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夥短小而精悍的流寇最終還是迎來了他們的同行。在照舊襲殺客商的時候被人把殺戮的高歌給生生掐斷,綿羊褪下了軟弱的皮囊,在偽裝乍破的時候,獵手與獵物的地位悄然翻轉。


    陳默割下了流寇首領的頭顱,對著蜷縮成一團的年輕士卒獰笑道:“滾回你們來的地方去,告訴那些高高在上的雜碎,泗山諸將,等著他馬輝親臨渭南山關!”


    士卒像是抓住了根稻草,撲騰著躍上馬背,幾個呼吸間就看不到了蹤影......


    鞍馬城裏的雜碎很生氣。


    杜兆麟擰斷了報信士卒的脖子,麵無表情的看著馬輝手底下的戰將,他隻說了兩個字。


    “該死!”


    肅殺正盛,城中人人不敢言語,眾將們隻顧著悶聲照做,他們也搞不懂那日的該死說的到底是誰。


    是對泗山忤逆的賊子麽?還是獨自苟活的士卒呢?或者...他僅僅是覺得諸事不順,而當著悲憫世人的天地之麵宰殺了一個可憐的祭祀品。


    因為這兩個字組成的一個詞鞍馬城開始忙碌起來,按照原先的布局將龐大的惡獸之師運往到南麵的戰場上去。


    杜兆麟知會了馬輝一聲,送去的是私人信函,他好像並不覺得這些醃臢能夠到勞煩公事的地步。


    ......


    渭南山關上聚齊了泗山的精銳,由將至兵,一應俱全。相比之下,反倒是泗山成了一副被掏空的模樣。


    許用耷拉著腦袋,他想跟公孫十二做最後的道別,可惜躊躇了半天也沒有去找那位姑娘。


    他沒有長篇大論的時間,更不具備一句話就能說到女子花枝亂顫的那份...唔,姑且稱之為雞智吧。


    林長天很不耐煩的看著許用,泗山上負責去渭南關征戰的大將可就剩他倆在原地磨蹭了。


    “你有甚害怕的?她不過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子,可能的確是...有容乃大了些,可這能阻擋住你告別的步伐嗎?”


    許用先是點了點頭,表示讚同,然後又蹙起了眉,覺著哪裏不妥。過了一會,他盯著林長天不放,把雙手比做了更大的圓形,意思很明確,那叫海納百川。


    “能不能正經點?想這事的時候,你這腦袋就開竅了?得嘞,許爺您還是聽我的吧,不要那麽木訥,要學會走到女孩子的心房裏嘛。敲開那扇藏著的門,交換彼此的愛意,纏綿在一塊,直到結晶蔓延,把你和她的心澆融得真摯,無比堅硬。”


    “那不就是...心髒移植手術嗎?”


    許用眨巴著眼,一臉疑惑的問道,他顯然是沒搞明白救人命的事情能跟公孫十二搭上什麽邊。


    泗山之主微眯著眼,他也不管許用在背後的叫嚷,自顧自的走下山去。


    嗬,一輩子吃不上四個菜的玩意。


    許用撓了撓頭,決定硬著頭皮去公孫十二的閨房走上一番。


    這位爺挺著了胸膛,直勾勾的看著公孫十二,似乎要與她胸前的波瀾壯闊不分伯仲。


    “你瞪著我作甚?想打架不成!正好本姑娘技癢,今兒非領教領教你泗山爺們的手段。”


    公孫十二瞪了回去,她眉眼含怒,如同一隻充滿野性的雌獅正威嚇著自己的獵物。


    “你誤會了,我...想當你一人的園丁。”


    “為,為何呢?”公孫十二俏臉微紅,似不願聽,但還是問出了口。


    許用長吸了口氣,一把拉起公孫十二的玉手,在她滿眼的期許中堅毅而果決的說道:“因為那樣可以在你心裏種滿逼樹...”


    房間裏飛出來條漢子,之所以用了一條而非一個,大概是因為漢子起身時的姿勢像極了沒翻過身的鹹魚。


    ......


    雙方在關口對持了很多時日,都拿著各自手底下最不值錢的士卒去當作籌碼試探彼此的底線。


    虎狼審視著彼此,誰都沒有退卻,而是在思忖如何咬斷對方的脖頸。


    隻不過一個拿出了全部的身家,一個卻是在考量自己該付出多少的代價才能算得上大勝而歸。


    “如果對敵是別家麾下,那幹耗著就行,反正我等依據天險,諒誰也強攻不得。可現在要跟哥幾個打的是北境之師!怎麽,你們還想跟馬輝老賊拚拚家底不成?”


    戚勇率先嚎了起來,議事帳中,他惡狠狠的瞪著呂梁,原因無他,隻因這位老友現在是主張退守的一方。


    奎生大步走到戚勇的麵前,跟他一塊,如同兩隻惡犬,正狠狠的盯著呂梁。


    他心底裏那股氣憋了很久,說好的擺開陣勢廝殺一場呢?結果到了最後還不是讓自己幹起了老本行的差事。


    “正因為來犯之敵凶戾,我軍才需避其鋒芒,耗到他兵馬疲頓,銳氣盡失,再遣一支勁旅下去,那不就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了?”


    呂梁拉著許用,把眼睛移到了一邊,顯然是不想和狗對視的。


    誰都是山上的好漢,各持己見,誰也不肯承認對方的“自以為是”。


    於是一眾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了看熱鬧的那位大爺。


    林長天本是要睡過去的,眼見著又要他來拿主意,心裏暗暗叫苦,不情不願的說道:“各位久經沙場,能說出來的肯定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不是?是戰是守,都不如等今兒過了再說。”


    “您前天推昨天,昨天又推到今兒來,還想著往明天,後天去拖嗎?如此反複,那打什麽仗!”


    跳出來指著林長天鼻子罵的是一少年,他定睛望去,其實心裏早有了底,得,不出其外,果然是藺昭那小子。


    他是很歡喜這少年郎的,但軍機大事畢竟容不得有人跳出來催促出個結果,林長天收了笑容,厲聲喝道:“黃口孺子來插本帥的話嗎?敵軍不也是按兵未動嗎?急什麽...”


    林長天正打著官腔,突然從帳外衝進個兵卒,踉踉蹌蹌的摔在地上,也不顧身上泥垢大聲喝道:“關外有人搦戰,已斬了咱家十幾位將卒啦!”


    一旁同樣昏昏欲睡的陳子良猛地抬起頭來,趁著眾將愣神提起槍竄出了門外,一眨眼的功夫,就已不見了人影。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戚勇,他怪叫著,顧不得披甲就衝出帳去,緊跟其後的是奎生,許用,藺昭等等。林長天鄙夷的看了眾人一眼,慢悠悠的踹開窗門,縱身一越,他是會飛的......


    關外的人影卷著黃沙,似乎要把這地的青翠給踏成荒蕪。


    為首之將立著把銀槍,圍繞那身周的十幾具死屍轉起圈子來,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他垂在馬首旁的腦袋突然抬了一點,耳朵豎起,微眯著眼,度勢起那從關隘新下陣來的槍將。


    “你的馬不錯,那槍也是上好的,許是陽石做的?”


    那將也在打量著他,沒放什麽狠話,語氣很平淡,一臉的認真,似乎隻是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於是鬼使神差之下,他決定放句狠話,哪怕之前先開口威嚇的,都成了這地上的死屍。


    “某家久曄,你若能宰了我,這槍不就歸你了?到時候無論什麽做的,是拿來收藏還是殺人,都能隨了你的意不是?”


    陳子良向來聽人說話的時候都是很認真的,他點了點頭,覺得這廝雖然看著傲慢可倒是個講理的妙人。


    他決定聽人家的話,豎起長槍,打馬殺將了過去。


    那將眼皮都懶得抬下,慢悠悠的抬起身子,正欲開口詢問前來送死之人的名號,好讓自己可以冷酷的說上一句,某槍下不斬無名小賊!


    但他很快就把眼睛驀地長大,然後再也沒合上過。


    撲通一聲,屍體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正互相打趣的久曄部曲愣在了原地,久久沒回過神來。


    隻見陳子良行至中折突然憑空躍起,狠勁把長槍扔了出去,貫穿過久曄的身體,一路砸死了大片的人馬,直到中軍陣中,被人拿手抓死的時候,仍是威勢不減,風聲急促,欲刺透了那人的麵門而去。


    陳子良從一匹馬走到另一匹馬,他把久曄順手扔了出去,審視著新到手的銀槍白馬,他憨厚的笑了起來,很是滿意。


    不過這廝到底是不知足的,他翻身上馬,透著那片混亂看到了舉起在空中的...一隻手。


    “那漢子,還勞煩你把槍還過來,提前謝過了!”陳子良大聲喝道,他講話的模樣跟聽別人說的時候一樣認真。


    空中舉起的手轉著圈,那漢子揣摩著槍身上刻下的娟秀字體,喃喃道:“唔,陳子良麽,倒是聽過的。可這字...他憑甚比老子的好看?”


    “陳子良,我且問你,這槍身上的字是你自己個刻上的嗎?”


    漢子很認真的說著話,豎起耳朵,等待著回應。


    陳子良撓了撓頭,牽著馬走了過去,在無數的兵戈麵前停了下來,看著烏泱泱的一片大聲喝道:“當然不是,我手很笨的,刻不來這麽好看的字。”


    “那是誰刻的?泗山上的哪位爺們?”


    漢子仍不死心,他不相信這北域的地界竟然有男人比他的字還好看。


    “不是爺們,是個丫頭,唔,林小兮你是不知道的吧?”


    陳子良探著腦袋,跟孩子饒有興致的隔空對話。


    漢子鬆了口氣,但還是按捺不住心裏的好奇多了一嘴:“那女子是你何人?能給你廢這些精力?”


    陳子良苦著臉,他是想說那是自己結義兄弟的,可林小兮在刻完這些字後威脅著讓自己改口叫她婆娘。


    唔,答應別人的事要做到,於是陳子良在兩軍陣前,當著無數士卒的麵大吼了一聲:“那是俺婆娘!”


    兩軍讓震得鴉雀無聲,林長天微眯著眼,他很欣慰自家山上總算不是人人都如許用那根木頭一樣了。


    “嘿,我就知道咱的字比他好看。”但漢子很快就笑不出來了,他想起自己是沒婆娘的。


    其實不光他垮著臉,就連對麵軍中的奎生也是一臉不忿和...無可奈何。


    打仗就打仗,你說這些...渾話做什麽呢。打壓敵我雙方的士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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