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語錄,用青春賭明天的結果鮮少有皆大歡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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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你就算是每天都能見到他,卻仍不會記住他的名字,你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做好應該做的事,減少出現在你麵前的機率。


    林嘉木所居住的小區就有這樣一個人,負責林嘉木居住的整個單元的清潔工作,是個年約五十身材有些臃腫的中年婦人,她應該是在林嘉木買下樓上樓下兩套房子之前就已經在這棟樓裏工作了,可林嘉木隻是記得她的工號牌上好像寫的是許什麽什麽……


    就是這樣一個人,在某天早晨按響了林嘉木家裏的門鈴……


    那天應該是三九的第二天,肖文玲的案子還沒有結束,林嘉木正在處理一樁很平常的外遇案,難度不大,案值很高,昨晚一直監控到晚上十點多才回家,門鈴響起的時候,正在睡覺的她,以為是手機在響,閉著眼睛去摸手機,鄭鐸已經起來了,披了件晨縷去開門。


    她本來以為鄭鐸很快能把來人打發走,可等了一會兒鄭鐸仍然沒有回來,客廳裏傳來小聲的說話聲,林嘉木揉了揉眼睛,抓了抓頭發,起床去看看情形。


    客廳裏鄭鐸正在跟一個很麵熟的女人說話,女人穿著寶藍色的立絨鑲鑽小衫,同樣的一件衣服林嘉木試圖買來送給媽媽張雅蘭女士被張雅蘭女士痛斥,頭發染成了棕色但隻有發梢有些顏色了,燙得滿頭都是卷紮了起來,在沙發的另一側放著一件老綠的羽絨服,鄭鐸跟她聊天時叫她許阿姨,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鄭鐸,有客人?”


    “是許阿姨,你先去洗漱一下吧。”


    “哦。”林嘉木並沒有想起許阿姨是誰,還是點頭答應了,快速進了浴室一邊洗臉收拾一邊回憶著那個人是誰,在刷牙的時候忽然想到……是她……清潔工許阿姨!鄭鐸什麽時候和她這麽熟悉的?這個時間段不是應該是她的工作時間嗎?她沒有麻木不仁到以為每天樓道都幹幹淨淨的是什麽人在使用魔法,隻不過每次許阿姨都是彎腰低頭,穿著那件又肥又大的物業製服,她一直沒辦法把她和坐在自己家沙發上的普通中年大媽聯係在一起罷了。


    梳洗完畢找回理智之後,她又經過客廳回到臥室去換了套大嘴猴的家居服出來,“許阿姨,今天怎麽這麽得閑來我家喝茶。”


    許阿姨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這麽早過來。”


    “不算早,如果不是昨晚加班了,我們本來也應該起床了。”


    許阿姨又抿嘴笑笑,林嘉木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多餘,本來許阿姨這個時間段應該是在清潔樓道,她什麽時候起床許阿姨鞏怕比她自己還清楚。


    “我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們幫忙。”


    “什麽事?”


    “我知道你們是做電視裏麵那種……私家偵探的生意的,你們能不能幫我找一個人。”


    “誰?”


    “我女兒。”


    許阿姨講了一個很“普通”的故事,許阿姨全名叫許麗跟丈夫老賈原來都是a市一家很有名的大型國企的職工,兩個人都是十幾歲進廠,從學徒做起,一直工作到將近四十歲,以為會在企業一輩子,安安穩穩的做到退休,誰知道國企下崗買斷,夫妻兩個雙雙下崗,上有雙方年過七十的老人,下有十一歲的女兒,兩夫妻連傷心難過的時間都沒有,就開始了漫長的找工作,他們打過各種零工,也擺過小攤,生活漸漸安穩了起來,日子也開始有了些盼頭,可這個時候許阿姨的丈夫老賈病了,肝癌,全家僅有的那點積蓄都搭了進去,可絲毫沒有起色,不到一年老賈就死了,隻剩下了眼淚都哭幹了的老人跟哭不出來的許阿姨和女兒,唯一的遺產是房子和十幾萬的外債。


    許阿姨替人做鍾點工,清潔工,一點一點的攢錢還債,贍養老人,養育孩子,最難的時候三年沒買過一件衣服,全家過年隻有兩個菜,幸虧女兒很爭氣,成績一直很好,考上了大學之後也找到了一份不差的工作,開始每月往家裏寄錢,這個時候鍾點工和清潔工的工資也在漲,外債也還得差不多了,許阿姨覺得自己賺的錢足夠花,女兒寄的錢她全攢下了,給女兒當嫁妝。


    就在這個時候,開始有人半夜往她家打無聲電話,還有人莫名其妙地打電話罵她和女兒,她原來以為是有人惡作劇,直到後來有個女人指名道姓的罵她的女兒是婊/子、賤/人、小三……


    她打電話把女兒叫回了家,假裝知道了一切套女兒的話,這才知道女兒大學畢業之後找得所謂好工作,竟是去北京的一間很有名的夜總會做小妹,不到半年就被一個有錢的四十幾歲男人包養,那個男人很“癡心”送她別墅車子金屋藏嬌,還讓她替他生孩子。


    “媽,你不明白嗎?我隻是想要你過上好日子,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笑貧不笑娼,我上大學的時候那些同學都瞧不起我窮,不會打扮,還有a市的同鄉說我穿得土丟了a市的臉,寢室裏丟了錢每個人都懷疑是我,可我變得有錢了之後,她們一個個都變了臉色,都要來巴結我……他對我是真心的……小三又怎麽樣?隻要我跟他結婚了,誰會在意我之前還有一個原配?他跟我說了,要替你在北京買間大房子,請個保姆伺候你,如果你不想要的話,在a市也可以替你買間別墅……”


    許阿姨的回答是給了女兒一個耳光,把女兒趕出了家門,從此絕口不提女兒,“我和她爸都是個本份人,最窮的時候都沒有偷過人家一針一線,沒想到她竟然成了這個樣子……”盡管事過境遷,許阿姨說到這裏還是流下了眼淚,“她後來又給我打過好幾次電話,也來家裏找過我,我都不理她……後來她又定期給我發短信……發照片……還往我卡裏打錢,她說跟那個人分手了,又交了男朋友,可我看照片也是個有錢的老男人,後來我就懶得理那些人是誰了,去年她說她找到了可靠的男人,兩個人結婚了,她好像生了個兒子,還說今年過年要帶著孩子和丈夫回來看我,可從那以後,就漸漸沒了消息……”


    像她這樣正派本份了一輩子的人,當著兩個並不熟悉的人,說出自己女兒身上發生的這些事,對她來講簡直是心理淩遲,“我一個月以前就已經開始懷疑了,可打電話過去是空號,我寄信給她給我的地址也是石沉大海,我請假去了趟北京,打車找到她給我的地址,可那裏根本沒人,問周圍的鄰居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在哪兒,我去了派出所,報案說女兒失蹤了,派出所的人知道我女兒已經二十八歲了和我多年沒有聯係,根本沒把這樁案子當回事,隻是答應我會幫我找我女婿問問,後來有個自稱是我女婿的人打電話給我,說他們離婚了,我女兒回a市了,讓我不要再騷擾他……可是……她回來怎麽會不告訴我?她之前每次換手機號都會短信告訴我……為什麽這次一下子就變成了空號,我問他我外孫在哪兒,他說不知道……”


    “我實在沒辦法了,就回了a市,可無論是我女兒的同學還是朋友,都不知道她回來的消息,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我是不會來找你們的……”


    林嘉木聽到這裏眼神裏帶了幾分的沉重,情婦也好,夜場小姐也好,本來就是高危人群,許阿姨的女兒做為一個成年人忽然改變了生活習慣,不接一直努力聯係的母親的電話,十有j□j……凶多吉少。“許阿姨,你能把她發給你的那些短信都給我嗎?”


    “嗯……我隻有最近一年的短信了,短信箱總提示滿……我找人幫我刪那些垃圾短信什麽的……還換了手機,可也存不了多少。”


    “行。”林嘉木這麽問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指望收到多少報酬,她做好了做一單“法援”生意的準備。


    許阿姨又從羽絨服兜裏掏出一整捆的一萬元錢,“這是我這些年攢的錢……我家的房子也拆遷了……你找到她一定要告訴她,現在家裏有錢了,拆遷的時候家裏的房子換了一大一小兩套,大的我給她留著,小的我自己住,她寄給我的錢我也一直替她攢著呢,已經有幾十萬了,我本來不想留……可報紙雜誌上總講,那些做……錢來得快去得也快,我替她攢著……萬一以後她學好了,也好有個過河錢。”


    “嗯。”不管女兒有多不堪,總是要可憐天下父母心的……不光有歹竹出好筍,也有好竹出歹筍,希望許阿姨的女兒,能活著回報這一片慈母心腸吧。


    送走了許阿姨,林嘉木去廚房點火準備煮麵條,鄭鐸進來幫她摘菜,“你一開始沒認出許阿姨吧?”


    “沒有。”


    “她其實挺不容易的。”


    “你認識她很久了?”


    “是思甜認識她很久了,她的事是思甜跟我說的,所以她按門鈴的時候,我差不多就猜到什麽事了。”


    “真奇怪,為什麽我們每天看見的事情,反而是最不了解的事情呢。”比如理所當然的以為清理樓道的清潔工貧窮可憐,認為她們的存在無關緊要,又會時不時的發些“善心”,林嘉木覺得自己是個了解一切的人,對自己竟然不知道許阿姨的事,有些……尷尬。


    鄭鐸把摘好的菜放下,親了林嘉木一下,“我去給劉警打個電話。”鄭鐸心裏對許阿姨女兒的下落一樣持悲觀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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