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語錄,金枝欲孽的唯一缺點就是太“低端。”香港人拍的所有電視劇電影一樣,那些眼皮子淺缺乏底蘊的前殖民地人民,大大低估了宮鬥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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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警翻著值班表,做警察就是這樣,別人越閑的時候他們越忙,值班從十二月中旬開始,保兩節,保和諧,從上到下隻有一個目標——和諧。


    問題是,偷、騙、搶的各種犯罪份子也要過年,最糟心的是每到這個時候總有“不專業”外行人加入進來,這種人一年到頭在a市打工賺不到錢或者賺到的錢全花了,為了能夠回家體麵些,腦子一熱就加入了犯罪的行列。


    為什麽說他們最糟心,不專業就意味著意外傷害多,“專業”的偷、騙、搶多半知道自己做到什麽程度,被抓了十年的牢頂天了,為了那點子錢搭上命不值得,可那些不專業的呢……


    別的不說,就說去年的這個時候,一家外來打工開小飯店的一家三口連同來借宿的小姨子一起被砍死在飯店裏,周圍群眾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編的故事都夠寫十部犯罪小說了,結果就是與這家人經常來往的在附近工地打工的同鄉,吃喝嫖賭輸了工錢,怕過年回家沒辦法交待,想到這一家人這一年沒少賺錢,半夜摸進來偷錢,被起夜的小孩子撞見了,惡向膽邊生……殺人滅口……那個人不到一周就歸案了,可四條人命和兩家人的幸福就這樣毀了。


    當警察就是這點不好,翻看著日曆都能想到很多不想回想的事,就是因為過年的時候如此緊張,治安這一塊的壓力如此之大,像是鄭鐸打電話跟他說的人口失蹤案,不被重視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翻了一下這個叫賈陽陽的人的檔案,從檔案上看是個清白人,沒什麽案底,在北京有兩處房產,手機號碼從去年12月初就沒有任何動靜,沒有電話、短信和上網流量,現在已經自動停機,這對於一個成年的現代女性來講十分可疑,從火車記錄來看,她確實在12月初買了從北京直達a市的高鐵車票,但人有沒有登上火車並不十分確定。


    賈陽陽的丈夫檔案卻並不清白,二十三年前因貪汙公款被捕入獄,出獄後跟人合夥做生意,但有根據北京方麵發過來的資料,有幾個女人曾經告過他詐騙……


    就在他想得有些入神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號碼,是110……“喂?”


    “你好,是劉警先生嗎?”


    劉警瞬間就樂了,靠在椅子背上玩著筆,順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整個冬天都在節食,多少有了點效果,一塊腹肌小了些……“是。”


    “你的一份經由圓通速遞發送的包裹檢查出了毒品……”


    劉警撓了撓頭發,“哦,那是不是要報案。”


    “我們就是警察。”


    “你是哪裏的警察?我最近隻在浙江買過東西。”


    “我們就是浙江的警察。”


    “下次冒充浙江人的時候,把口音變一變,福建人。”他掛斷了電話,這種電話說起來對他這樣的人是調劑對於那些會上當的人……


    他繼續翻看卷宗,這個案子確實有疑點,問題是案發地是哪裏,如果是北京,不屬他的轄區,如果是a市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又是怎麽回事??


    許阿姨家的回遷房還沒有交工,她租住了一位去外地兒子家住的老姐妹的老公房,每天養養從老房子帶來的十幾盆花草,喂一喂老姐妹留下的金魚,早晨起來上班掃樓道,掃幹淨了騎著電動車回家,晚上再去掃一次,工作時間差不多有將近七個小時,她是勞動慣的人並不覺得累,餘下的時間伺候花草和魚看看電視,等待關於女兒的消息,這差不多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她的手機24小時開始,稍有些電量不足就會充電,生怕女兒打來電話她接不到,就算是陌生的電話,依舊照接不誤,每個短信都會仔細查閱……


    “喂……”


    “你是不是有個女兒叫賈陽陽?”


    “是啊。”


    “她在我的賭場賭輸了錢,被我抓起來了,兩天之內拿錢贖人,否則我就撕票……”


    許阿姨的頭嗡地一聲暈了,“好,好,我馬上去寄錢……你們別傷害啊她啊!別傷害她!”


    “你現在去銀行,到了銀行我們會聯係你的。”


    “好,好的……”


    “別報警,我們有人在跟著你,你報警的話我們馬上撕票。”


    “嗯,嗯,我不報警……”


    如果有人覺得春節這個全中國人民最重視的節日會影響到事務所日常的生意那你就錯了,春節的時候確實生意不多,但是一旦有生意,簡直是新年開門紅,一單案子賺回所有收益的節奏。


    比如今天上午的這位委托人,渾身上下的所有衣務首飾加起來,夠在遠郊區買套小戶型了,臉上至少動過四次刀子,再加上肉毒杆菌的作用,連笑都是皮笑肉不笑帶不出一丁點的笑紋。


    “林女士,你覺得我今年像是多大?”


    “您今年有三十嗎?”林嘉木遞上一杯熱茶。


    “姐姐我四十五了。”女人看也沒看那杯茶,“你看我像嗎?”


    “不像,真得不像。”


    “你看我不像沒用,我老公看著我像八十,不瞞你說,我們倆個現在睡覺都不睡一間屋子,一個二樓一個三樓,有事得電話聯係……我兒子又在國外讀書,除了加菲,連個跟我說話的人都沒有。”


    “加菲?”


    “我養的狗。”


    “哦。”


    “我找你們呢,不為別的,就為了解一個心疑,我老公在外麵的女人裏麵,他最寵的是哪個……”


    林嘉木差點兒被口水嗆到,雖然這個女人的丈夫有情婦這種事已經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了,但這個要求……


    “你的意思是……”


    “我呢,雖然脾氣不好,生性耿直,說話愛得罪人,但是還是結交了幾個不錯的朋友的,他們告訴我,有人要上位……要入駐大宅。”


    “大宅?”


    “你沒認出我嗎?我隻說一件事,我夫家姓朱,我姓姚。”


    “啊……哦……”林嘉木晃然大悟,其實不怪林嘉木沒有更早認出這位a市名媛裏的名媛,貴婦裏的貴婦,實在是因為她本人跟她po上網的照片出入很大,網上的的她確實四十五了還像不到三十的j□j,現實中的她嘛……像是戴了張年輕女人麵具的中年婦女,雖然一樣的珠光寶氣,但實在是聯係不到一處。


    “原來我在文工團的時候是唱茉莉花出名的,人人都叫我姚茉莉,他也最喜歡我唱茉莉花,我就改名叫了姚茉莉。”


    “您本人比網上的照片還要年輕漂亮,我實在是認不出來。”


    “嗬嗬,你不用睜眼說瞎話了,我知道我現在什麽樣,要說漂亮,我年輕的時候才是真漂亮,現在那些所謂的當紅明星,沒幾個能及得上我當年的一半的。”


    “您說得是。”根據林嘉木看到的照片的確如此,照片裏的姚茉莉穿著一身普通的演出服,依舊光采照人。


    “我熬了二十年,才有了今天,他在外麵花我不管,他另有新歡也無所謂,但是讓我讓出位置,讓我兒子多了個弟弟又無家可歸,我不能不管。”


    “是,您的委托是……”


    “錢我無所謂,重要的是找出想要上位的人誰!她到底有沒有生兒子,生了兒子的話那個小賤種在哪兒!”姚茉莉說著甩出一打照片。


    林嘉木自從知道了她的身份,滿腦子想得都是怎麽樣能夠既不得罪這尊大佛,又能夠把她“請”走,豪門爭產是一回事,朱門爭產是另一回事,金枝欲孽都不足以形容這裏麵的危險,看戲可以,牽扯進去絕非聰明人所為。


    她慢悠悠地撿起那些照片,照片裏的人有三分之一她能叫出名字,剩下的一半看著眼熟,把照片翻外來後麵清晰地寫著小檔案,看見全名,林嘉木恍然大悟,還有幾個看著跟演藝圈關係不大或者還沒有出頭,直到最後一張……竟然是一直遍尋不找的賈陽陽……


    “你認識她?”


    “不認識。”林嘉木拿起兩張照片,“她們倆個都是……不是說她們是好姐妹嗎?”


    “嗬嗬,好姐妹才好共侍一夫啊,聯合起來打擊別人啊……不過比較受寵的是這個,我略施了小計,她們倆個就掰了,現在鬥得最狠的就是她們倆個。”姚茉莉笑道。


    “哦,我知道了。”


    “不過她們倆個都沒生兒子……”她從包裏掏出粉盒照了照自己的臉,“嗯……反正最近這十年跟他有長期關係的全在裏麵了,你自己慢慢查吧。”她說完把粉盒合上,放進了包裏,拿出一張支票,“十萬訂金,事成之後我再給你二十萬。”


    “是。”


    “合同呢,我就不簽了,記住了,我從來都沒來過。”


    “是,您從來都沒來過。”林嘉木笑著起身送客。


    “她就是姚姨娘?”汪思甜收拾著“貴客”留下的碗碟。


    “是啊,她就是姚姨娘。”別看這位姚茉莉女士現在一副正室範兒,二十三年前她也是小三,而且做了二十年的小三……


    朱家大太太也是寒門出身,憑著美貌和手段上位,怎奈肚子不甚爭氣,連生了兩個女兒,自己也色衰愛馳,雖說正室之位穩得很,借著夫家的勢力把娘家也鼓搗成了豪門,卻也管不住風流花心的老公借著傳宗接代的名義在外麵亂搞,也許真是姚茉莉命中主“貴”,在外麵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女人裏,姚茉莉是唯一生了兒子的,自然要比別人金貴些,這些年女人來來去去,連大太太都熬不過早早的死了,隻有姚茉莉姚姨娘巋然不動,甚至在大太太去世之後兩年,終於領了結婚證,上位成功。


    可這位也一樣有硬傷,也許是姨娘生活太過寂寞,也許是想要顯示自己並不比“能幹”的正室差,她愛慕虛榮喜好結交“朋友”,最愛借著自己的背景替人牽線當說客,空手套白狼,刷麵子賺錢,在網上炫富無度,甚至上了外國的雜誌,朱家雖然早無心於政治,對她這位愛炫耀惹事的,卻也沒有多少好感,再加上她早已經失寵,現在她雖然是“合法妻子”,可任誰都知道這四個字有多容易被雨打風吹散。


    林嘉木早就料到會有一場有趣的大戲,卻沒有想到賈陽陽竟然牽扯其中。


    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汪思甜去開了門,大聲喊了一聲,“許阿姨!”


    林嘉木飛快地把桌上所有的照片都掃進一個檔案盒裏,死死地扣住盒子。


    “嘉木!陽陽被綁架了!”許阿姨卻無暇注意到林嘉木的小動作,捧著手機一個勁兒的哭,“綁匪要二十萬……可銀行不讓我取錢也不讓我轉帳……”


    “綁架?”林嘉木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她接過手機,翻看了一下通話紀錄……“阿姨,您別急,最信電信詐騙的比較多,也許是有人騙您呢。”


    “騙我?他們怎麽知道陽陽不見了的?”


    “他們是漫天撒網……”她一邊說一邊回撥了過去,接電話的人是個操著一口南方普通話的外地人,沒等林嘉木說話就先說道:“錢你匯過來了嗎?”


    “匯錢可以,我要聽見我姐的聲音。”


    “你姐?”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好,你等著。”


    連賈家隻有一個獨生女都不知道,對方是真綁匪的可能性無限趨近……


    “你別騙我了!賈陽陽說她沒妹妹。”對方說道。


    “我是她表妹。”


    又過了一會兒,對方可能還在商量些什麽,然後電話……被掛斷了。


    “阿姨,他們就是騙子而已,聽說您找了親戚,就……”


    “他們會不會撕票啊?”


    “阿姨,這個是詐騙電話,陽陽姐不在他們手裏,他們怎麽撕票?”汪思甜笑道,“來,阿姨,我給你看看網上的新聞,這樣的事最近發生了很多起了呢……連一個很有名的大明星都上當了呢……”


    林嘉木表麵上陪著笑,臉上卻帶著擔憂,對方不是漫天撒網的電話騙子,而是知道一些賈陽陽的內情的,這單案子,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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