩,女孩本來站在這頭,瞅了我們兩眼,下意識的朝著另外一邊靠了靠,絲毫沒有掩飾眼神之中的某種意思。


    “爸,你說這祝家嫁女兒,我們明天再過來就可以了,反正我們跟這祝家也爭過生意。”


    中年貴婦也在一旁開了口,“老爺,孩子這話說得對,犯不著這麽提前過來。”


    “爸,你說到底是誰娶了這祝君,之前怎麽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中年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穩穩的開了口,“買賣是買賣,自古仁義在,再說我和祝鳳堂兄早就一笑泯恩仇,祝鳳堂名聲在外,我這般做派也是對他老人家的尊重。”


    三叔咦了一聲,總算是扭頭看了這幾人一眼,誰曉得中年人壓根就沒正眼瞅我們,正好電梯到了位置,中年人當先走了出去,貴婦和女孩趕緊跟上。一出電梯,我直接傻了眼,隻見燈光輝煌的大廳裏頭,耳邊傳來優雅的音樂聲,這大廳怕是就占了整整一層樓,到處的擺設琳琅滿目,已經是來了許多人,都是穿著禮服盛裝,三五成群的拿著酒杯,居然是個聚會。


    一個服務員恭敬的走了過來,中年貴婦從身上掏出一張請帖,服務員態度和藹的說了句什麽,“陳先生,酒會已經開始了,您是不是先直接去房間休息?”


    服務員做了個請的手勢似乎要帶路,中年人擺了擺手,三人反而從服務員手裏的盤子拿了一杯酒,然後徑直朝著大廳的人群走了過去,和認識的人很快打上了招呼。我沒有發現,年輕女孩奇怪的看著我們一眼,似乎沒想到我們也從電梯裏頭到了這層。


    眼看著那服務員朝著我和三叔走了過來,我小聲的說了句,“叔,你有請帖沒有。”


    三叔搖了搖腦殼,一副我怎麽可能有的神情,我心頭一急,“叔,要不我們換一家?這玩意好像沒請帖進不去?”


    我說完轉身就想回去,完全沒有想到,三叔這貨眼睛瞟了瞟那些桌子上的行頭,還有場中那一個個衣服幾乎都漏了胸口溝溝的女的,一時間就再也挪不開眼睛。看這樣子,這貨已經是打定主意要在這兒吃一頓。


    “先生,你們是來赴宴的?”服務員的話說的有些委婉,我剛想搖頭說走錯了,三叔提前反應了過來。


    “就是這兒,我們哪裏走錯了?”我聽到這貨小聲的念了句“這人老子可不能丟。”之類的話。這時候,麵前的服務員已經是一副不耐煩的神情,不是這狗日的眼神好,確實我們兩個一身穿著,就等於差點沒在臉上寫蹭吃兩個字。


    三叔咳了一下,“這個,我帖子沒帶,你先把身份證拿出來押他這兒。走的時候我們再來拿。”


    我一身錘子差點衝口而出,三叔瞪了我一眼,我心頭別扭,愣是沒敢說你怎麽不壓你的?剛掏出來,就被三叔這貨一把給搶了過去。就在這時候,遠處之前那一個電梯的女孩居然在朝門口這裏瞅,臉上一副戲謔的神情。這服務員看著三叔手裏頭的身份證本來不想接,突然像是眼睛一瞪,直勾勾的盯著上頭的名字。


    “你……不……您叫王澈?”


    說完還看了看我手裏頭的麻袋。一時間我隻覺得臉上有些燒的慌,恨不得找個地洞鑽裏頭去。三叔壓根沒管那麽多,把身份證往這貨手裏頭一塞,扯著我直接就朝著一個角落走了過去。隻剩下那服務員拿著個身份證在原地目瞪口呆。


    沒多少人注意到我和三叔,這貨帶著我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掏出手機也不曉得在給誰打,“給我送兩身場麵上的衣服過來,按我和屁娃的尺寸。”看了周圍的人一眼,又補了一句,“要背後開口子的那種。”


    這邊上的桌子上頭全是酒和銀盤菜,我跟著三叔這貨邊吃邊看著周邊的女的,這舞會上頭,按照三叔的話說,這一個二個穿的“花枝招展”不看白不看,本來這地方還坐著五六個男男女女,一看我們兩個竄過來貓著,沒過一會實在是受不了,陸續都換了地方,一時間,這角落裏頭就剩我們兩個猛吃。我也想餓了好幾天,雞腿牛肉一個勁的整。三叔一巴掌給我扇過來。


    “瓜的?沒看有那麽多,光整肉填肚子的緊,飽了之後你還吃得下別的?”我一想也是這個道理。誰都沒有發覺,就在我和三叔貓著整菜的時候,一個穿著典雅的中年婦女無意見看了這邊一眼,然後就再也挪不開眼睛。


    “挽秋,你在看什麽?”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中年婦女楞了一下,低聲的念了一句,“哦,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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