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歇了一陣之後,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裏了,剛剛光顧著跑,也沒注意方向,現在更是連方向也辨不清楚了,而林子裏本來也沒有路,隻有長得一蓬一蓬的雜草,我明知道自己這樣亂走隻會越發走到不知道的地方去,可是我不得不走,因為停留在原地更讓人恐懼,隻有不停地走才能打消一部分心上的恐懼感。


    而且我亂走亂走的,竟然來到了一條山路上,也不知道是通往哪裏的,有了路那就是說無論從那邊都會有出口,隻要沿著路走總會有一個出去的地方,於是我就順著路一直往下,我覺得我們是上山來的,下坡路的話能走到下麵去,說不定就走出去了。


    我走了百來十步,忽然看見前麵影影綽綽地似乎有一隊人正走上來,我隻是看了一個大概,不明白這麽晚了怎麽會有人走上來,於是不敢再呆在路上,而是走進樹林裏的雜草叢裏躲了起來,一直盯著這隊人馬,大氣也不敢出。


    隻見那一隊人很快就走到了我剛剛站著的這裏,他們近了,我才發現他們的隊伍很有序,前麵有一個帶頭的,提著一盞白皮燈籠,但是那裏頭的光感覺一點都不亮,他戴著一頂鬥笠,而後麵的人就不像他這樣的裝扮,都是一些尋常的衣服,隻是雙手卻搭在他肩上,再後麵的又把手搭在前麵的這人的肩上,一共有十來個人,所以遠遠地看才看著是一隊人。


    但是我看到他們這樣的走姿的時候,卻暗暗心驚,因為這根本就不像人的走法,嚴格來說,不像正常人走路的姿勢,而且它們都垂著頭,好像根本就不用抬頭,隻用跟著最前頭的那個人走就可以了。


    我正看得出神的時候,忽然中間有一個人猛地抬起了頭來,然後就看向了我藏身的這個地方,頓時我就覺得毛骨悚然起來,把頭壓低了一些,以為自己剛剛太過於專注所以被發現了,可是接著就覺得不對勁,這個人怎麽越看越像父親。


    我看不清他的臉,隻見他抬頭看著我藏身的地方,一直看著,如果我能看清楚他的表情的話,他的臉上絕對是詭異之極的笑容和表情。


    我於是就覺得這隊人有古怪,就在他們走遠了一些之後跟著上了去,他們在前走,我在後頭跟著,倒也沒有被發現,後來我忽然看見前麵出現了一座宅子,然後這隊人就進了宅子裏,這是一座隱藏在樹林當中的宅子,看著就陰森森的,我到了宅子外麵,想著要不要進去看個究竟,究根追底,我還是想知道父親他為什麽會在這支隊伍裏頭,他們這是要去哪裏。


    至於他們進了這座宅子之後,就再沒有半點聲音了,我在外麵觀察了很久,最後決定自己也進去看看,我從門縫裏把身子擠進去,進去之後才發現裏頭竟然也是一座四合院,四麵房子圍成一個院落,我看見那盞白皮燈籠被掛在門口不遠的一棵樹上,也不知道是一棵什麽樹,總之在夜裏看著就是支丫八叉的斑駁一片。


    我往裏頭看了看,並沒有見有任何人的蹤跡,正要進去看個究竟,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從身後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另一隻手已經把我緊緊地鉗製住,我立刻劇烈地掙紮,然後就聽見那人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石頭,是我!”


    這是先生的聲音,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然後先生繼續和我說,他鬆開手,但是我別叫喊,我點點頭,先生這才鬆開了手,我被鬆開之後呼吸了幾口,然後用很小而且異常驚訝的聲音問先生他怎麽會在這裏?


    先生卻搶我一陣白說,他還想問我怎麽會在這裏呢,然後就問我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我搖搖頭自然說不知道,然後先生才故意問我說,我腳上穿著的是什麽?


    第一百四十八章 救援


    說到這裏,先生還不等我回答,就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你穿了死人的鞋子,死人躺在棺材裏當然不可能起來穿著到處跑,那是誰在穿,它能穿著去哪裏?”


    我被先生這麽一說心上已經明白了八九分,然後驚訝地環顧了一遍周圍,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這是另一邊?


    先生才點點頭說是,要不我以為我能在哪裏,然後就責備我說連什麽時候走到了另一邊都不知道,萬一在這邊迷失了,那在我們那邊就算是死啦。


    再英勇的人對死亡都充滿了畏懼,更何況還是這種稀裏糊塗的死,聽先生說完,我問先生他是怎麽過來的,還有就是這是我們老家祖墳的地方,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回鎮安去了嗎?


    先生才說他跟著我們來的,他一直覺得我們家祖墳怪異,無奈大姑奶奶是嫁出來的,從沒來過,也不知道在哪裏,所以才想了這個法子,對於先生跟著來的這件事,我倒是也沒什麽意見,因為我覺得這也並沒有什麽值得保密的,也不知道奶奶是在隱瞞什麽,一直不讓外人——甚至就連家裏人都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


    我有很多的疑問想問先生,但是現在這裏根本不是說話的地。之後我才知道,先生跟著我們到了祖墳這邊,卻沒敢進來,而是藏在外麵的林子裏,為的就是怕奶奶發現,他發現這片林子陰森的很,先生說這片林子曾經可能是一片亂葬崗,否則沒有這麽重的陰氣和怨氣,然後才和我說即便是白天走在裏頭,也是會迷路的,無它,就是那些東西在作祟,把人困在裏頭,就是俗稱的鬼打牆,你怎麽走都走不出去,始終就在裏頭繞圈圈。


    所以奶奶在來的時候才會有那樣的叮囑,讓我們不要亂跑,怕我們在林子裏迷路。先生說林子的詭異之處還在於此,那就是入夜之後,每一棵樹後麵都躲著一個“人”,你要是不小心闖到了他,或者說冒犯了他,就會被他遮住,一般來說因為活人身上有陽氣,這些東西是不敢輕易近你身的,所以隻要你不惹他,他也是不會輕易招惹你的,當然了這隻是一般情況,對於一些怨氣重的來說,就算你不招惹他,他也會來招惹你。


    就像人一樣,每個地方都有好人壞人之分,那東西也是這樣的,而且亂葬崗上的亡魂,有些本來就是冤死的,先生說我和父親走失那一段,就是因為父親闖到了主動招惹我們的,它不敢害我,就遮了父親,這也是為什麽我和父親走著走著父親就不見了,被鬼遮身之後相互之間就看不見了,也聽不見相互之間的聲音,而且遮你身的這東西會引著你往生遠偏僻的地方走,讓你越來越找不到出去。


    還有就是,被鬼遮身的人,隻要遮你的這東西不主動離開,別人就永遠找不到你,像開闊的地方到了陽光出來的時候它就會自己離開,但是像這裏這種林子密陰氣又重的,即便白天它也不會離開,所以要找被鬼遮身的人,就必須到另一邊來找它,就是我們常說的過陰。


    先生現在就是在過陰,否則它也找不到我們,它說父親是被鬼遮身了,隻有到了這邊才看得見他,我們那邊是看不見的,但是他的人卻是在我們那邊的。而我則是因為穿了死人鞋子,相當於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過陰了,隻是我自己不知道,如果在一定的時間回不去,陽氣在這邊散盡,那就算是死了。


    先生說這邊不能補充陽氣,而每當有那東西靠近我的時候,陽氣就會被它吸走一些,我則吸入它身上帶著的陰氣,這完全是不自主情況下就發生的事,我沒地方補充陽氣,扥身體裏陰氣越來越重的時候,身體就開始冰冷,最後逐漸僵硬,就算是死了,但我在這邊卻感覺不到。所以有些過了陰的人不知道自己過陰了,也不知道自己死了,等重新回去的時候會以為自己還活著。


    先生告訴我,用我們那邊的時間來算我已經到了這邊半個來時辰,在這邊則就是一個時辰,先生說這邊的時間比我們那邊要慢一半,這主要是陰陽失衡導致的。


    至於先生是怎麽找到我的,先生說那隻黑貓,那隻黑貓是他放出來的,為的就是找我,因為他知道我和父親進了林子,他說我們進來的時候他就躲在遠處看著我們,鑒於他身份的特殊,所以他不能露麵。


    至於奶奶和母親,先生說她們不在林子裏。然後我才知道先生目睹了整件事的發生,先生說從始至終就隻有我們看見的那個“奶奶”一直在村口,包括那聲淒厲的驚叫聲,都是她故意發出來的,為的就是能把我們引出來,至於井沿上那兩雙鞋子的事,先生說他沒看見,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母親和奶奶還在四合院裏,隻是可能被鬼搬人給搬走了,就像父親被搬到了床底下那樣。


    我說這些先生是怎麽知道的,先生說趁夜裏的時候他進來四合院看過,然後我這才恍然大悟過來,我在窗子邊上看見的人影竟然是先生的,那時候還白白嚇了我一大跳。


    先生也知道這個“奶奶”是假的,為的就是把我們引到林子裏來,我就不解了起來,為什麽要把我們引到林子裏,先生說暫時還不清楚,但是他說那既然是奶奶的“債”,那麽就應該是要拿我們來做償還了。


    可是先生說他來找我,我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看見他現身,然後先生才說在途中他跟貓跟丟了,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幹擾到了他,故意不讓他找到我,後來他找到貓的時候是在我看見的圓墳那裏,他發現了一些痕跡,於是又跟著貓過了陰到了這邊。


    連先生都能被迷惑住,那就是說這片林子的確是詭異的很,我問先生怎麽辦,先生說先把父親找出來,他說我剛剛看見的是父親的生魂,預示著父親已經有些撐不住了,父親可能會死。


    我有些不解,先生才解釋說,我們現在所處的這邊,是一個中間地帶,並不是真正的死人呆的地方,如果真的算起來,這邊應該算是一個邊緣地方,既不屬於我們那邊,也不屬於真正的死人地方,但是要是父親過了這邊真的從鬼門進去了,而且在雞叫第一遍之前還沒有回來,就永遠都回不來了,更重要的是如果先生沒有在這裏遇見我,我跟著他們也進去了,我也是一樣。


    所以這種情況又稱為過假陰,很多半吊子先生不知道這些,往往以為到了這裏就以為是已經過陰了,因此不但自己誤導了自己,也白白害了很多人的性命。


    而我們現在在的這兒地方是一個驛站一樣的地方,是給這些人落腳的,因為它們也算是趕路,用我們的觀點來說就是現在到了它們該休息的時候,我說那東西也會累,也要休息嗎,先生說雞叫第一遍開始陽氣回升,陰氣回落,如果再繼續在外麵就會導致陰氣渙散,亡魂也好,生魂也好,說到底就是一團陰氣,陰氣散了,魂也就散了。


    所以先生說趁著它們休息的時候,我們先把父親的生魂給帶走,裝進符袋裏,等找到了奶奶她們,再叫回來就可以了,先生說父親的身體不知道在林子裏的什麽地方晃蕩,所以我們要盡快找到他,要是出了什麽事就回天無力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離魂


    我和先生潛進宅子裏,進去之後隻見裏麵鬼氣森森,門全部都是關著的,我心想果然陰魂呆的地方都是鬼氣聚集,讓人總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先生給我前後胸都貼了符,他說這樣能保住我陽氣不散,否則這樣的陰宅,我的陽氣很快就會被吸幹淨。


    先生說東為主,西為客,北為大,南為賓,剛剛進來的那一隊人應該在西南兩間房裏,然後和我說我們分頭去找,先生讓我注意安全,找到了就將符袋往父親的頭套下去,紮緊不要鬆開就可以了。


    於是先生進了西麵,而我進了南麵。


    我推開門進去,這裏的驛站和舊時候的客棧很類似,進去是一個客堂,然後就是樓梯往上而去,裏麵寂靜一片,什麽聲音都沒有,我盡量不讓自己走路發出聲音,然後上了樓去,上麵就是一格一格的房間,可是卻並不大,很小,我試著推了一扇門進去,隻見整個房間小得可憐,而且裏麵什麽也沒有,是空的,隻供著一個香爐,香爐上插著一炷香。


    我見沒有人,於是就走進去看個究竟,但我進來之後,門就合上了,然後我就覺得背後有人,於是回頭去看,隻見果真有人貼在門背後,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瞪著,我嚇得我渾身一哆嗦,但是它卻沒動,好像是被掛在了門上一樣,我見不是父親,於是就讓過他,伸手去拉門,他也沒什麽反應,我就拉門出去了。


    於是就這樣一間房一間房地找,最後將樓上找了個遍也沒見父親的蹤跡,而裏頭就隻有二樓,我估摸著可能父親不在南麵,就往樓下來,隻是來到樓下的時候,隻見客堂裏麵忽然站著一個人,一動不動地站在最中央,我於是就藏在二樓的扶手下麵看著它,不敢輕易下去。


    可能是他察覺到了我,就轉頭來看,等他轉過頭來的時候,哪知道竟然是鄭老秋。我不解他站在這裏幹什麽,難道他也是這隊人裏麵的一個不成,想到這裏的時候我才忽然察覺到不對勁,他們這一隊人總共也就十來個人,可是剛剛我就進了將近二十來個房間,而且每個房間都有,更重要的是,也沒有一個房間是空的,那麽也就是說這裏不單單隻有我看見的那一隊人,第二則是鄭老秋不是被安置在這裏的。


    可是他為什麽會站在客堂裏?我躲在上麵好久一直看著他,就是不見他動半分半豪,後來我好像是聽到外麵有動靜,忽然見他往外麵走,走到門外就不見了,直到這時候我才敢下來,下來以後也是往門口這邊走,才出來就看見先生站在外麵,先生問我怎麽去了這麽久,我就把鄭老秋站在客廳上的事說了,先生也是驚訝,說是他怎麽會到這裏來了,然後他說也沒看見有人出來,之後這件事就沒有再提了。


    我問先生找到父親沒有,先生說找到了,然後說我們先離開這裏,於是我們就從這裏離開,從我們進來到離開,一切都很順利,也沒遇見什麽阻撓。


    出來之後先生就領著我往林子裏鑽,對於先生來說似乎這個林子根本就是形同虛設的存在,他很輕易地就能知道我們該往哪走,該怎麽回去,隻是怎麽找父親,先生說他有辦法,他拿出符紙放在地上,然後用震子敲了三下,就說我們在這裏等著,大約過了有半炷香的時間,就聽見有貓的聲音從草叢裏發出來,先生說我們跟著它,接著我就看見貓一直往林子裏頭鑽。


    最後跑了很遠,我也不知道到了哪裏,總之這貓忽然就不動了了,一直在一棵樹邊上繞著轉,先生說就是這裏了,於是他掏出一張符紙貼在樹上,然後念叨了什麽,接著我就看見一個人影嘩地閃進了草叢之中,接著就看見父親坐在樹邊上,背靠著樹,先生又用朱砂在父親的額頭上畫了一個符印,這才說我們快回去。


    我說父親呢,先生說他和我們不在一邊上,等回去了再來找,就在同一位置。先生一直帶著我走,最後我覺得路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覺,隻見林子也開始變得稀疏,再接著隻覺得一陣恍惚,我就猛地醒了過來,醒過來的時候發自己躺在地上,就像剛剛睡醒的那樣,而先生就在我旁邊,我從地上爬起來,感覺腳上的鞋子已經不見了,又看看先生,說先生幫我脫了鞋子?


    先生說是我自己放回去的,我才剛醒來,怎麽可能自己去放,先生說我的身體是這邊的,是不能過去的,所以問我現在明不明白了?而且還告訴我,從我穿上這雙鞋開始,我就已經離魂了。


    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從我從那個夢裏醒過來之後我就已經不是我自己了,之後再遇見那個腐屍一樣的人,也是離魂之後看見的,包括最後逃進樹林裏,難怪我醒來會看見墳上有人上過香,可是現在卻又根本沒有香存在過的痕跡,原來自始至終這都不是同一個“地方”,怪不得先生說有些人連死了都不知道,我今天要是不遇見先生,恐怕我也會成為這樣的人。


    先生說他找到了我,是來到墳邊上看到了我的身體,但是我的生魂已經穿了鞋子去了那邊,所以先生也才過陰去找我。說著先生讓我看了看布鞋,隻見上麵全是灰和鬆針雜草之類的東西,預示著我的確是穿過它,隻是不是真實的那個我。


    先生拿到了符袋,然後和我說我們先去找父親。於是先生按著我們在另一邊的找到父親的位置,去到了那棵樹下,果真看見父親靠在那裏,似乎是熟睡過去了,先生說這是丟了魂嗜睡,先生把父親喊醒,讓我扶著父親,碰到父親身體的時候,我發現父親的身體冰涼異常,似乎已經沒有了體溫一樣,先生說我們再去遲一些估計父親就沒得救了,還好心口還有一口氣沒有滅,隻要這口氣吊著,生魂回到身體裏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我隻覺得父親醒來之後昏昏沉沉的,好像和一般的丟魂還不一樣,先生說人有三魂,丟的不同影響自然也不同,父親這回丟的是命魂,命魂主生命,離開的時間久了人就會死。這和民間說的鬼吹燈是一樣的,民間說人有三盞燈,頭上一盞,兩肩各一盞,如果晚上有人在背後叫你,你回頭它就會吹滅你肩上的一盞燈,然後人就會丟魂。如果三盞都滅了,人就會死。


    但是如果被吹滅的是頭上的這一盞,一定時間內叫不回來,人也會死去。


    這三盞燈就對應著三魂,頭上的這一盞就是命魂,而兩肩的分別是天魂和地魂。命魂是人之本,丟了就會殃及性命。


    先生說我以往丟魂,和父親這次丟魂還不一樣,就包括剛剛我穿了死人鞋到了那邊,丟的其實都是地魂,也就是陰魂,陰魂主因果,丟了陰魂人的因果就會斷掉,所以人就會癡傻,不問世事。如果丟了天魂,也就是陽魂,天魂是良知,如果丟了就會發瘋發狂,做出自己也想象不出來的事情來。


    先生說到這裏的時候,才說所以你別看奶奶叫魂簡單,就是三炷香一碗水,其實內裏學問大得很,一般人丟的都是陰魂,陰魂會被指引著往陰間去,這是因果的歸宿,所以奶奶絕大多數時候叫的都是陰魂,但也有例外的時候,這些我可能並不知道。


    第一百五十章 撲朔迷離


    就比如我知道的,老成他兒子不是丟魂而是丟魄的情形,奶奶一眼就能看出來,而且也能叫,隻是叫法不同,就說明奶奶是精通的,畢竟做了這麽多年,隻是從來不和我們多說而已。說了這麽多,然後先生才說出了他最大的一個疑惑,好像是一路上都沒有想通的問題。


    我問先生是什麽,先生才說,一般來說人三魂,天魂歸天路,囚在天牢內,地魂鬼地府,歸於因果是非中,命魂徘徊人間,受子孫祭拜,安於祖德之上。可是父親丟的是命魂,為什麽會往陰間去,這讓他想不通,也是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在想的問題,總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


    對於這些我並不是太懂,但還是聽懂了先生的意思,於是就想到了那個戴鬥笠執白皮燈籠的人來,我問說會不會是他有問題?先生說他在那邊的時候沒有看見這樣一個人,他隻看見白皮燈籠被掛在樹枝上,卻沒看見是誰掛起來的。


    而且說到這裏的時候,先生特別說了一句,他說那隻燈籠是人皮做的,所以火光在裏頭才不亮,隻是看著蒙蒙的,就是因為人皮不透光的原因。


    我們三個人幾乎在林子裏折騰了一宿,山裏亮的晚,更別說我們還是背靠東邊的山,所以等我們回到山村邊上的時候,天才灰灰亮,隻是雞叫第一遍的時辰已經過了,守在村口的那個“奶奶”也已經不在了,這時候我還特地留意了井沿邊上,那兩雙鞋子已經不見了,接著我們回到了四合院裏,奶奶和母親依舊不在,整個四合院裏是一片死氣,話又說回來,裏麵住的本來就是死人,有常年荒廢著,不是死氣又能是什麽呢。


    回到屋子裏後,先生讓我把父親扶到床上去,把被子給他蓋上讓他身子能回暖,弄好之後我看見奶奶和母親的床邊放著她們的鞋子,隻是鞋子上沾滿了雜草灰塵之類的,看樣子是行了遠路,隻是鞋子是在著了,人卻依舊不在,而且我和父親的鞋子卻根本沒有回來。


    我擔心奶奶和母親,先生說她們就在院子裏,我問在哪裏,然後先生說讓我跟他來。先生走出去之後就一直往放棺材的這三間屋子裏來,他領著我一間間地走進去看,因為三間屋子是不連通的,隻見我們頭晚天黑時候點的蠟燭已經完全燒光了,棺材頭上都殘留著蠟淚,先生就這樣帶著我一口口地看過去,最後我看見有兩口棺材上的蠟燭沒燒完,好像是被吹熄了,隻燒了半截,先生指指這兩口棺材說奶奶和母親就在裏頭。


    我說這怎麽可能,她們怎麽會睡在棺材裏麵,先生說著就把棺蓋給推掉了,我這時候才發現棺蓋竟然沒有被釘上,先生見我驚訝,才告訴我說這裏所有的棺材都沒有釘棺釘,邊說著,隻見棺材裏頭果真是奶奶和母親,她倆分別各自躺了一口棺材,可是讓我驚訝的還不止於此,因為我看見棺材裏麵是新的,即便放置了這麽多年,可是內壁完全就沒有停放過屍體的樣子,這點還是看得出來的,看著就是那種生棺的樣子,很明顯。


    我看向先生,說這是怎麽回事?先生說還是先把母親和奶奶叫醒,我說她們怎麽這麽能睡,剛剛我們這麽大動靜都沒驚醒她們,然後先生說問我聽過鬼封耳嗎,我搖搖頭從來沒聽過,然後先生說讓我把她們耳朵上塞著的東西拿掉,她們自然就醒了。


    我於是照著先生說的去扒奶奶和母親的耳朵,隻見奶奶和母親的耳朵裏都塞了一顆泥丸,我把它摳出來,奶奶和母親馬上就幽幽醒了過來,等她們醒來之後察覺到自己是睡在棺材裏麵,已經很驚訝了,可是再一看發現先生也在,更是驚訝到不行,奶奶也沒管自己是怎麽躺在棺材裏的,立馬就坐直了身子,然後問先生說是他怎麽來了。


    奶奶的臉色忽然就變得很難看,她從棺材裏站起來,一直念叨著說這下壞了,這下壞了,然後也沒管我們就自己急匆匆地出去了,母親見了趕緊追著奶奶去了,我和先生也是一頭霧水,就跟著奶奶去,隻見奶奶一直朝著供牌位的屋子進去,我們還沒到門口,就聽見“劈裏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等到了門邊才看見奶奶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供著的牌位“嘩啦啦”地就像是被掃射了一樣地在往下掉。


    奶奶轉頭看著我們,臉上神色複雜,先生大約也不知道這事倒底是壞在了哪裏,後來奶奶才說,先生帶著的生人氣衝撞了祖德,供奉的祖德都跑了。


    我想起昨天我上香的時候也倒過一塊,後來奶奶就沒讓我上香了,奶奶說一塊牌位就是一個祖德,倒一塊就預示著少一個,現在牌位劈裏啪啦地全倒完了,就是說祖德都跑光了。先生自己都不解,他說怎麽會這樣的。


    奶奶見事已至此,責怪先生擅自闖進來也是無用,就歎了一口氣,說事已至此都是命,怪不得旁人。我隻見這屋子裏供著的所有牌位全部都倒光了,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四合院裏有上百口棺材,可是供著的牌位才隻有三十來塊,數量明顯不符。


    這時候奶奶似乎並不願意說這事,就問父親去哪了,然後我們才說了父親的事,奶奶說那還不趕緊,趁著太陽沒出來趕緊把魂叫進去,然後趕著在正午陽氣最重的時候,讓父親在太陽底下曬著補陽氣。


    隻是這回幫父親叫魂的事情依舊是母親來做的,奶奶並沒有插手做,之後父親醒了過來,隻是像先生說的那樣,人很虛弱,而且身子依舊發冷,暖不起來,先生說這是陽氣缺失,隻要曬曬太陽就好了。


    本來想著曬太陽就能補陽氣那是最方便的了,可哪曾想到,隻是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就隻見天空忽然風雲變色,風起雲湧,很快猛烈的山風就吹了起來,而且天空之中的烏雲翻滾,眼看一場大暴雨就要來臨。


    我們不曾料到會有這一遭,然後先生說眼下隻得先用符紙給父親鎮著,以防有什麽東西來害他,因為這時候父親不但身體虛弱,就連魂也弱,稍不注意就會再次丟魂,按照父親這樣子,要是再丟魂,隻怕是經不住折騰了。


    先生說的挺嚴重,我們聽得也很揪心。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忽然看見母親一直瞅著我看,似乎是在看我的脖子,我覺得母親舉止奇怪,然後母親就問我說,我脖子上是戴著一個什麽東西,她說他記得我身上沒戴任何東西的,我自己低頭看了看,可是什麽也沒看到,就說沒有啊。


    說著母親就伸手從我領子下頭拉出一條線來,然後一扯就從我脖子上扯出一塊什麽東西來,我隻看見是一塊玉環,但是奶奶見了臉色馬上就變了,然後就問我說這東西我是從哪裏來的。


    我疑惑地看著玉環又看著奶奶他們,說我也不知道啊,要是母親沒發現我壓根都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戴著這麽一個東西。


    接著我就把這東西取了下來,奶奶拿著仔仔細細地看了,我看見先生的臉色也不大好看,我就心虛地問這倒底是什麽,奶奶這才接過我的話說,這塊玉環她見過,要是沒有記錯的話,當時趙錢就是戴了這麽一塊玉環。


    然後奶奶把玉環用兩拇指和食指捏著豎起來,放在迎光的位置讓我們看,她說她記得這塊玉環裏頭有一個就像是人臉的輪廓,然後我盯著一看,還果真有!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玉環


    說起這塊玉環的來曆,據說是趙錢盜了個墓偷出來的,而且大姑奶奶說這塊玉環就是他的催命符,趙錢也是自從佩戴了這塊玉環之後就遭遇了不測。所以說現在這塊玉環出現在我身上,難免不讓所有人大驚失色。


    估計先生後來是詳細詢問過大姑奶奶趙錢的事,所以先生也一眼就認出了這塊玉環。它從哪裏來的,我還真不知道,我記得我來這裏的時候還沒有的,可能是去到林子裏才戴在身上的,而最有可能的時間,就是我在那座圓墳睡過去之後,我思來想去,也隻有那段時間裏我沒什麽記憶,而且把這東西佩戴在我身上也是易如反掌,我根本就無法察覺。


    奶奶拿著這玉環看了很久,最後將它又還給了我,大家看不懂奶奶在做什麽,奶奶說我們想不出解決的辦法就隻能讓我先戴著,這東西邪乎,如果強行拿走了反倒還會引出來一些別的事來,而且奶奶也說趙錢雖然是因此喪命,卻也不是立即就一命嗚呼的,所以暫時戴在我身上應該不會出事。


    於是我又把它戴在了脖子上,隻是這回戴上去就總覺得怪怪的,大概是知道了它是什麽東西,所以心上有所抗拒的原因。


    不一會兒,傾盆的大雨就嘩啦啦地下了來,而且是越下越大,我們在的這四合院還好,隻是我擔心外麵那些廢棄的屋舍會不會被這雨給衝垮掉,也不知道是我們在山林裏,還是這雨真的特別大的緣故,我覺得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的雨,猛烈得就像是直接一桶桶的水在往下潑一樣。


    而且這雨下了一天都沒晴,本來我們今天過後就要離開了,可是照這架勢就算是現在雨停掉我們都走不掉,因為這麽大的雨山路根本走不了,可是問題是,一直下到現在它都沒有要晴的趨勢,盡管雨勢已經變小了許多。


    我們就被困在了屋子裏一天,誰也沒有出去,甚至就連這麵房子都沒有離開過,因為雨太大,也因為實在是沒有可以去的地方,總不能跑到放棺材的那幾個屋子裏去轉幾圈又回來吧。


    說到放棺材的那三麵房子,後來先生才說,其實這裏放置的這上百口棺材都是空棺,沒有一口裏頭是有死人的,先生這樣說的時候,奶奶顯然很驚訝,我想這裏麵的原委隻怕奶奶也不是很清楚,先生為什麽知道,是因為晚上他潛進來過,很可能查看過棺材裏頭倒底有什麽。


    奶奶說來祭拜的人誰會將棺材打開,那是對祖先十分不敬的,所以不單是她不知道,就連爺爺甚至太爺爺也不知道。所以先生說,這百十來口棺材裏麵根本就什麽都沒有,都是生棺,什麽是生棺,就是做好從來沒有用過的棺材。奶奶說這不可能的,要是這百十來口棺材都是空棺,那麽這些祖先又葬在哪裏?而且祖祖輩輩供奉的人,就是在供奉祭祀這些空棺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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