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漆工人,因為工廠特殊工種到四十五歲就必須退休,所以他便在外麵接活。一個星期前不知道為什麽跑到東邊兒的爛尾樓,第二天被人發現時,直挺挺地吊在裏麵,脖子上繞了一大圈雜七雜八的鐵絲。


    旁邊地上碎了一地玻璃渣,散發刺鼻的酒氣。


    想來是他喝醉了酒,不知道怎麽跑到這裏來,然後腳下踩空,被那些淩亂的鐵絲纏著脖子,死了。


    這人的背景非常簡單,不過石峰他們在走訪中,認識他的那些人都有些諱莫如深的樣子,覺得人家既然已經死了,再說那些不太好。


    王洋便拿出自己的證件,讓他們配合。


    於是才講述出來。


    幾年前有個逃難的女人,跑到他們村子,讓他們幫她報警,有人販子要把她賣了。


    人們一聽說人販子,都唯恐避之不及,若是自己幫了這個女人,要是自己被人販子盯上了怎麽辦。


    不過有人看到,黃強把女人留下了。


    可是第二天,人們就在村口發現赤身露體的女人,渾身布滿傷痕,特別是下體一片血肉模糊。


    人們說肯定是因為這女人逃跑,惹毛了人販子,才做出來的。


    最後警察來了,也沒有查到任何線索,成了懸案。


    想來,女人的死以及死前遭受的非人虐待,肯定跟黃強有關。


    第二百〇八章 再相見


    蔡軍,男,26歲


    兩年前因猥褻兒童罪被判一年監禁,半年前出來。


    調查中發現,六年前,與他同村的一個小女孩被人在一個廢棄的糞坑裏發現。


    因為用糞和腐爛的雜草掩蓋,所以發現的時候屍體嚴重腐敗。


    當時查了許久,孩子父母沒有與人結仇,孩子也非常乖巧,村裏也沒有外人進入。


    案件沒有任何頭緒,最後想可能是小孩子躲貓貓,自己失足掉進糞坑。


    不過現在再仔細梳理,發現那時蔡軍剛好技校回來,然後在家裏沒待兩天就又出去了。


    因為發現女孩屍體的時候,他已經出去一段時間,人們壓根兒就沒想起他來。


    在鄰裏看來,他就是一個很靦腆很內向的小夥子,根本就沒往他這方麵想,


    ……


    後麵是那些沒有出事的人,石峰他們也一一做了調查,所有一切都很平常。


    素辛輕輕舒出一口氣,可是仍舊覺得心裏悶悶的。


    難道真像老婆婆說的那般,那個地方是鬼衙門,所有進去的人都會被它審判?


    有一雙“上帝”之眼將人們所有一切都看到,然後記入他們的個人檔案?


    素辛在其中幾家出事的人家裏感應到一股肅殺之氣,就像季節更迭的規律,無法反抗。


    旁邊傳來暗啞的聲音:“你都看了?”


    素辛回過神,偏頭看去,見石峰已經醒來,坐起來,稍稍活動有些僵硬的身體。


    眼睛裏布滿血絲。


    素辛應道:“看完了。”


    石峰沒說話,起身去飲水機倒了一杯水過來。


    素辛從包裏拿出兩個麵包遞給他,石峰仰頭咕嘟咕嘟喝了半杯,隨手接過麵包,撕開袋子就大大咬了一口。


    素辛打算等對方吃完東西再討論接下來的問題。


    於是穿上鞋子,去陽台上看看花草。


    天氣轉冷,大多數植物都不怎麽需要澆水,免得把根凍壞了。


    素辛隻用噴壺撲點水霧在葉子上,順便撿摘下枯葉。


    轉過身,她發現那株百合好像有些不怎麽對,這幾個月來都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可是此時卻突然綻放了。


    雖然她見過很多詭異的事,可是這種就在自己麵前發生,仍舊讓她精神緊繃。


    幾乎是本能的反應,立馬將防禦符激活,手中反握魚腸劍。


    這時,角落裏一個人影漸漸顯現出來。


    邢牧?


    像一尊雕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


    自從自己第一次接任務後,便再沒看見過他。


    他留下的幾枚靈符,對她幫助極大。這個人情她沒有忘,也不敢忘。


    緊隨著激動而來的是無數疑問。


    素辛心思電轉,她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他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回偵探社,突然間來,莫非就是芝芝說的那個幫王紅他們驅鬼並且要把她超度了的人?


    轉念間,她便捋清並且接受了這個現實。


    其實當初在偵探社的時候,他對一個怨氣殘留在空氣中的氣息都充滿了厭惡,想要除之而後快的樣子,可想而知對鬼物是何等的憎惡。


    後來聽石峰偶爾談及,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很正統的驅鬼人,奉抓鬼滅鬼為天職那種。


    邢牧依舊是那般高傲而清冷的樣子,看著素辛,好一會才用一種很悲涼的語氣說道:“那個人,是你,對不對?”


    很顯然,此刻對方也想到了,這一連串慘案,就是她的傑作。


    而素辛心中也可以完全肯定,他就是那個人!


    素辛雖然知道對方言中所指,卻不知道如何回答,看對方神情,貌似隱隱帶著即將爆發出來的憤怒。


    她想到,好歹他們也是有過幾次接觸,還主動送給她幾張靈符,於是說道:“那個,好久不見,一直都找不到感謝你的機會。”


    邢牧冷哼一聲:“感謝?你這個感謝我可受不起。”


    他不需要一個跟鬼物沆瀣一氣的人的感謝。


    素辛下意識地朝後麵又退了一步,對方話裏明顯帶刺,是因為芝芝的事情而對她充滿敵意的?


    想來他們之間的交往僅限那幾次短暫的接觸,以及石峰隻言片語的介紹,也不過是猜測。實際上她對他這個人的所有都一無所知。


    邢牧的這句話話被素辛自動理解為“現在她們實力差距懸殊,她還沒有說“感謝”的資格。”


    邢牧看見素辛的動作,心中的憤怒變成了失望轉而是一絲心痛。


    “沒想到才幾個月不見,你不僅熬過了那次劫難,還自行修行突破,竟然已經變得這麽強大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嘴上說著恭喜的話,卻帶著赤果果的諷刺和不屑。


    素辛隻聽字麵意思,應道:“謝謝。”


    邢牧沒有等到對方下文,冷哼了一聲,帶著無比心痛的樣子,說道:“這次,我就是想來問問你,你為什麽會跟鬼物攪和在一起?”


    他下一句是,如果早知道她會跟鬼物同流合汙,當初他會不惜違逆天道將她扼殺在搖籃中。


    當初明明看見她在醫院裏跟鬼物那麽生死決絕的樣子,難道是自己看走了眼?


    素辛此時哪裏知道,自己當初好險就被人人道毀滅了。


    素辛卻從對方語氣中聽出別樣的味道,“攪和?不知道邢牧前輩對攪和二字的理解是怎樣的?”


    “人鬼殊途,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你總該懂吧?”


    素辛反唇相譏,“貌似人類世上所有大規模的人口湮滅都是人類自相殘殺造成的吧,我隻知道,不管是誰,隻要有靈智,有相通的是非善惡觀,那就是同類。”


    “哼,是非善惡?什麽是是,什麽是非,什麽善,什麽又是惡呢?你覺得人家對錯就是對錯,你又怎麽評判別人是善是惡?都不過是你自己的片麵偏見而已!”


    素辛反駁,“是,我的是非善惡觀自然是我站在自己的利益立場出發所認為的是非善惡,難道是要站在別人的利益立場,讓別人來左右我的是非善惡觀嗎?我隻信奉……”


    卻聽邢牧再問:“這兩天發生的那幾起案子是你做的吧?”


    沒錯,就是我做的。


    第二百〇九章 殊途


    但是這話不能說出來,要是對方拿個錄音筆什麽的,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麽。


    當然,以邢牧的性子,這種可能性極小。


    但是素辛已經養成習慣,明顯是對自己不利的東西,幹嘛要承認。


    素辛不答。


    邢牧冷笑一聲:“我在那些人身上感應到鬼氣,還有……特異能量波動。唯一可能就是,有人幫助那個惡鬼,它才能靠近那些人。”


    素辛說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天經地義。她被那些人淩辱殘害致死,她去報仇雪恨,沒錯啊。”


    邢牧打斷她的話,“所以你這和那些自私邪惡的鬼物有何區別,隻想著自己,甚至不惜勾結異類戕害自己的同類,你……”


    “住口——”


    素辛怒了:“什麽叫做勾結?什麽叫做戕害?剛才我說了,跟我有相通是非善惡觀才是同類,難道你要我去認同那些搶劫強j殺人的人是我同類?”


    邢牧被氣的不行,他指著素辛,你了幾個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素辛還以為再相逢會成為關係跟緊密一點的朋友,即便這可能是她的高攀,但至少也不應該是現在這樣水火不容的地步。


    素辛聲音也冷了下來,說道:“如果你今天在這裏的目的就是訓誡我的話,就此打住。每個人都有自己信仰和堅持的東西,那是我們能夠堅持下去的支柱,所以,雖然我非常感激你曾經給與我的幫助,但是在這方麵,我絕不妥協。”


    邢牧以一種長輩的口吻訓斥:“真是冥頑不靈!那些是鬼物,它們最是虛偽善變。既然死了,那就是死了,那是他們的命數,就不應該再滯留人間作惡!”


    素辛眼睛微眯,抬頭望著對方:“什麽叫滯留人間作惡?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被害死的人,就活該,死了就死了,就連為自己報仇洗雪冤屈都不可以了?”


    邢牧聽到素辛竟然還反駁自己,激動的近乎咆哮,指著素辛吼道:“那是他們的命,命運自有定數!”


    “誰說那就是他們的命數?誰給他們定的命數?他們隻是自己為自己報仇而已!”


    “它們隻是鬼物而已,憑什麽左右凡人的生死,憑什麽報仇?”


    “那麽那些人又憑什麽踐踏他們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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