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我,正在中央公園跑的豬狗不如,一路踉蹌的到水龍頭那裏喝水。


    “你可真夠能跑的。”不知什麽地方傳來一句中文。我回頭天南地北的瞧了一通,誰都沒見到,再次轉回來,發現有個人在我對麵的水龍頭如饑似渴的喝水。他抬頭的時候臉上到處都是水,一抹又繼續說,“我第一次來跑沒什麽經驗,人家說要盯著一個人跑才有動力,我看了半天,發現就你最沒有跑步的樣子,一蹦一蹦跟個鬆鼠似的,所以就盯了你,覺得應該能趕超。誰知道你這麽能跑……跑的我膝蓋都快脫臼了。”他低頭雙手趴在膝蓋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


    我當時肯定是跑的腦缺氧了,一時間內心喜憂參半,不知道是該謝謝他還是該找塊磚頭砸s他。半晌,我吐出一句:“我苦大仇深,動力比誰都大。”


    “你經常來跑是吧?”


    “通常周末,偶遇黃世仁的時候周二也跑。”


    “那我們下次見,我會跑過你的。”他說,一瘸一拐的走掉。


    “什麽人呀,沒個風火輪還想裝哪吒。”我心裏嘀咕著,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夜色已經浮上來,中央公園的路燈都已經亮起來。公園的大道很長長,長得足以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去想,接下來去哪裏。


    夜色正濃的時候,許述走回自己的房間,留艾小楊一個人在客廳裏看dvd,一個對於許述來說,boring得不能再boring的老片,《飛躍瘋人院》,而艾小楊還是喜歡用遙控器反複重播其中的一個鏡頭或者一段對白。


    許述回到房間關上門,打開電腦。紐約8點,洛杉磯應該是5點吧。他有點緊張的打開msn。這麽久以來,kirsten第一次答應和他視頻通話。許述有點緊張,猛然出門到洗手間,理了理頭發,在鏡子裏反複看了一下自己,整了整衣服,微笑了一下,又皺了一下眉,擠了擠眼睛,把各種可能用到的表情演練了一遍,調整了表情的幅度。又左麵和右麵看了一下自己的側臉,稍微放心了一下,轉身剛想出去,又折回來,取下了掛在門上的小鏡子,回到房間掛在電腦後麵的牆上,以便抬頭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樣子。


    他先打開視頻頭,照著裏麵映射出來的樣子,不停的擺弄台燈的角度,調到了合適的角度和高度,燈光把自己的臉打得又柔和又生動。剛坐定,發現電腦裏可以看到自己背後的牆上的架子,想了想,又站起來,把他和kirsten的合影放到比較醒目的位置上。又坐回到座位上,看了看表。叮的一聲,一個提示窗口出現,是kirsten。


    許述手忙腳亂的去按那個提示窗,打開後,他又抬頭看看鏡子裏的自己,然後按下呼叫鍵。


    呼叫鍵愉悅的歌唱起來,小調很是歡快,不停的響。許述緊張的聽著一遍一遍重複的樂聲,看著窗口。終於,kirsten按下確認,msn開始顯示視頻鏈接。


    對方窗口亮起的一刹那,許述覺得自己差點沒了呼吸。窗口那邊的影像在不停的調整,然後出現了kirsten。她看到自己這邊的許述,笑了,說了聲hi。


    許述愣了一下。半年沒有見麵,眼前的kirsten還是和以前一樣,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嘴巴,飽滿的額頭,笑起來像個中學生的樣子。


    他故作鎮定的也hi了一聲,然後很沒話找話的問了一聲:“聽得到嗎?”


    平時他們在facebook上聊天,許述會說一些紐約的情況,而kirsten則是會描述一些她的工作和演出,今天很累啊,明天有兩場啊,現在有了歌迷了,很客觀的,不激動也不熱情洋溢,若有若無。每天都把對方當作記事本一樣匯報一下。現在突然麵對麵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許述覺得麵前的這個女孩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半年前,她還躺在他的懷抱裏,會半夜撒嬌的推醒他說口渴要喝水、許述就迷迷糊糊的去給她倒水,等她喝完了自己也稀裏糊塗的喝兩口,然後抱著她繼續睡。陌生的是,他此刻竟然覺得喉嚨堵住了一樣。


    “你看上去精神不錯呀。”kirsten打過來一句話。


    “老了,嗬嗬。”許述回答,“你倒是一點沒變。”打完字,他像剛說完話一樣覺得喉嚨幹燥的幹咳了兩下,本來準備好的調動場麵的話好像特別不應景,腦子裏橫豎搜索不出話來。


    “今天我們去給教堂演出了,我們唱了自己創作的歌,完全是抒情風格的……”kirsten倒是開始滔滔不絕起來,“跟你說哦,當時麥克壞了,我們都是沒有用擴音唱的……”


    kirsten的話讓許述想起了當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kirsten每個周末都要去給特殊學校的孩子們義演,周六許述本來打算睡懶覺的,也總是一大早起來,帶著自己的吉他,開車送kirsten去。幾次下來,許述也索性加入了,每次kirsten彈鋼琴的時候,他會用吉他伴奏。學校裏的小孩子們都很喜歡他們,幾個有語言障礙的孩子會站在門口等他們,看到他們就開心的笑,嘴裏咿咿呀呀的不知道發什麽聲音,但是許述知道是表示歡迎。這時候,kirsten會蹲下來和他們“說話”。“哦,你想我們了呀?”她摸著一個孩子的頭,孩子點點頭。“對了,你乖嗎?我猜一定很乖,老師表揚了嗎?”另外一個孩子點頭。然後她會左右一個拉著他們進教室,而另外幾個則拉著許述的衣角一路拖過去。還有幾個智障孩子,可能聽不懂歌,但是每次表演結束,他們都和其他孩子一樣認真的鼓掌,開心的笑,kirsten會走過去,替他們擦掉口水,而許述一坐下,他們都爭著作到他的腿上。想到這裏,許述有點難過,不知道kirsten離去、表演不再進行之後,那些孩子都怎麽樣了。


    “你有沒有在聽啊?”kirsten突然問。


    “在啊,我當然在聽。”許述連忙回答。


    “我剛才說,我們下個月youtube直播表演,你會看嗎?”


    “會的會的。”許述一疊聲的說,“你的演出我怎麽會不看?我答應過你,你的首場大型演出無論是在哪裏,我都會放下手頭的一切去的。”


    “那就好。不過這次不是大型演出,隻是一個很小規模的。我的目標是在時報廣場開現場音樂會。”kirsten調皮的笑笑,“加入我們的粉絲團哦。”


    眼前的這個女孩子,許述覺得他真的愛她。愛她的善良,愛她的天真,愛她的不諳世事,愛她的一顰一笑。


    “等等,”他突然想起來,“kirsten,我要給你看一樣東西。”他說,然後按了傳送文件,一個mov電影文件。


    “是什麽呀?”kirsten好奇的問。


    “你看了就知道了。”許述說。此時,他分不清自己是緊張還是期待還是興奮。


    電腦裏傳來了kirsten看的電影的聲音。這部片子,就是艾小楊導演的,許述用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晚上剪了出來,幾乎沒怎麽睡覺。每天白天走進公司的時候都頂著黑眼圈,讓一些不明真相的同事頗為戲虐了一番:來日方長嗎,豈在朝朝暮暮。許述總是搖著頭說:你們不懂的。然後跌跌撞撞的進公司廚房連泡三杯espresso喝。到了最後幾天,他在高架上開車堵路等候的時候,居然睡著了,惹得交通暢通後,後麵一片喇叭聲。還有一次進門趴在沙發上就睡著了,搞得艾小楊不知道是該去睡許述的床還是該睡地上,好在後來許述醒了之後又搖搖晃晃的去剪片子了。


    片子講述的是他和kirsten怎麽認識的,怎麽走到一起的,怎麽一起經曆了很多風雨,包括給孩子們的義演。許述還特地帶艾小楊去了那個學校,給孩子們拍了一點鏡頭,那些孩子們雖然並弄不清楚許述在搞什麽,但是聽到是要給kirsten姐姐說hello,都開心的擠到鏡頭前來,咯咯大笑,雖然口齒不清,但是許述知道,kirsten一定能聽明白他們講的是什麽。


    許述和kirsten的認識,說來比較有情節。kirsten那時剛從澳洲畢業,到了紐約她叔叔的公司實習。公司裏看到她是老板的家裏人,自然份外照顧,讓她到市場部,監督一個廣告的製作,直接就接受case。她大小姐一個,盛氣淩人的樣子讓很多ountexecutive都望而生畏。但是既然是客戶,又不能得罪,ountsupervisor在頭痛之餘,突然想到派許述去搞定,因為他認為許述周圍總是有女孩子圍繞,肯定是一個高手。許述隻能硬著頭皮上。不過看到kirsten的時候,他還是小吃驚了一把,因為從同事的描述中,他認定那是一個中年發胖、心理不平衡的女人,但是眼前卻是一個學生氣未脫的、長相稚嫩的女孩。


    許述開始陪著笑臉,可是一段時間過後,他居然發飆了。原因是,每次出個方案,女孩總是會問:“你確定那樣做好嗎?”許述最煩別人challenge他的創意,一再耐著性子後,突然有一天就拍案而起的說:“你問我好不好?我告訴你,以我專業的角度來說,絕對是好!以後別再那樣刁難別人。”然後摔門出去。


    後來kirsten說,其實當初因為她什麽都不懂,完完全全的門外漢一個,所以每次看到方案總是想確認一下,問問創作人員他們真認為是好嗎,其實她心裏特別沒底。但是以前的創作人員經她一問,都說回去修改,隻有許述對自己的創作特別有信心,她於是被他的那種說一不二的舉止折服了。後來反正這對冤家就變成了戀人,連老板都說是他給做的媒,以後成功了要請客喝酒的。許述總是大叫:“哇,你們當初是叫我去賣身的哎,有沒有搞錯啊,我是為了公司的利益,應該拿獎金的啊。”


    後來kirsten實習結束後不知道該不該留下來,許述說,followyourheart。kirsten說她想當歌手,但是歌手沒什麽收入的。許述一拍胸脯說:“我養你。”kirsten嬌笑著就撲到他的懷裏。


    情況就是這麽簡單。


    後來kirsten和朋友組建了樂隊,到處演出,生活非常不規律,經常不到天亮不回家。朋友因為吸毒被扣起來,還總是叫許述半夜去保出來。一年以後許述身心疲憊,說是希望兩個人冷靜一下。恰好kirsten收到一個agency的電話,希望她跟一家新建立的公司簽約。kirsten頭也不回的收拾行李走了,因為許述要求冷靜的話,對她來說是一種拒絕,她聽不得別人拒絕她的話,走前在門口說了一句:“不需要冷靜了,我們分手吧。”


    電影裏,從他們相識到分手,每個鏡頭都表現的完美而又浪漫。當最後幾個孩子在鏡頭前咯咯笑的場景出現的時候,kirsten終於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小豬,你知道嗎,其實我很想你!每次我演出完回家的時候,總是想,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就可以坐在你腿上,哭或者笑,然後讓你抱抱我,這樣我就不累了。”


    “kirsten,”許述說,“對不起,當初我太輕率了。跟你分開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一段感情是需要維護的,我不能因為你的一點壞習慣就全部否定你,我們應該坐下來談,把問題談開了就好了。”許述的眼睛也有點濕潤,“這樣吧,你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嗎?即使我們很有很多矛盾和摩擦,隻要我們一直努力,總是workout的。我答應你,這次我不會輕易放棄,你也不要放棄。”


    kirsten一邊哭一邊點了點頭。


    “kirsten,回紐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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