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時候因為是下坡路,走的比較快,而且雜草彌漫,也有些滑。而且下來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具骷髏。


    當然這不是人的骷髏,而是一具動物的,我不會看是什麽動物,隻是看它的身形隻能確定不是很大的那種,等先生看過了之後才確定下來,這是一具貓的骷髏。


    不知道怎麽的,提到貓的骷髏,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冷噤,因為鄭老秋咬死貓的那事,一直像個陰影一樣纏繞著我,想想就覺得恐怖。


    我強忍著害怕說:“像這樣荒山野嶺的,死一兩隻貓很正常吧。”


    這話既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其他人。


    隻是讓我猝不及防的是,先生竟然在旁邊的草叢裏找出一具骷髏來。


    這具骷髏要小了一圈,但讓人驚訝的是,這東西很好辨認,因為是一隻幹掉的老鼠骷髏,隻是它的身子實在是太大了,幾乎已經有尋常老鼠兩三個個頭了。


    既有貓的屍體,也有老鼠的屍體,那不成還是同歸於盡了,先生看了一陣說:“這事不大對勁。”


    但是哪裏不對勁他就沒再說了,大約也隻是覺得有古怪,但卻不知道究竟怪在那裏吧。


    後來我們就這樣回去了,隻是這件事一直像個陰影一樣盤旋在我腦海裏,特別是那隻老鼠骷髏,說實話長這麽大,我第一次見這麽大的老鼠,要是見到活的,估計會被嚇死。


    而且即便是生長在野外,也不可能有這麽大,頂多就是牙齒多鋒利一些,打洞的能力再強一些。


    俗話說,你越是怕什麽,越就會發生什麽。我越是怕見到這樣大的老鼠,當晚就當真見了一隻,說實話見到的那一瞬間,我嚇得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隻老鼠是我在牆角見到的,那是祭祀完鄭老秋的第二天,還是大白天,我看見有個黑乎乎的東西蜷在牆角,於是就好奇湊近了去看看,哪知道才走近,它就呼啦啦朝我抬起了頭來。


    我生平最怕老鼠,別說個頭如此大的,即便尋常老鼠我都嚇得要死。男人怕老鼠是有些說不過去,但我還真就怕這玩意兒,不光是大的小的,還是活的死的,一律全怕。


    但是除了老鼠,像蛇啊其他什麽的,我倒是鮮少害怕。


    所以見到它抬起頭的時候,加上我是冷不丁地看到,當時膽都差點嚇出來了,更讓人想死的是,它竟然不怕人,尋常老鼠見到人一溜煙就跑了,而它竟然就這樣抬著頭和我對視,愣是嚇了我半死,我一時間就呆在原地,動都不敢動一下。


    更要命的是,它還要朝我過來,我手忙腳亂的胡亂抓了個東西就扔它,然後摸到了旁邊的掃帚,強忍著害怕去打它,它這才一溜煙跑了,而且是就這樣生生地爬上了牆。要知道就連貓也爬不上這樣的牆,而它就這樣嗖嗖幾下就爬上去了。


    因為這事,我擔心了一整天,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也總想著要是它爬到了床上,或者爬到了我身上怎麽辦,一晚上總是噩夢連連,都和老鼠有關。


    這樣一驚一醒也不知道多少次,最後一次驚醒之後,忽然聽到房間裏似乎有走路聲,又不大像人的,於是就坐了起來,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一團黑,什麽也看不清,我於是順手開了燈,就看見白天的那隻大老鼠趴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著我,嚇得我頓時冷汗就冒了出來。


    它趴在地上的樣子,比白天看的時候更大了一圈,大約是光線陰影的問題,隻是這回它沒動,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我,而我就更不敢動了,我生怕自己一旦動了,它就會像白天那樣朝我靠近,白天它已經把我嚇得夠嗆,這大晚上,更是瘮人的很。


    盯著老鼠看的久了,大約是因為精神太過於集中,反而會有些恍惚起來,總之我覺得有些恍惚,等再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有冷風一陣陣地吹在臉上,周圍黑漆漆的,但是卻可以聽到“沙沙”的聲音,同時還有搖曳的樹枝。


    我這才驚訝地發現,不知不覺我竟然來到了村外的橋邊上。


    第十二章 鬼綁人


    這橋在村口的另一邊,村尾的位置,和祠堂剛好在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橋下邊是貫穿了很多個鎮的大河,橋的這頭是我們村子,另一頭則是很廣闊的田野,十分空曠,也十分恐怖,特別是在這樣的夜晚。


    因為在橋的另一邊還是抬死人的哭喪地方,我們俗稱招魂處,幾乎隻要是村裏死人,都會經過這裏,然後親友就會在橋的另一邊的河邊哭喪,而死者生前的東西都會在這裏焚燒,魂幡之類的東西,也會經久地懸掛在這裏。


    所以當我發現自己站在橋邊的時候,除了忽然襲來的恐懼,還有就是跟著顫栗而翻湧起來的雞皮疙瘩。


    因為從這邊看過去,還能看見和桑樹枝一起迎風搖擺的魂幡,好似在引著我過去一樣。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裏的,因為上一刻我還躺在床上與老鼠對峙,隻是一個恍惚之後,人就置身於了這裏。


    我試著折身回去,可是腦袋裏卻有一個聲音讓我不要回去,反而有一個驅使著我往橋上走去的念頭。


    最後,我果真走到了橋上,雖然我心裏在告訴自己不要走過去,但是身體裏好像有另一個人在支配身體一樣,讓我抗拒著這種聲音而走上去。


    在我走上橋的時候,有一陣“嚶嚶”的哭聲依稀地傳過來,然後我就看見在另一側的橋頭,坐著一個黑影。


    這個黑影與我以往見到的那個人影並不一樣,這個黑影的坐姿更像是一個在哭喪的女人,其實那“嚶嚶”的聲音也更像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隻是當我走到橋中央的時候,哭聲忽然就斷了。


    一股冷意從我脊背騰起來,隻是我還繼續往橋那邊過去,等我到了橋頭,看清這個黑影的時候,發現不過是一個紙人。


    一般來說,紙人都是要燒掉的,除了魂幡懸掛在這裏,其餘的都是要全部燒掉的,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紙人卻被放在了這裏。


    看清楚是一個紙人的時候,我驚恐的心稍稍平複了一些,於是剛剛的“嚶嚶”聲也淡了一些,自己告訴自己說可能是我將流淌的河水當成了哭聲。


    我走下了橋,就沿著河岸繼續走,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裏,總之就是想著往前走,隻是走了沒多遠,忽然身後有光一閃一閃地照過來,然後手電筒的光就照在了我身上,接著我就聽見父親的聲音響起來:“石頭,你要去哪裏?”


    然後就是雜亂的奔跑聲,父親和先生兩個人很快就到了我身邊,然後父親一把拉住我,先生則在一旁說:“沒事了。”


    我被父親拉住的時候,才猛地徹底清醒過來,我記得一路過來的事,可卻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直到現在,我才感覺身體又能夠自己支配了。


    父親還想說什麽,但先生說:“先回去吧。”


    然後我們一行人這才轉身回去,隻是走到橋頭的時候,魂幡依然被風吹著擺動,但那個紙人卻不見了。


    回到家裏,奶奶和母親很焦急地等著,才見我回來,母親當即就把我摟在了懷裏,帶著哭腔說:“你要有個什麽事,我可咋辦。”


    顯然他們已經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其實本來也就是這樣,否則我怎麽會無緣無故地跑出去連自己也不知道。


    回到屋子裏之後,先生詳細問了我是怎麽去到橋上的,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能把後來知道的告訴了先生,這事先生倒也沒背著我,我說完之後他就和父親他們說,通常這樣的情況,橋就代表了兩個地方的交界點,過了橋就算到了那個地方,就找不到人了,萬幸的是他們趕來的時候雖然我已經過了橋,但是人還在,並沒有不見掉,這還要謝天謝地,幸好有什麽保佑著。


    我聽了之後說了一句,會不會本來也沒先生這樣說的這樣嚴重,我完全沒有半點懷疑的意思,隻是覺得當時自己也不像去到了那個地方的樣子。


    但在他們聽來或許就是我在質疑的樣子,先生還沒開口,父親就開口說:“當時要是我沒看見也就算了,但是我看到了你的情形,你知不知道你當時走路的姿勢。”


    我說:“我走路的姿勢怎麽了?”


    父親說:“你是踮著腳在走路的,腳尖幾乎都要離地了,腰弓得就像一個駝背一樣,還有你的手……”


    父親說到這裏的時候,先生忽然打斷父親的話,然後對我說:“你把袖子卷起來,看看自己的手腕。”


    我將袖子卷起來,隻見在兩隻手的手腕處,有很清晰的紅痕,上麵還有清晰可辨的手指印。


    我驚道:“這是……”


    先生接過父親的話說:“你被上身了,有東西扶著你在往它帶你去的地方走,你雖然知道不能去,但是身體卻根本不受控製,因為自始至終都是它在駕著你走,就連甩手臂也是它捏著你的手在甩。”


    我說:“這就是鬼勾魂?”


    但是先生搖頭說:“這不是鬼勾魂,而是鬼綁人,如果是鬼勾魂的話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哪裏,而且你的身子也不會去到那裏去,隻會留在床上。”


    聽先生這樣說,我已經明白了一些,然後先生又問了我是怎麽會無緣無故就走出去的,我說我看見了老鼠,聽到老鼠,先生的臉色跟著變了下,似乎是什麽揣測成真一樣。


    然後他又問我說在橋邊看見了一個紙人,我又詳細描述了見到那個紙人的經過,然後他和我說他和我父親從橋邊過去的時候,根本沒有看到有什麽紙人,先生見我驚訝,他告訴我紙人是引路的,表示那時候我就已經進入到那一邊了。


    我於是問說為什麽他們還能找到我,這點先生也不怎麽說得清楚,隻說了和之前一樣的話,他說可能是有什麽東西暗中保佑著吧。


    說到這裏的時候,在一旁始終不開口的奶奶忽然開口了,她說:“打算帶石頭到那邊去的,就是另一個亡魂吧。”


    奶奶這話一出,似乎是對另一個亡魂的來曆有些清楚了,於是所有人,包括先生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奶奶身上。


    奶奶於是說:“石頭今晚不到橋頭去我也想不到,想想時間好像也吻合。”


    接著奶奶就說了這件事的原委,她說那時候我才四歲,村裏趙老倌家的兒子在外麵建築隊做活,但是從高處摔了下來,當場就死了。


    像這樣死在外麵的人是不能進家門的,所以他的屍體隻能放在橋頭,趙老倌家搭了臨時的屋棚照看,等著下葬。


    按照我們這的習俗,死在外麵的人在下葬那天要先叫魂,於是他們家自然就請了奶奶去。而那時候父母親都很忙,我一直都跟著奶奶,於是奶奶也把我帶了去。


    整個過程很順利,也沒什麽可以說的,唯一的一點岔子,當然那時候根本談不上岔子,隻是現在想起來了才覺得不妥,就是當時我太頑皮,抱了紮好的紙人玩,奶奶說,當時我太小,見紙人紮的好看就很喜歡,還鬧著要抱回家玩,因此她還訓斥了我,後來說了這是給死人的東西,要是我不放的話,死掉的人會跟著我回來的,我這才被嚇得不敢再要了。


    那時候誰也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於是也就這樣過去了,一直到現在都沒人想起這個小細節,我呢因為是四歲時候的事了,自然已經不記得了,奶奶說起,父母親也才忽然想起,他們說那一晚奶奶是和他們提起過這件事,因此他們還又訓斥過我。


    可是誰會想到,就是這樣的一件沒放在心上的事,會引出如今這樣難以解決的一樁事來。


    第十三章 趙老倌家的那些鬼事


    先生聽了說既然找到了亡魂的真主,就好辦很多了。


    所以他們初步的猜測是,當時我太小,小孩子本來就容易招惹這些髒東西,奶奶叫魂的時候亡魂沒有回到屍體上,而是一直跟著我,一直到我九歲時候丟了魂,所以才附在了我身上,和王叔的亡魂搶身體。


    這也才引出了後來發生的這一係列事。


    到此先生還特地問了我一個問題,他問我還記不記得當時為什麽會忽然喜歡那個紙人,是不是看見紙人上有什麽,又或者是有人抱著紙人讓我過去拿之類的。


    先生的話讓我打了個冷戰,他的意思很明顯,他是在問我有沒有看見趙老倌他兒子的亡魂。


    這件事我完全沒有任何印象,更何況當時我還那麽小,根本分辨不出倒底哪個是人哪個是亡魂,即便真是趙老倌他兒子的亡魂將紙人遞給我,我也不會想到這一層。


    於是麵對先生的這個問題,我隻能搖了搖頭說:“我什麽都不記得。”


    事情既然已經找到症結在哪裏,於是趙老倌家這邊是少不得要去祭拜的,隻是似乎趙老倌家也不對勁。


    趙老倌一共有四個子女,兩個兒子兩個女兒,二兒子在我四歲的時候從高處摔下來死了。但是另外三個子女也都沒活過四十。


    他大兒子在村外養魚,有一天他媳婦去給他送飯,發現屍體泡在魚塘裏,人都泡腫了,而且他大兒子不喝酒無不良嗜好,也沒什麽仇人,並且是個通水性的,也不知道怎麽就淹死在魚塘裏了。


    大女兒嫁到了外麵,但也是有一天忽然就喝農藥死了,連她老公都不知道,唯一能說的出來的就是半夜她忽然起來了,當時她三歲的兒子還問她說媽媽你去哪裏,但是她都沒搭理,就出去了,她老公當時也醒了,以為妻子上廁所,還安慰兒子好好睡。


    可是這人一出去就是半個多小時,這時候丈夫不放心才出去找,誰知道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最後在耳房裏聽到有動靜,進去一看他媳婦口吐白沫,整個人都在抖,當即他就把她往醫院送,但是還沒到醫院人就死了。


    趙老倌他小女兒死得就更離譜,據說是在院子裏好好走著,摔了一跤就死了。


    這些事我也是有所耳聞的,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趙老倌家的確可憐,一共養了四個孩子,誰知道都死了。


    據說趙老倌媳婦哭瞎了眼睛,已經徹底瞎了,而趙老倌瘋瘋癲癲的,每天四處遊蕩,盡撿一些死掉的東西帶回家去,什麽死雞,死豬,死耗子等等,問他撿了幹什麽,他就笑嘻嘻地說撿了回去吃。


    久而久之,全村人就對他很是嫌棄,興許早先還可憐他,但是漸漸地也就變成了厭惡。


    聽到這裏,先生說:“這事還真不是巧合,他家有請人看看是問題出在哪裏嗎?”


    奶奶說,在他家二兒子摔死之後,找先生算過,幫他家看的先生說是他家二兒子惹了冤死鬼,其他的就沒說出什麽了,後來趙老倌叫也去送了這個冤死鬼,哪知道全家人還是遭遇了不測,沒有一個子女幸免。


    先生聽了忽然說:“胡扯!”


    聽先生這麽說,父親問他:“先生覺得不對?”


    張先生才說:“凡家裏遇到有人橫死,首先必定是家宅祖墳不和,其次才是人神鬼頭,幫看的這人不看家宅祖墳,就說冤魂索命,實在是誤人害己。”


    父親聽了說:“先生看得的確準,幫看的那個先生後來果真也死了,據說是喝酒喝多了從屋簷下跌到了院子裏,因為跌了頭,當場就死了。”


    先生歎一口氣說:“果然是害了自己。”


    父親問先生:“那麽先生以為趙老倌家的災禍在哪裏?”


    先生說:“沒看到他家,沒見過他家的人,我暫時還說不出來,但是我覺得這事多半出在家宅祖墳。”


    本來以為找到了生主事情會容易一些,哪知道趙老倌家又是這種情形,這是不是在說,他兒子亡魂纏著我,裏麵也是有原因的?


    第二天先生、父親和我去了趙老倌家,他家離村口的河很近,離了昨晚我走過的橋也就四五百米。


    趙老倌家已經很破敗了,大約是常年隻有兩個老人住在裏麵,至於他大兒子媳婦和孩子,本來是留在這個家裏的,但是後來他家接連的死人,最後忽然就帶著孩子走了,於是整個家就剩下了趙老倌夫妻倆。


    我們去的時候,趙老倌不在,但是家裏堆了很多他撿回來的死屍,而趙老倌他媳婦則在屋簷下坐著。


    因為這些死物的關係,進入到他家一股臭味就撲鼻而來,讓人不願再踏入一步,但是為了弄清楚情況,我們還是忍著臭味,來到了屋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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