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辛針鋒相對。她不打算沉默,反正今天已經撕破了。


    “他們已經死了,死了懂不懂?死了變成鬼就應該去它們死了應該去的地方,這才是天道。它們不能滯留人間幹擾人間的事,否則就是違反天道倫常!”


    “至於那些人,自然有人間的法則去處罰他們。”


    “人間法律給與他們處罰?懲罰在哪裏?在哪裏啊?”


    邢牧沒想到這個在他印象中沉穩冷靜的女子,咆哮起來也是這麽的恐怖。


    在這種激烈的情緒波動下,那不知何時封上的心靈再次皸裂開一道道裂縫。


    完全是下意識的,他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甚至有種發自肺腑的親切。毫無疑問,他的潛意識是認同這個觀點的,可是這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另一個溫柔的聲音告訴他:如果每個人都用自己的善惡標尺,打著救人或者報仇的名義,去擅自更改世界定下的法則,那麽這個世界早就亂套了。所以,一定要有一個統一的衡量標尺,隻有這絕對的界線,才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清明……


    聲音在識海中輕柔地飄蕩著,像是有某種魔力般,讓跳動的如同火苗一樣的靈魂漸漸平靜下來。


    不過,心靈上的那道裂痕,卻沒有再被封上。


    良久,邢牧看向素辛,帶著一絲悲涼的味道:


    “就算是你,若是再執迷不悟,總有一天你會被你這種無知害死的。你最好記住,鬼就是鬼,它們出現在這個世間就是不對的!”


    “如果有一天,我們會在對立的場麵上再見,我……是不會客氣!”


    很多年以後,素辛才讀懂邢牧此刻的神情中的悲涼。


    而此刻,盡管他是她的恩人,至少曾經是。


    但是即便是有恩與她,也不代表就可以如此居高臨下地左右她的意誌。


    素辛緩了緩自己差點暴走的情緒,說道:“鬼也是由人或者有魂魄的生靈變成。好與壞不是看承載靈魂的皮囊,而是看靈魂本質是否懂善惡辨是非……”


    素辛話沒說完就被粗暴打斷,“你少在這裏給我上善惡的課,你算個什麽?你又懂什麽?鬼物最是狡猾善變,你看著吧,總有一點你被它們吃了的。”


    兩種意念在識海中交戰,讓邢牧感覺整個人像是要爆炸了一樣,完全是下意識就吼了出來。


    素辛的火氣也上來了,“我沒有跟誰上課,也沒想要跟誰上課。我的確不算什麽,也沒你懂的多,但是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要做什麽,我心中要堅持的是什麽。我不管別人是不是狡猾善變,每個人都有自保的方式,如果是為了自己的生存,誰的靈魂深處又不是狡猾和善變的?但前提是不能打擾和傷害別人生存權力。如果傷害了別人生存的權力,不管裝著這樣靈魂的皮囊是個什麽樣的,都應該承受別人的複仇!”


    邢牧很是意外,沒想到素辛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指著素辛,“好,好,既然如此,我們道不同,以後各自為謀。如果再出現這樣的事,休怪我不客氣!”


    “把東西拿來。”


    邢牧冷聲說道。


    素辛翻手間,幾枚靈符出現在手中,遞向對方。


    她欠對方一個人情,既然對方要先要回靈符,那便先還他靈符吧,至於人情,等以後有那個資格和機會再說。


    邢牧看了眼素辛手中的靈符,怒了,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少在我麵前裝瘋賣傻,我要這靈符來幹什麽?”


    素辛不解,她不是隻欠他這個嗎?難道還有什麽東西自己忘了?


    “它,把它交出來。”


    素辛眼睛微眯,腦海中各種思緒交纏。


    莫非,他要芝芝?要芝芝幹什麽?


    素辛問:“你要芝芝幹什麽?”


    第二百一十章 鬼,靈鬼


    因為這一路自己唯一留下的痕跡就隻有自己拍那個混混女人的一掌,而且他是要擊殺芝芝,所以最有可能是想得到芝芝的下落,再將她煉了……


    可,如果隻是要擊殺,為什麽會說“拿來”二字?


    邢牧又是一聲冷笑:“嗬,沒想到連對方名字都知道了。它害了那麽多人,已經變成惡鬼了,把它交出來,留著對你沒好處。等她成了靈鬼,你就是她首當其衝被吃的對象。”


    “靈鬼?”


    素辛想著芝芝消失時,身上怨念全消,鬼氣凝練。


    如果不是靠的特別近,根本感應不到,莫非她當時就進階靈鬼了?


    作為一個有完整靈智和是非觀念的靈物,又怎會隨便說吃人就吃人。


    素辛仔細回憶,其氣息中正平和,可見不是像邢牧說的,隻是因為弄死了人就會變成惡鬼的。


    如果真要變成惡鬼的話,那麽肯定就是沒有完全消除怨念,而強製進階。


    素辛說道:“她的仇已報,已經離開了。”


    邢牧審視著素辛,“離開?你放走她了?”


    素辛點頭。


    邢牧指著素辛,指指戳戳,好一會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好一會,他冷笑:“嗬,他們說的沒錯,你的確沒資格進入特案組。虧得我當時還為你求情來著。這個世界是凡人的正統,所以一切妖魔鬼怪統統蕩除幹淨,如果你還想在這裏待下去,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邢牧就離開了,帶著無比痛苦和失落,從陽台上消失。


    而後那盆一直生機盎然的百合也在素辛眼前從盛開逐漸枯萎,留下一截枯枝。


    素辛從對方話裏得到更多的信息。


    首先,他是特案小組的人,至少現在是。


    其次,他知道自己要進入小組的事。


    再,他們不是一條道上的。


    結界消失,素辛轉過身就看到站在玻璃門前的石峰。


    石峰聲音依舊很沙啞:“是他?他回來了?”


    素辛道:“嗯,他走了。”


    “你們……”


    素辛坦然說道:“道不同,殊途陌路。”


    石峰視線移到那盆隻剩下一截枯枝的百合上,在微微充斥寒氣的風中微微顫著。


    心中若有所失。


    他跟他說,如果有什麽需要的,就對著花說,他會感應到,就會過來幫忙。他有三次使用這個權限的機會。


    有幾次他都在花盆前徘徊,很想求助,最後都忍住了,最後他們也都自己解決問題走出困境。


    所以那三次機會還在,所以百合花一直沒有枯萎凋謝。


    而現在,它凋零了,看來他已經收回那三次權限……收回承諾,收回曾經。


    心中仍舊充滿感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己的選擇,石峰什麽都沒有說,工作還得繼續。


    離開偵探社很遠,邢牧忍不住回望,在一片荒涼的鋼筋水泥之森點綴的那一星綠色,在寂冷的冬天格外溫馨。


    那就這樣吧。


    或許現在唯一能幫得上的,就是不再有任何的牽扯。


    ……


    素辛感覺到一股無形的緊迫感。


    想來,像蕙心潔和邢牧他們這樣的人才是異能者中的大眾吧:對凡人有著絕對的包容心和守護的道義,但是對於其他陰物則是絕對扼殺。


    自己如果還想守護自己的原則和初心,那麽就必須變得更加強大起來,才有那樣的能力。


    四合院的案子,所有能查的資料都調查完畢,那些出事的都是各種意外死亡。


    沒有任何規律可循,也找不到任何規避方法……當然,素辛即便是有辦法,恐怕在知道了背後厚厚一大摞資料,也絕不可能出手的。


    至於那些沒有出事的人,他們生活早已恢複平常。


    沒有頭緒,素辛決定再去那所房子看看。


    電話約鄭先生。


    鄭先生顯得有些急切,讓他們過去拿鑰匙。


    兩人先去鄭先生約的地方,便直接把鑰匙給了石峰,他要去給兒子收拾爛攤子。


    高利貸追來,隻能去借錢填上。所以隻能請石峰他們盡快把房子的問題解決,買了才有錢完全脫身。


    石峰看鄭先生急的不得了的樣子,他還想說,其實真正陷入高利貸的人,不是說把錢還上就能脫身,根本原因還在於他兒子還要不要再去借高利貸。


    不過看鄭先生這樣子,比他兒子還急。恐怕現在說這個話對方是聽不進的。


    事實上也是如此,周圍,包括他老婆都這麽勸過他,最根本原因還是要勸住兒子,不能再陷入裏麵。


    可是他卻偏偏覺得,這是自己虧欠兒子的,還了,或許下一次他就懂事了呢。


    一個從小到大根本就不懂得生活艱辛的人,也根本不知道高利貸的利滾利是多麽恐怖的人,就算是給他還上,他還是會去借。


    既然人家根本沒提到這一茬,也沒讓他們幫忙,還是少指手畫腳為好。


    素辛和石峰再次出現在十裏巷,上次的老婆婆正做在門口,前麵放了一個針線簍,帶著老花眼鏡,一下一下地繡鞋墊。


    一眼就認出素辛兩人,連忙說道:“哎呀,我說閨女你咋又來了……”


    素辛笑著說道:“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嘛……”


    老婆婆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麽,哎呀一聲,“難道你是……”


    還要說什麽,素辛兩人已經告辭一聲走遠,消失在巷道拐彎。


    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愣怔好一會。


    這一次,


    且說兩人再次進入四合院,裏麵一切如常,還是和上次離開時一樣。


    兩人把裏麵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任何異常感覺。


    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無奈。


    因為沒有任何發現,也沒有鬼物,想滅也滅不了啊。


    沒有收獲,石峰打算把鑰匙還給鄭先生。


    他們家在一座電梯公寓,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鄭先生語重心長訓誡他兒子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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