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頭一拍椅子,猛地就站了起來,“混賬,這劉家什麽時候出了這麽個雜碎?現在他劉家在這堂裏頭就隻有這麽一把椅子。”叫花子中年人已經是走到了門口,壓根就沒回頭,仿佛出了那門口就鐵了心不會回來一般,“行道……行道……以為這事兒就沒人知道?你們問問常叔,讓他去問他那一年多前死在南麵的大伯,走之前都幹了些什麽……”


    叫花子中年人已經是沒了影,坐在正中椅子上的老袍行頭始終沒有說話,“劉家這崽子,心術不夠……”


    剩下的姓張的和姓常的還在罵,就在這時候,“隨他去吧。”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老袍行頭終於是站了起來,在座的誰都曉得,這人坐這位置才一年時間,不過一時間也是不敢開口,老袍行頭眯了眯眼睛,衝著一個方向問了一句,“觀遠當初失蹤,他孫女要照顧好。”說完之後轉身就走,“三燈兩口”點了點頭。不一會兒,大堂裏頭已經是沒了人,隻剩下蠟燭還在晃……晚些時候,幾層的殿樓已經是一片漆黑,在黃土山坡一側的一個院子裏,一個人影悄悄的摸了進去,徑直的走到了其中一個磚砌的石頭桌子上,“李世侄。老夫這回可是打擾了。”如果有人在這裏,肯定會發現,幾乎是有些鬼鬼祟祟來的老頭居然是之前大堂裏頭的一個,而另外一個坐在桌子旁的,就是之前的那臭衣中年人……老頭看了看院子外頭,神情有些複雜,似乎在猶豫著什麽,然後終究是開了口,“有人盯著,沒人進得來。李世侄,我們兩家幾百年交情……”臭衣服也是個幹脆貨,幹癟癟的笑了兩聲之後,小聲就開了口,兩人的語氣和在大堂裏頭的裝模作樣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你可知道三年多前,有個兩個那邊的探子露了出來,這事當時我就覺得蹊蹺,無端端的這兩人怎麽就敢露頭,後頭才知道這兩人拚了死就是為了傳一個消息出去。”


    “什麽消息?”……突然,那老頭猛的從座位上麵站了起來,眼睛瞪的老大,“他們怎麽就知道那人還沒死?敢下這種手?”


    “張伯,你慌什麽?那事兒就出在土山裏頭的柱子上,三年前那一家的三娃來這裏蹲了一年,把東西偷了出去,不過也不知道常家那老家夥往裏頭下了什麽手段。那家人忍了三年才過來,常家那老頭一年前也死在了南邊,這老家夥死的也蹊蹺,這裏頭藏的東西,深的很。反正這回,外頭的這陣勢才是個開頭,我估摸著好戲還在後頭。我怎麽就不知道,這常家還有個人叫常觀遠?我總覺得這背後不是那麽簡單……”


    “這常觀遠你不認識也不出奇,當初失蹤的也蹊蹺。我琢磨著這裏頭的道道,也隻有現在坐那把椅子的才曉得……”老頭歎了口氣,看了看周圍,語氣裏頭很是莫名,“你怕什麽?這地方幾千年,出過什麽大事?我們這三家人雖然以他們為主,但一直還是相安無事,一個道統下來的,祖師終究是一個祖師,運勢在這裏,常家人坐上了天師道領頭的位置,隻要那人不來,光這幾千年的重量,壓都壓死這群雜碎……再說,那人八成是不在了,現在都是些小娃娃……”


    李臭貨瞅著這老頭,眼睛已經是眯了起來,“你忘了,姓常那老家夥死在什麽時候?那時候那人還在?”


    老頭憋的夠嗆,想要罵什麽,硬生生的忍住,然後坐了下來。


    院子裏頭安靜的出奇,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就在這時,李臭貨的聲音很是奇怪,“張伯,你知道為什麽我這裏頭連續幾天都沒人進出了麽?”


    張老頭臉色一變,猛的盯著院子的一個方向,一個人影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院子漆黑的角落裏頭,張老頭心頭一驚,自己居然一直沒發現。張老頭聲音已經是有些抖,“怪不得……怪不得,那兩個內貨死的那麽隱蔽,我們都不知道,你怎麽就一清二楚,你原本就是……”張老頭一副憤怒之極的神色,剛要叫出口,卻發現自己已經是完全出不了聲,原本在李臭貨手裏的兩枚銅錢,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是死死的貼在了這老頭的背上,張老頭躺在地上,完全動不了,眼睛鼓的嚇人之極。李臭貨低聲的說了句什麽,朝著院子裏頭的人影走了過去,“三爺已經進去了,裏頭深的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得手。您再等等,那山頭修起來一千多年,四處的手段已經紮了根,裏頭又有幾個死了的老家夥守著,還進不去。”過了很久,那人影才低聲的說了兩句什麽,中年人身子一震,“這常觀遠的來頭我確實不知道……”


    那人影已經是越走越遠,就剩這李臭貨還站在院子裏頭,突然,這人像是終於忍不住了一般,把憋了很久的一句話說了出來,“如果老爺子還在,這回他不會讓小爺過來。”


    “你們家的事我管不著,當年老爺子在滇西古墓裏頭救我的這條命,這次過後,我姓李的算是還清了。”


    如果我在這裏,看到這院子裏頭的人影,肯定會驚的說不出話來……


    天已經有些蒙蒙亮,幾人帶著兩個小孩,這時候我身上已經是多了好幾處傷痕。羅盤測地氣,本身老子就練的不熟,一路上埋的東西又藏的深。牆裏頭埋玩意不說,還在麵上抹一層墳灰,羅盤壓根測不出來,再加上不時出現的明器,有兩回一群人都差點踩進去,我使出了吃奶的勁,總算是撐到了現在。


    火生肩頭被一顆釘子已經是深深的栽了進去,這貨一隻手完全動不了,瞅著彎彎曲曲的黃泥巴水溝一個勁的說,“小爺,狗日還好我們招子亮,不然剛才就撂哪兒咧。”旁邊一個漢子罵了句狗日的趕緊得了,火生眉頭一皺,“你懂個球,主要是帶著兩個小孩影響了我發揮。”我沒有說話,瞅了瞅周圍,這時候已經到到了鎮子偏東的位置,突然,我覺得有些不對,猛的反應了過來,“老鬼呢?”


    “小爺,剛才太慌忘了說,你們走之後桂扒皮後腳就出了門,他比我們大太多,我們又不敢問這人去哪裏,就叫我們出來截你,他自己應該也不是去那土山,那地方,我估摸著就連他也沒靠近就要被逮。”


    我心頭有些奇怪,老鬼還能去哪兒?心頭有些擔心這人穿身西裝現在已經被逮了?


    “小爺,鈴聲已經停了一個多小時,也不曉得鏟爺他們情況怎麽樣,瞅這樣子,肯定昨晚上又沒搞進來。要是老子在……”


    “你他娘現在放個屁都不敢大聲的人,說你娘的求。有本事現在就出去,看你這裏的親戚朋友些弄得死你不。”


    我沒有理這群貨,現在擔心的是狗日的天亮之後被逮住的問題,鈴鐺聲消失之後,遠處街上已經是開始傳來人聲。現在幾個人貓在這水溝裏頭,渾身臭的不行。連冒個頭都沒膽子。


    幾個人繼續朝前,這水溝倒是順著漢子說的地方去的,我心頭一直有些好奇,三叔說的地兒到底是什麽地方。


    順著爬了三四百米,這一路上倒是沒出現什麽玩意,隔的近的都被羅盤指了出來,大狗成了呆子附身,不停的扯著火生的衣服,“表叔,我還要糖……”


    這狗日早就露出了本來麵目,“跟你說了好多遍了,老子不是你叔,你吃個錘子吃,早沒了。”這貨從溝裏撈了個死耗子捏在手裏頭,“再說話,給你吃這個。”


    這小孩嚇的一愣,嘴巴閉的綁緊。就在這時候,一個夥計指了指一個方向,“小爺,哪兒應該就是三爺說的地兒。”


    我定睛一看,彎彎繞繞的黃地上頭,相當不起眼的幾個房子後頭,拐過去似乎冒了點東西出來,看清楚之後我很是奇怪,那後頭居然有一片竹林,不知道多大。


    “竹子怎麽會生在這種地方,來這周邊也不是一天兩天,


    第一回碰到這種南方植物。這玩意怎麽會栽的活?”


    找準地方之後,我心頭多少鬆了口氣,一群人順著水溝梭了過去,這時候天已經亮的差不多,鎮子裏頭陸續有人朝著水溝這邊走了過來,聽到遠處的聲音,我心頭很是驚訝,這地方還真是邪了乎了,頭天晚上冷冷清清,外頭打死打活,狗日的一到天亮,又是一番鬧市的模樣。這時候我們已經是摸到了水溝離那竹林方向最近的位置,正準備瞅準機會翻出去,火生咦了一聲,語氣有些急,“小爺,少了東西。”


    我回頭一看,火生一個腦殼正到處轉,我和大狗那雙好奇的眼睛四目相對,一瞬間已經是明白了過來。錘子喲,是二狗不見了。“你他娘的是豬啊?”


    “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的,完全沒感覺。”一時間一群人全傻了眼,幾個漢子帶著人,能讓一個小孩半路跑了?一路人幾乎所有人都精神高度集中的注意周圍,生怕又出什麽幺蛾子,幾乎就沒人把心思放在兩個小孩上頭,更別說走在最前頭帶路的我。


    “是不是這娃娃自己翻出去了?這地方也就不到一米高。”


    “大狗,你弟從什麽方向跑的?你當時怎麽不說話?”這孩子一個眼睛瞪的老大,“他不讓我說,我說話他就打我。我要吃糖。”


    火生一臉的著急,“吃你娘的糖。”這漢子自己都沒發現,他聲音都慌了,“老子還以為這鬧的凶的大娃娃是個錘子,沒想到,那悶著不開腔的老二才是禍害,這可怎麽辦……我怎麽跟他娘交待?”


    我順著大狗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一下子心就沉了下來,狗日的一點不轉的居然是這鎮子的深處。看著遠處的鎮子,中間那座不知道有多大的高山,這事有些不對頭,突然我想起了什麽,昨晚上這兩個小孩提早醒,遇到了一個鬼,難道那東西還沒走?不對,這麽多開了眼的人在這裏,而且還有我在這裏。那玩意要是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把二狗勾走,那就奇了怪了……


    就在這時候,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所有人瞬間停止了說話,幾個人刀已經是掏了出來,全都緊張的不行,這地方距離街道根本就不算遠,兩排房子都沒隔到。動手之後絕對跑不脫。


    嘩嘩的水聲在臭水溝裏響了一會兒,這五六個人提起褲子越走越遠。過了一會,剛剛漫過膝蓋的淤泥裏頭,幾個黑乎乎的人猛的蹲了起來,緊張了一晚上,再加上二狗失蹤,一個漢子拿刀的手捏的血管都爆了出來,“老子要弄死他……老子要弄死他……”


    第309章


    火生手從孩子身上放了下來,剛才是捂著這孩子兩人一起沉下去的,火生沒有理身邊已經是咬牙的不行的漢子,反而有些擔心的看了我一眼,“小爺……你沒事吧。”


    我輕輕的說了句,“算個球,我又沒喝到。”火生楞了一下,再一看,我已經從水溝裏頭翻了出來,一身髒兮兮的朝著遠處的竹林貓了過去。幾個漢子表情複雜了好一會,才趕緊從水溝裏頭翻出來,跟了過來。我壓根就沒聽到這幾貨在後頭悉悉索索,“這事兒誰也不能說出去,剛才那幾個貨你們誰看清楚了臉?過後一定要想辦法弄死。”


    總算是到了竹林,路過的幾個屋子都還沒開門,順著泥巴路拐過彎,從一群房子過來的視線上頭正好被一個小土坡擋住,竹林在小土坡後頭,已經是把外麵的視線完全擋住。從這竹林的位置看了看外頭,第一次看清楚這鎮子,這地方大的不行,就修在幾個大山的交叉地帶,鎮子深處,不知道從多遠的地方延伸過來的一座山勢突然高起,很有些鶴立雞群的味道,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是張開了嘴巴。


    平城傳承了幾千年,光是這地勢,就已經讓人有種高山仰止的味道。到底是眼光毒到了什麽程度的先人,才會在這種地方修起這麽一座鎮子。三關環抱,一星點落,正好落在中央,周圍房屋人氣環拱,那中間的一座黃土高山,居然已經是要登天的布局。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局麵,一時間我出了神,終於,一個猜測從心頭升起,這周圍山脈延伸,看似恢弘大氣,無懈可擊,三棺鎮命,恐怕沒有人會想到,難道當年爺爺就是從平城的這座鎮子周圍的山勢布局,才硬生生的算出了那三棺的位置。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到底是一種什麽地步的風水算術,從這裏的一處,算到另外一個地方完全沒關係的某處,那一整塊山石裏頭還在幾十米下嵌的一口小小銅棺材。怕是平城一千多年前的那些祖宗也絕不會想到,這世界上,居然能夠有人,把那三口棺材給摸出來。


    一群人進了竹林,絲毫不敢放鬆,走進深處,一個漢子咦了一聲,“小爺,前頭有房子。”


    我定睛一看,幽深幽深的竹林深處,一座連屋瓦房出現在視線之中,一股陰冷的氣息傳來,幾人順著瓦房摸了過去,我眼睛死死的盯著手裏羅盤,上頭的指針一個勁的晃。三叔說的地方,難道不是這裏?


    一個漢子順著家夥,小心的把瓦房門弄了開來,然後眼睛一瞪,“小爺,我知道為什麽三爺讓我們來這兒咧。這他娘的是個棺材鋪。”聽了這話,我也沒想到,兩步走了進去,手裏的羅盤已經是抖的不行,我一把蓋住指針,瞅了一眼周圍的幾十口棺材。那夥計說的是行話,這裏,他娘的居然是個義莊……


    “三爺這招果然高明……讓我們藏在板板堆裏頭。”


    “我就奇怪這地方怎麽長的出竹子,這竹林下頭,怕埋的全是這種玩意。”


    我壓根就沒想到,在這鎮子土坡的角落裏頭,居然還有個這種地方。一般的義莊都是修在荒山野嶺,裏頭長期放著的是無人認領的下不了土的棺材。昏暗的瓦房裏頭,二十來口棺材擺放的相當整齊,但到處都已經是落滿了灰塵,一看已經很久沒人來的模樣。


    除了瓦片看不出什麽名堂之外,木門估計是幾十年前換過一次,而周圍除了棺材之外的所有東西,都是石頭堆成。而屋頂的位置,一大半都是朝著這石坡的石頭吞進去的,大部分屋頂都是山石,隻有爛的不成樣子的外頭一小邊,才補了瓦簷。也已經爛的不成樣子。


    這地方不僅是個義莊,他娘的還是個廢棄的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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